第4章 受过伤害的小孩连被爱都不会

苏春感到身体陷入温暖之中,他略有些惊讶。

突然间,他意识到,在陷入这个怀抱之后,他觉察自己那心被攥住仿佛被阴霾压住喘不过气的感觉,已经在祈安所传递的温暖中,慢慢地消散。

像是自己在迷雾中徘徊,整个世界布满了黑色的阴霾,迷茫、不知所措、担忧、压抑与恐惧通通漫了上来,将自己淹没,让他喘不过气。

正在这时,一阵微风温柔的拂过,安慰着他,而后是一阵狂风,猛的把那阴霾破开,一缕温暖的阳光带着光亮轻轻洒进这个原本不见光的世界,驱散了迷雾,而那阵风,默默地将所有阴霾清理,在他身边停留。

没过多久,祈安便松开了手,他看着苏春明显明亮了起来的心情,心中仅存的一丝缠着他内心的网也消散了。

苏春刚想开口倾诉,却见祈安突然往一个方向偏了偏头,苏春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上完厕所的夏阳一帮人正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走来,苏春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不满,但想到他们的来意,那丝不满还是消散了,转而被一种欢欣所替代。

夏阳率先开口:“春儿,明天周末,有假期,要不要出去玩?”说完还顺带看了眼祈安,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去。

祈安朝苏春望去,又转过来看着夏阳,递给他一个“他去我就去”的眼神。

和他相处多年的夏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耸耸肩,随即将目光递给了苏春。

苏春心中有些欣喜,抬头看向夏阳时眼睛都泛起了一抹亮光,说:“当然去。”尾音上翘,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期待。

祈安勾了勾唇角,开口道:“我也去。”

智瑾年讶然地朝韩云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随后十分默契地扬起笑容,对着祈安和苏春摆了摆手表示欢迎,正巧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几人默默回到座位上。

祈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戳了戳苏春:“你如果想起小时候的事,不开心了,随时找我,跟我说,好吗?”

祈安本想接着说这样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但话到嘴边,斟酌了一下,修改为:“这样......你不开心时抬头看到我,是不是就会好些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说这话时语气中隐含着的小心翼翼,温柔的语调柔软的如同月光轻抚,在黑暗中透过窗子温和地洒进卧室,宁静而轻柔地抚平了一颗不安的心。

苏春微愣,感觉像是冬日的一缕暖阳照进心中寒冷的角落,他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如同一阵风,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一转眼,已然又到放学时间。

祈安与苏春在星星点点的灯火中,穿过幸福路,走近那个在小区上方亮着光的“楠曦家园”的灯牌,紧接着上楼,来到二人的门前,祈安先敲了敲家门,确认家中没人后,便转身看着苏春,示意苏春打开他的家门。

苏春轻轻歪了歪头,表示他的疑惑,接着打开了门。

苏春进门,问道:“你要来我家?”

祈安轻轻点点头:“有话想跟你说,可以么?”

苏春眼睛一亮,而后猛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我很欢迎你的到来,给予我的陪伴,就像是时间从未匆匆走过,我们还在儿时最纯真﹑最美好之时。

祈安进门,看着苏春打开客厅和卧室的灯,屋内立刻明亮起来。

苏春进了卧室,招招手示意祈安也进来,然后对他说:“你要说的话说完了可以给我讲道题吗?就昨天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我想了半天都没磕出来......”

祈安挑眉,调侃似地说:“老师上课讲没听懂?”

苏春不好意思地笑笑:“当时在想事情,没听。”

祈安想起当时下课后苏春明显不对的状态,那种心被揪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没有说他的难受。

祈安叹了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酸涩的情绪,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说:“还有椅子吗?” 苏春说:有,你等会。”片刻后,祈安的面前多了一个椅子。

苏春坐下:“你坐下说吧。”

祈安坐在苏春面前,抬眸看向他,而后道:“你今天下课时不是想说什么,夏阳他们过来了就没说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如果愿意,可以跟我说了。”语气不自觉放缓,斟酌了很久才说出这句大概可以给予对方安心的话。

苏春一愣,没想到祈安要说的话是这个。他垂下眼眸,犹豫一会儿,大概是感受到了祈安话语中的关切与真诚,他动了动嘴唇,还是决定将内心的感受讲给祈安。

毕竟,有真正关心自己,愿意倾听自己说话,不会忽视自己情绪的人,很少很少。

苏春缓缓开口:“我......想起了我小时候,那个任人宰割,受人欺负,软弱的小时候。”

苏春的回答在祈安意料之中,人在面对安心的环境时,这份温暖会与过去的残酷形成鲜明对比,自然会勾起回忆。

酸涩的感觉涌来,也许,受过伤害的小孩连被爱都不会。

祈安抿抿唇,调整好情绪,用最温柔的语气开口:“你可以把这个世界看做一个彩色的盒子,而你的生命,是一年四季。”

苏春抬起头,微微一怔。

祈安接着说:“四季有不同的颜色,各占据这个彩盒的一部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就像是生命迎来了几朵小雪花,在寒冬中就显得格外飘零、孤寂,是这个彩盒突然被一片白茫茫占据。既不以它为荣,也不以它为悲。

它是一个必然的过程,经历了,就会迎来更绚烂的春天。当然,不经历固然是好的。但没有人的生命会一直是春夏,而四季轮转,就构成了你的成长。”

祈安顿了顿,他看着眼前心情明显好些的苏春,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轻轻拍了拍苏春的头:“现在,你的生命是春天,请在温暖中,慢慢与过去和解,耐心扫去阴霾。”

苏春感到头顶传来一股融融的暖意,一直流进了他的心。使他鼻子一酸,眼泪冲破最后防线。

很奇怪,他明明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观点,但此刻,祈安的声音却轻松住进了他的心。

祈安温柔地拭去他的泪水,慢慢靠近他,然后在他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没关系,别担心。”

苏春微愣,眼泪更加不受控制,但他感觉,自己身上一直存在的、压抑的阴霾,不愿在父母面前说出口的黑暗,终于飘散了一些。

他明白,他有了依靠,有了精神家园,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不再是一个人孤身面对,不用再闷在心里独自承受,不用在深夜忍受着情绪的爆发。

祈安温柔地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的同时,轻声说:“你不会在风雨中哭泣,你可以迎着风雨起舞。”

我会在你身后为你打伞。

苏春觉得自己内心空洞阴暗的角落来了一路阳光,他不由自主地将往祈安的怀里缩了缩,享受着他怀中的温暖,在祈安的轻声安抚中,渐渐放松下来,止住眼泪。

情绪稳定下来,苏春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他起身,在祈安开口前迅速说:“还有题没讲。”

祈安看着眼前有些窘迫的苏春,有些好笑,偏过头笑了一下:“哪道?”

苏春连忙从书包里拿出试卷,摆到桌面上,指了指那道昨天晚上思路被打断,上课因为糟糕情绪没听的题:“看,就是这道。”

祈安身体微微前倾,扫了一眼那道题,突然一顿,笑了笑,说:“这道我本来昨天晚上猜到你可能不会,是写好了解题思路想给你送过去的,结果我爸妈突然回来,忘了。”

苏春有些惊讶,心想,你爸妈突然回来不仅是你忘了给我送思路,还打散了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思路。

他叹了口气,随即认真听着祈安的讲解。

祈安的讲解很细致,但恰到好处,仿佛是苏春肚子里的蛔虫,详细讲解他不会的点,对于他很熟悉的点,则一句话也不多说。

苏春入了神,心中的迷惑散开,心情自然变得愉悦。

祈安讲完,发现苏春脸上明显的笑意,心里突然有种,裹了蜜一般的感受。

甜滋滋的。

祈安扫了眼苏春桌上的表,惊觉已经23:00。

还好作业已经在自习课写完了。

他指了指时间,对苏春说:“有点晚了,我该走了,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苏春突然有种失落感,不强烈,却无法忽视。

他于是说:“我还有错题没有整理,之后我打算找几道类似题型做做,你……”

他突然犹豫了。

想想还是算了,别麻烦他了。

在苏春将要说出“算了”的前一刻,祈安轻声开口:“要我陪你吗?刚好我也要做一些题。

苏春猛得抬起头,眼里闪着光,他快速点点头,努力控制着他激动的心。

祈安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轻笑一声,随即打开书包拿出题。

幸好苏春的屋子有两张桌子,不然其中一方也许就要挪地方了。

房间的窗帘被晚风吹起了一条缝,黑暗试图钻进来,却被屋内明亮的光驱赶,只能狼狈的融入黑夜。

一时间只剩下笔在纸上沙沙的摩擦,少年淡淡的呼吸声融在笔墨中。

1:11

二人近乎同时停下了笔,苏春几乎要睁不开眼,他打了个哈欠,心里却有种冲动促使他说出这句话:“祈安,你要不在这里睡吧,你爸妈似乎这几天出差,你回家睡多寂寞啊……”

困倦使他的声音失去了平时的活泼,语调拖沓,变得柔软。

祈安心里一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苏春突然感到一阵心中空缺被填满似的感觉。

祈安先回家拿了洗漱用品,两人洗漱完后时间来到了1:30。

苏春在祈安旁实在太困,不管不顾地换了睡衣,率先躺在床上,闭着眼,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祈安微愣,接着也换了睡衣,侧身躺在苏春身旁。

苏春的背在祈安胸前,晚上翻个身就能到祈安怀里,他本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沉浸在祈安身上散发的清香中。

这种香气莫名让他心安,像是儿时盖着被子躺在树下柔软结实的吊床上,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他在这种安全感中沉醉,安心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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