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顺着劲往后靠，偏过头轻咳两声，而后一把抽过方才徐聆夏欲要递过来的纸巾。
徐聆夏坐下后，帮她把眼镜折好后放在了纸巾盒上，脸上无甚表情，仿佛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帮忙。
如果对方是姜颂，她应该也会这样做。
可姜颂好像不戴眼镜。
向晚舒心不在焉地用纸巾擦拭着指上残留的汤汁，余光瞥见徐聆夏已然递了双筷子过来。
“再不吃，真的要坨了。”
向晚舒将纸巾揉成一团，攥进手心。
她接过筷子，垂下眼眸扒拉几下碗里的面，淡淡嗯了声。
耳边不慎滑落几缕秀发，她手指一勾，将其重新挽回耳后，眼睫轻颤。
徐聆夏也不吭声，只是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面。左手搭在膝盖上，藏于桌底，掩盖微颤的指尖。
面确实好吃。面条与酸甜的番茄汤底结合恰到好处，保留面条的韧劲，又让汤底的香反复回荡在口中。
明明刚才还觉得不真实。
徐聆夏端着勺子小口小口喝着汤，眼神却止不住往对面瞟去。
刚刚还觉得远在天际的人如今就就这样坐在她对面，在热气腾腾中，似是染上了凡间的气息。薄唇被辣得发红，细细地吸着冷气。
徐聆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向晚舒抽过一张纸巾，恼怒横她一眼，不自觉抿了抿唇：“吃饱了？”
“嗯。”徐聆夏双手插进兜内，摸着微凉的手机角，看着向晚舒戴好眼镜起身结账，有些犹豫。
视线不自觉追着她，盯着她站立于台前结账的背影。
向晚舒忽而转过头看她。徐聆夏蓦然与她视线对上，心头一跳，略有些心虚地挪开目光。
向晚舒冲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徐聆夏见状走过去，听见她带着笑意开口：“想喝饮料就自己去拿。”
结账台旁边就是饮料机。向晚舒以为她看的是饮料机，想喝但不敢开口。
“我没有想喝饮料。”徐聆夏尝试辩解。
“噢？”向晚舒挑了挑眉尾：“那你刚刚在看什么？”
……
徐聆夏走上前，随便拿了瓶气泡水，想了想，还是回眸去看她，问：“你要喝什么？”
向晚舒：“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徐聆夏拿了两瓶气泡水，放在结账台上，还是那位笑眯眯的老板娘，扫了一眼后报了个数目，接着乐呵呵道。
“两姐妹关系可真好哈。”
向晚舒扫码的手顿了顿，拧着眉头想要解释。
下一秒，徐聆夏已然拎起两瓶气泡水，冲老板娘甜甜笑了下：“姐姐对我最好了。”
她侧过头，无辜看着向晚舒，璀然笑着：“对吧姐姐。”
好造作，好绿茶。
今年的奥斯卡奖就该颁给她。
直到出了门，向晚舒才戳了戳她的脑门，嗔怨道：“你占我便宜。”
徐聆夏仰头弯眉浅笑：“难道不是吗？晚姐姐——”
尾音特地拉长，婉转动听，还夹杂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向晚舒松开了戳她的指尖，自顾拿出车钥匙开锁上车，远远对她说：“你不该喝气泡水。”
“应该喝绿茶。”
徐聆夏关车门的声音更大了些。
面馆离徐聆夏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她收拾好东西下车，同向晚舒道别后背着包走进小区，灰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单薄的身影愈来愈远。
向晚舒透过车窗望着她，良久，轻叹气。
幸好刚刚在面馆外没起风。
向晚舒转着方向盘驶出街道。
她可担保不了那隐藏于发丝里的耳垂，不会因为那声温软的姐姐而泛红。
*
周一，姜颂罕见答应给徐聆夏带一星期早餐。
“你怎么了？”徐聆夏撕开一包小饼干，拿出一块后递给身边的姜颂，疑惑问：“突然间这么讨好我。”
递到眼前的东西当然要吃。
姜颂同样抽出一块，边吃边说：“对你做了亏心事，昨天半夜惊醒都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为了保证我的睡眠质量，打算给你带一周早餐补偿你。”
“亏心事？你说的是怼我腰不让我出声那次？”
姜颂脸都快耷拉到地面上，摇着徐聆夏手臂怨悱道：“别提了，我还被小阮发现偷吃关东煮，软磨硬泡着又去给她带了一碗。”
“真可谓，顶风作案。吃完后刚好她父母回来了，垃圾还是我捎走的。”
姜颂凑到她面前，浅褐色的眸子闪着真诚的光芒：“你要不可怜可怜我，宽限几天。”
徐聆夏无奈笑了：“你自己提的，一周。”
“我半夜会被突如其来的良心谴责的，你开口才行。”
徐聆夏：“你还有良心啊？”
“我也是昨晚才发现。”
姜颂原先还在嘿嘿笑着，余光忽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教室，甚至还拐了个弯朝这边走来。
她连忙从座位跳出去，转眼间就已窜出走廊。
徐聆夏望着来者，嘴角衔着一抹淡淡的笑：“小阮。”
阮意霏扣着桌沿，抿着唇颇有无奈问：“姜颂呢？”
“呃，厕所？办公室？连廊？”瞧她溜这么快，绝对没好事。
徐聆夏斟酌着开口：“她刚刚还在的，突然就走了，应该有急事。”
阮意霏撑着额头：“她躲我一早上了。”
“啊？”徐聆夏观察着她神情，猜测道：“她，也对你做亏心事了？”
“今早体委在排运动会的参赛名单，她本来要去跑一百米，结果转头去当了裁判把一百米推给我了。”
“啊？”
徐聆夏目瞪口呆。这个效率和人际协调，的确是姜颂能干出来的事情。
班里女生不多，运动会的项目基本每个人都要上场。一百米两百米都算是热门项目，路程短不耗力。姜颂能报到一百米已是手疾眼快，居然还去抢了个更舒心的裁判位置。
徐聆夏自己也是慢了一步才被分配到跳高项目，阮意霏就更不用说，她本人是个温吞随便的性子，最后不是被迫安个八百米就是三千米。
这，徐聆夏不敢吭声。
她极度怀疑姜颂的心思。
将要到上课的时间，姜颂才从后门进来。屁股刚着垫，就被徐聆夏一肘子挽上脖颈拐过来，压低声胁迫：“说！为什么要躲着小阮！”
姜颂涨红了脸挣扎：“啊…没啊，我哪有！”
她不说实话徐聆夏就不放手。
姜颂不停拍着她手臂：“行了！我说我说！”
徐聆夏这才送开她，见她整了整凌乱的校服衣领，喘着气开口：“我不是，看她都没来报名嘛。那个表上连四百都没了，就剩下八百米和三千米。”
“她那点小骨头去跑三千米？跑到一半不得累散架了，何况这才感冒好了几天，这、一百米够了。”
徐聆夏瞥她一眼，轻飘飘说：“那你去和她说啊，不然她以为你不想跑了推给她呢。话说，你怎么不让她去当裁判？”
姜颂咧开嘴笑了，虎牙在嘴边冒了个尖：“这是从我初中同学那里要来的名额，如果她知道更不会答应了。还不如追杀我呢，起码是顶着我的名额去跑，她会去的。”
徐聆夏倒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这么缜密的计划，这时候才发现你级前二十的实力所在。”
姜颂摇了摇手指：“我不和英语没上一百三的人说话。”
“姜颂你要死啊！”
阮意霏端坐在位子上，手边还放着上节数学课记下的笔记，密密麻麻点缀着无数荧光笔痕迹。
她同桌侧身过来，笔尖点了点徐聆夏那边：“看，她们又闹起来了。”
阮意霏眉眼向下弯，眸中盛满笑意。
“她们经常这样，习惯就好。”
*
体委很快就公布了运动会参赛名单，基本分为跑步组和跳高跳远组。揽下三千米重任的是班里一位体育很好的女生，盛意。
心里惦记一个日子时，时间总过的很快，校运会转眼就到了。
晴朗，夹杂着些许凉风，任谁看都是办校运会的好日子。领导致辞时都说，天气赏脸，连带着情绪也更激昂了些。
跑步组的第一个项目是三千米。
比赛前，向晚舒特地去了趟三千米候场区。她拍着盛意肩膀，仍是叮嘱那几句：“跑完就好，不追求名次，要保证不要受伤。”
盛意点头，边活动筋骨，边自信满怀地抬起下颚冲她笑下，满是傲意：“舒姐，等我拿个第一回来。”
她倒有底气同向晚舒这般说。
徐聆夏扯了扯不太合身的号码服，挤在一堆围观的人群中排队，看着那道不高不低的跳高杆。
虽说她在班里女生中身高偏高，但是，平心而论，她没练过跳高啊。
谁说高个子就会跳高啊！
姜颂恰好就是跳高比赛的辅助裁判，穿着一个红色小马甲戴着小黄帽在人群中应该格外显眼才对。
徐聆夏眯起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
红色小马甲在绿色号码服旁边。
姜颂拉着阮意霏的手，胸前的小哨子一颠一颠的，似在配合着她担忧焦急的嘱托。
“跑完就好跑完就好，你可别和她们争，一百米她们都是猛足了劲往前冲的。你慢慢跑，跑倒数第一我也不嫌弃你，实在不行你就跑倒数第二。”
阮意霏推了下她肩膀，示意她小点声：“一百米而已，不是你推给我跑的吗？”
姜颂垂着头嘟囔：“就怕你是个死脑筋的，争名次去了，不是感冒才好么。”
“行了。”阮意霏拍了拍她脑袋，指着不远处跳高赛场方向：“夏夏好像要用眼神骂死你了。”
姜颂回过头，迎上徐聆夏悲怨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忘了这祖宗。
徐聆夏盯着小跑过来的姜颂，幽怨道：“你还记得回来了？”
姜颂扶稳了欲掉的小黄帽，轻悠悠瞥她一眼：“跳高，你还能怕了？”
“激将法对我没用。”
徐聆夏环抱着胸，淡淡开口。话音刚落，忽而听见远处传来一道穿破空气的尖锐枪响。
姜颂踮起脚望：“好像三千米开始了。”
“盛意在第二，听说她在初中的时候就是长跑比赛冠军。”
徐聆夏也随之看过去，看着那道残影平稳拐过弯道，许久才道：“可能，她真的会拿个第一名回来。”
“三千米简直就是变态。”姜颂龇牙咧嘴吐槽了一通学校，仍是忍不住关心起盛意的身体承受能力，“这跑下来，不死也得要了半条命。”
“向老师好像也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徐聆夏闻言无端微微晃了下神，随而垂下眼帘继续整理着身上偏大的号码服。
“确保安全，班主任理应在旁边。”
姜颂瞥了眼垂眸低语的她，不禁敛起双眸：“跳高也挺安全的，只要你不作死。”
不放心，补了一句：“不是，你不会真的在害怕吧？”
她整理衣服的手顿了顿，半响才开口：“以前摔过。”
“也是跳高？”
“对，初中的时候也是校运会被抓上去，第一跳就摔了，膝盖伤了，接下来就没跳。”
姜颂抽了抽嘴角，蓦地冲她吼道：“你怎么不早说！”转头就要往外围走去。
“诶！”徐聆夏急忙拉住她：“比赛快开始了，这是去哪呢？”
姜颂甩开她的手，眉头拧成一团：“给你喊人过来，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个班没人能上这个跳高场。”
徐聆夏笑得坦然：“没事，我能上。”
她踢着脚边的石子，忽而稍稍用力踢出外围，轻言细语道：“要是真的有人自愿来，至于分给我么？”
姜颂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定定看着她：“你确定？心理阴影没这么好克服。”
“摔跤很正常。”徐聆夏盯着前方矗立着的跳高杆，底下垫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深绿软垫。在浅绿的人造草坪上，晃得人发晕。
就是，应该拿不了第一名了。
接下来就是周二周五周日更新
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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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运动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