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节

姜且一用力，将余幼笙带上了礁石，“这上面坑坑洼洼的，你小心不要磨到脚了。”

“笙笙你看，从这边到那边全是生蚝的栖息地。”

上到在礁石，余幼笙顺着姜且说的看过去，看到了一片礁石地，上面长着大大小小的生蚝。距离她们近的地方大部分都被挖空了，只能往里面走一走。

此时礁石上除了她们两个人，还有几个带着头巾的妇女，她们有的提着水桶，有的拽着编织袋。水桶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工具，编织袋里则装着挖好的，连壳带肉的生蚝。

以前看到生蚝，不是在菜市场就是在饭店中，余幼笙只知道这种食物很鲜美，却从未了解过它居然是长在海边的礁石上，更不知道原来一块礁石上可以长出这么多的生蚝。

姜且带着余幼笙往里面走了走，“我们工具不行，不然可以整个撬起来带回去，那样还可以烤着吃。”

余幼笙刚想说自己还挺喜欢烤生蚝的，只见姜且从防晒服中掏出一个塑料袋，袋子中装着一块玉米饼子。

姜且将饼子一分为二，递给余幼笙。

看着饼子，余幼笙的目光中透露着不解，随即又收到姜且递过来的工具。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工具，像是扁口的螺丝刀，又像是冰锥。

姜且解释道：“这是专门扣生蚝的工具。”

“这饼子也是工具？”余幼笙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且被她的询问逗得哈哈大笑，“当然不是了，饼子是留着吃的。”

说着，姜且就蹲下身子，用工具撬开一个生蚝，她招呼道：“笙笙，就这饼子尝尝。”

余幼笙从未吃过生的生蚝，有些不敢下口，但看姜且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想让她失望，于是弯下腰，大着胆子将生蚝送进嘴里。

肥硕的生蚝肉口感柔滑又富有弹性，味道鲜甜美味，似是带有大海独特的滋味。

单吃没经过加工的生蚝还是有些咸了，余幼笙便咬了口自己手里的饼子。和馒头的口感不同，玉米饼子的质感更加的粗糙，却是越嚼越香。配合上还未咽下去的生蚝，倒是让她有了新的体验。

“不错吧，这可是海边独有的吃法呢。”

“嗯，很好吃。”

“那就好。”

两个人又撬开几个，没有带走的意思，就边挖边吃。

怕余幼笙吃多了，晚上再吃不下别的，在脚蹲的有些发麻发胀的时候，姜且及时叫停。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我们回去？”

“嗯，好。”

夏天的海边太阳西沉的速度总会迟一些，两个人也就没着急，原路返回下了礁石，散步似的顺着海边往民宿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姜且的眼睛一亮，然后快跑几步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又回到余幼笙身边，“笙笙你看这是什么？”

余幼笙定睛看着姜且手里黑乎乎的东西，几秒后给出答案，“这是海参？”

“是。”姜且捏了捏海参，小东西立马吐出水来，体积也缩小了一些，“这边的深海处有很多野生海参，有时候运气好的话，就会在退潮的时候捡到。我们再往前面走走，看看还有没有了，再捡一两个，就够一盘菜了。”

说罢，姜且将海参放进水桶中，两个人就沿着沙滩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余幼笙也看到前方貌似又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到跟前一看，果然是海参。

余幼笙捡起海参，捏了捏，手感有点像捏捏乐，没那么软，却很解压。

“厉害啊笙笙，又捡到一个。真不愧是你，我在这边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捡到过几次，你第一次来就捡到了，Lucky Girl。”姜且毫不吝啬的夸赞着余幼笙，好似刚才那个也是余幼笙捡到的一样。

自己幸运吗？

余幼笙不确定，过去原生家庭带给她各式各样的压抑，原本以为那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曾经压迫着她的窒息好像并没有消失。

可若说她不幸运，她又怎么会遇到姜且呢？

很少还有人夸赞余幼笙，在她的记忆中，只有童年的时候妈妈会和她说：笙笙好棒；笙笙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家笙笙不比别人差。

可后来，妈妈变了，对她非打即骂，再也没有夸赞过她。那个时候的余幼笙不懂，为什么那么温柔的妈妈会突然变了。后来她才知道，妈妈病了，很严重的病，是她的疏忽和父亲的不负责导致妈妈走向了一个极端。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妈妈离开了她。

刚接触姜且的时候，她便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觉到了同样的温柔与赞美。她一边贪恋着这份温暖，一边又害怕对方是不是会和妈妈一样，突然有一天就变了。经历过一次天差地的区别后，她就不敢尝试第二次了。

经历了前两天的不欢而散，余幼笙变得很害怕去锦绣家园上课。她有点害怕看见简心，也害怕姜且会不会因为那件事情对她有什么看法。若是因为她破坏了姜且和简心的友谊，那她将成为罪人。

但课不能不上，当她站在姜且家门口的时候，心脏狂跳不已，几次抬手想敲门又都放下了。

就在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自己开了。

看着门内的姜且，余幼笙紧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迟到了呢。”姜且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柔和又好听，似乎并没有因为前两天的事情而不开心。

看着她穿好鞋子和防晒服，余幼笙硬着头皮问道：“姐姐，你要出去了吗？”

之前每次上课，为了不打扰到她们，姜且几乎都会出去逛一会儿。等到她们快下课了，她才回来。知道她是好心，但余幼笙私心却希望她能够待在家里，哪怕是其他房间，只要想到她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她都会觉得安心许多。

“没有，是我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回。所以，正想着去迎你。”

消息？

余幼笙摸了下自己的衣兜，这才发现她忘了带手机，“那个……我手机好像忘在家里了。”妈妈给她的那个手机款式老旧，还总是卡顿，刷个视频都困难，更别说玩游戏，所以平时她很少碰手机。

“这样啊，你先进来休息一会儿吧，今天外面格外的热。”姜且让开身子让余幼笙进来，“简心今天有事情不能上课了，我寻思发消息告诉你一下，这么热的天，你就别来回折腾了。”

“啊……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消息。”余幼笙踌躇了片刻，“那我回去吧，等、等老师有时间，我再、再来。”

姜且看了下时间，说道：“你这来一趟也挺远的，别走了。正好我没什么事儿，你要是不嫌弃，今天我给你当一天老师吧。”

余幼笙没想到姜且会主动辅导她，怕对方反悔，她赶紧摇头，“不嫌弃不嫌弃。”

听她这么说，姜且笑了笑，“那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十分钟后我们开始上课。”

“好！”

姜且给她拿了瓶冰镇可乐，就回房间了。余幼笙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喝着饮料，满心的欢喜。今天简心不在，她既不用尴尬，又可以独占姜且。

独占？

这词一出，余幼笙愣了一下，她怎么会想出这么自私的词语来。姜且不是物件，又怎么可以用独占来形容。

等到姜且从房间出来，就发现余幼笙有些坐立不安的，她轻声询问：“怎么了？是太热了吗？”

“不、不热。”

姜且的家里一直很风凉，不管余幼笙什么时候来，空调都是开着，保持房间处于恒温状态。在一次姜且和简心的聊天中她才知道，原来是简心怕冷怕热，所以只要家里有人的时候，空调几乎是一直开着的。

“那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我休息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余幼笙慌手慌脚地抱着书包起身。

看她慌乱的样子有些可爱，姜且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余幼笙到书房学习。

和简心的上课方式不同，姜且并没有随便找出一张卷子让她做题。而是翻看了下她之前的卷子，用最短的时间归整错题，然后找出同类型的题让余幼笙做，这段时间仅用了十几分钟，并未耽误整个课程。

看着姜且亲手写的题，余幼笙拿出比平时更认真的态度开始做题。她做题期间，姜且也没有像简心那样玩手机，或者做别的，而是一直盯着看。看她写题的速度、方法以及对题的熟练程度。

几道题下来，姜且便发现了余幼笙的问题。

面对题的时候，余幼笙很认真，却不严谨。她做题的速度很慢，步骤繁琐，写着写着就将自己绕了进去。这个时候她会停下笔重新思考题，可越思考越乱。很多题她是可以写出来的，却因为繁琐的步骤，将自己引到死胡同中。

将面前的题全部写完后，余幼笙小心翼翼的将本子推到姜且的面前。

在余幼笙写题的时候，姜且就已经看出哪些题写对了，哪些题写错了，接过本子，她拿起红笔很快就批改出来。看着那一个个红叉，余幼笙的心越来越凉。她暗自观察着姜且的神态，深怕自己会惹她生气。

可姜且好似并没有生气，她神态自若的批改好那些题。和简心的批改方式也不同，姜且是从写题步骤上进行批改，也就是余幼笙写错的地方。

余幼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批改方式，无论是学校的老师还是简心，她们都只看重最后的结果，并没有人指出过她写题的过程有什么问题。看着姜且的批改，余幼笙倒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哦，原来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姜且将本子放在自己与余幼笙中间，用笔指着其中一道题说道：“这道题你做得很好，我看之前的卷子上，这道题型你的错误率在95%。所以，这次我出了两道这类题型的题，你都做的很好，说明你已经掌握了这个题型的方法。数学这门学科就是这样，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只要你能熟练的掌握题型的解题步骤，那不管这道题变成什么数字，你都没问题。很棒的笙笙，你真的做得很好。”

你真的做得很好。

在余幼笙的认知里面，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赞她。

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却被姜且说的好像她很了不起一样。余幼笙知道，姜且的说法有些夸大了，但她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就好似她原本站在寒冬的冰面上，突然一缕不属于那个季节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不仅温暖着她的身体，也温暖了她的灵魂。

“还有这道题，你也做得很好。这道题虽然看似和刚才那道题很像，其实里面却有一个很大的陷阱。你做题的时候，我有在看，虽然有点慢，但你还是分辨出这两道题的不同。这说明你又在认真思考，对待数学就是这样，一定要认真阅读题型，去辨别其中的陷阱。”姜且说着，笑眯眯地抬起手揉了揉余幼笙的脑袋，“我们笙笙真的是很厉害呢。”

余幼笙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厉害，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沙粒，无论掉在哪里，都不会被人发现。但今天，姜且的几句话，给她增添了许多信心。或许，她真的如对方所说，有点厉害呢？

抿着嘴，余幼笙的强压着嘴角，不让它上翘。她是真的很开心能有一个人这样夸赞她，若是能一直和姜且在一起，她是不是可以听到更多的赞美。

那天，余幼笙在姜且的家里多待了一个多小时。姜且先是大方的夸赞着她做对的题型，然后又简单的说了下做错的地方。她告诉余幼笙：其实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之所以成绩上不来，是因为你一直没有找对方法。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可以摸索属于自己的方法，等你找到了，也就开窍了。

姜且的话一直被余幼笙记在心里，直到今日仍是受用。

余幼笙也还记得第二天自己再去锦绣家园上课的时候，姜且给了她一个错题本。那本子上是姜且整理的她全部的错题，以及类似题型的题，几乎满满一本。

看着她红通的眼睛以及乌青的下眼袋，余幼笙想她大概一宿未休息，就为了给自己整理这些错题。那一刻，余幼笙想哭，她不明白姜且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对一个这样的她……这么好。

那天姜且还和她说：你把这些题好好做完，等你全部做完了，姐姐带你去游乐场玩。

夕阳的余晖洒在沙滩上的二人身上，夏日难得的清风吹着她们的衣摆，余幼笙提着小桶跟着姜且，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民宿的方向走。

余幼笙记得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时候，她觉得姜且遥不可及，可现在她想或许自己再加快点脚步，就能碰触到她。

千年暗示，一灯则明——《紫柏尊者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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