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李纬恒的婚礼乐声里,陈思晟第一次看见了尹清凝。
那姑娘穿着一身白色小礼服,长发如瀑垂落肩头。她安静地坐在钢琴边,当《月亮代表我的心》悠悠响起时,他看见她唇边漾着温柔笑意,眼泪却无声滚落,一颗接一颗,在黑白琴键上晕开细碎的光。
“泪点这么低?”这念头在他心头轻轻一掠。
仪式结束后,陈思晟在酒店门口又遇见她。尹清凝正轻轻拉着新娘说话,嗓音软糯:“我得回医院了,下午还有病人。你结完婚总算能休息,我回去可就没这么轻松啦。”他走近时,正好听见这句带点无奈的嘀咕。
陈思晟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瞧见她抱怨时微微鼓起的脸颊,像只闹脾气却不真的生气的小猫。他顺着这轻松的氛围走上前,先向新娘道贺,接着转向尹清凝,语气自然地接话:“看来这位‘即将忙惨’的朋友,是新娘的得力助手?”
尹清凝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搭话,转脸时眼中还带着一丝怔忡。认出他是婚礼上坐在前排的宾客,她脸颊微红,方才那点娇嗔的抱怨悄然收起,换上礼貌的浅笑:“算是……帮她打打下手。”
她转身朝新娘挥手:“我真得走啦!不用送。”话音未落,人已轻快地走向路边,顺手戴上了刚从酒店前台拿的备用口罩。
陈思晟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新娘在一旁笑着解释:“她啊,我大学同学兼现同事,我们中医科有名的针灸师。”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别看她刚才抱怨起来软乎乎的,工作起来可一点都不含糊。上次科室忙,她连轴转了两天,只在办公室趴了两小时就又接着上班。”
他的目光仍追着那道白色身影,看着她走到路边抬手拦车。秋风拂过,扬起她的长发,连口罩上方露出的眼尾都透着一股利落。想起婚礼上琴键旁的泪珠,又想起她方才鼓着脸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这姑娘像一颗裹着软糖外壳的硬糖——外表温软,内里却藏着坚韧。
“她钢琴弹得真好。”陈思晟收回目光,语气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认真。
“可不是嘛,”新娘略带埋怨地说,“我认识她这么久,要不是今天请的钢琴师生病,都不知道她会弹琴。突发状况,她连彩排都没有,直接上去就弹,特别稳。”语气里满是赞叹,又带点“被瞒了这么久”的小委屈,“我刚才急得团团转,她倒镇定,说‘试试吧,应该忘得不彻底’。你没看见她弹琴的样子,跟平时扎针时一模一样,安安静静的,眼里像有光。”
陈思晟脑海中又浮现那一幕:白衣姑娘坐在钢琴前,指尖起落,旋律流淌,含笑的脸上泪珠滚落,在琴键上碎成星光。他原以为只是泪点低,此刻却觉得那眼泪里藏着更复杂的情绪——或许是久未碰琴的忐忑,或许是旋律牵出的往事,又或许,是替朋友圆梦的由衷感动。
“针灸师……还会弹钢琴。”他低声重复,心里的好奇如石子入水,漾开圈圈涟漪。捻着银针的沉稳医生,与钢琴前随情感流淌的演奏者,这两种身份落在同一人身上,反差得动人。
这时,路边的尹清凝放下拦车的手,低头看了眼手机,眉头轻蹙——显然还没打到车。陈思晟未再多想,对新娘说了句“我送她去医院”,便快步走了过去。
“尹医生,”他在她身后开口,看着她回头时眼中的讶色,指了指停车场方向,“我车在那边,送你一程吧,别耽误下午的病人。”
尹清凝微微一怔,连忙摆手:“不用麻烦,我再等等……”话还没完,手机适时响起提示音——打车软件显示已有司机接单。
她把屏幕转向他,“已接单”的字样清晰醒目,随即像怕他再坚持,脚步轻轻后退半步,语气温和却坚定:“你看,刚好有人接单了。真的很谢谢你,不过不麻烦你了。”
陈思晟停在原地,看着她眼中那抹明显的“保持距离”的神色,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失落,面上却顺着她笑了笑:“那正好,省得你着急。”目光掠过她被风吹起的发梢,又补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好!”尹清凝用力点头,口罩上方的眼睛弯成月牙,像是松了口气,又带点歉意,“今天真的谢谢你。”
远处传来出租车鸣笛,她抬头望了一眼,急忙对陈思晟挥手:“我车到啦!先走了,再次谢谢你!”说完便快步走向出租车,白色身影很快没入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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