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凝怔怔地立在原地，直到双腿传来刺麻的知觉，才反应过来，陈思晟已经离开了。她垂眸望着方才掌掴过他的右手，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仍残留着他温度的唇瓣，心头翻涌着难以描述的滋味。

她轻轻踢开脚边的碎石，唇边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终究是她太过贪心——自那次直白地拆穿他的心意，明确拒绝之后，他却若无其事地再次送她回家时，她就该看清这份执着的。偏偏还要自欺欺人地用"普通朋友"的名义，试图将他的情愫禁锢在安全距离。既眷恋他给予的温暖，又害怕越过界限后，连这仅存的温存都会失去。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田地。

也许这样对陈思晟才是最好的结局。何必让他困在自己这片阴霾之中？他值得遇见更明媚的姑娘，不必终日揣测她眼底深藏的心事，无须为她的若即若离黯然神伤，只需在灿烂阳光下绽放最真挚的笑容。

尹清凝深深吸气，让晚风带走鼻尖的酸涩。她用力摇头，仿佛要将所有不该涌现的感伤都甩在身后，俯身拾起地上的提袋，头也不回地迈进单元楼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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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晟胸中郁结难舒，解锁手机径直翻到通讯录里"老杨"的名字。老杨本名杨志斌，是他在邻市拍摄老建筑时结识的摄影师，性格爽朗，总能读懂他镜头里未言明的心事。电话刚接通，他没等对方寒暄便沉声道："在工作室吗？我现在过去，陪我喝一杯。"

"你小子什么时候跑邻市来了？"老杨的声音带着诧异。

"见面说。"

挂断电话，他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老杨的工作室。晚风从车窗灌入，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却吹不散心口那股钝痛——尹清凝掌心的温度仿佛还烙在脸颊，那一掌力道不重，却比任何责备都更让他揪心。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她总要将他的靠近拒之千里。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老杨工作室楼下。老杨早已等在门口，手里拎着两瓶冰镇啤酒，见他下车便递过一瓶："上次去你工作室看到你电脑上的那些‘未完成的瞬间’，就知道你栽了。怎么，今天终于跟那位尹医生摊牌了？”啥情况啊？？"

陈思晟接过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眼底的涩意。

"晚上八点到的，"他的嗓音有些发哑，"正好遇上她和同学聚会，就一起吃了顿饭。明明上周我们还聊得挺好，可这几天，我明显感觉她在刻意疏远，信息不怎么回，电话不接，一问就是太忙了。我怕再不过来就......"他顿了顿，指节无意识地擦过左颊。

她连一句'为什么来邻市'都没问，就急着让我回酒店。我一时没控制住强吻了她......就这样了。"

陈思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颊，指腹蹭过那片还残留着热意的皮肤，声音沉得像浸了水：“她推了我一把，没太用力，但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然后就给了我这一下。”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眼底的涩意混着懊恼涌上来，“我知道我太混蛋了，明明她已经划了‘朋友’的线，我还非要越界，可当时看着她急着赶我走的样子，我就像魔怔了似的，想让她别再装得那么无所谓——哪怕她骂我，也比这样把我往外推强。”

啤酒罐在他手里被捏得变了形，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现在好了，不光朋友做不成，我在她眼里，估计成了只会用强的烂人。”他抬头看向老杨，眼里的光暗得厉害，顺手丢掉了手中的啤酒罐！

老杨沉默了几秒，弯腰从冰箱里又拿了两瓶冰啤酒，“啪”地拉开一罐递给他，自己也灌了一大口：“你是混蛋，但不是烂人。”他指了指陈思晟的脸，“真要是烂人，挨了巴掌只会恼羞成怒，不会像你这样，把自己骂得抬不起头。”

他走到窗边，指着外面被夜雾笼罩的老街区：“你拍那些老房子时，有没有过想强行推开虚掩的门，看看里面什么样？结果呢？要么门轴卡着推不动，要么推太猛撞掉了门栓。她现在就是那扇虚掩的门，你急着往里闯，门自然会‘反弹’给你一巴掌。”

陈思晟沉默的继续给自己灌酒。

老杨转回头，眼里带着点无奈的笑：“她急着赶你走，说不定是怕自己撑不住那道‘朋友’的线，你倒好，直接用强的，把她最后一点犹豫都吓没了。现在别想‘朋友做不做’，先想想怎么把那扇被你撞得晃悠的门，慢慢扶稳了——至少别让它彻底关上。”

老杨走过来“你刚才那下，就像这阵暴雨，确实急了，把她心里的‘窗’打花了。但你说她眼神冷，说不定不是恨你，是被这‘雨’浇慌了——她本来就习惯把自己关在窗里，你突然撞进来，她可能只能用‘冰’和‘巴掌’当伞挡着。”

夜里的风把他的话吹得散了些，：“别着急，先上楼。你拍老宅子的时候，不也得等雨停了、光对了，才能拍出墙缝里的青苔味？人的心，比老宅子难拍多了。

“上周她还跟我吐槽科室里难缠的病人，讨论邻城的天气，才过了两天，就开始不回微信了，我到底哪步错了？”

老杨拍了拍他的肩，把另一瓶没开封的啤酒塞他手里，没再急着劝，只是指了指工作室墙上挂着的一幅照片——那是张晨雾里的老戏台，戏台角的雕花被雾遮了大半，只隐约露出一点朱红的漆色，“你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不也急着等雾散？可后来你说什么？说这雾里的戏台，比晴天才有味道。”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人也一样，她现在就像被雾裹着，你急着扯散雾，只会让她更慌。说不定她那巴掌，不是冲你，是冲她自己呢？”

老杨把啤酒罐碰了碰他的，“你啊，拍照片时懂等光，怎么对人就不懂等雾散？她现在就是雾没散透，你别往跟前凑着问，等她自己慢慢把雾吹开，说不定比你急着要答案，来得更实在。

"不是的。"陈思晟摇头，声音里带着苦涩，"她早就明确拒绝过我，她只想跟我做朋友

“拒绝归拒绝，可‘只想做朋友’的人，不会上周还跟你聊病人、说天气，转头就慌得连微信都不敢回，更不会急得动手推你。”老杨摆了摆手，指尖又点了点那张晨雾戏台照，“你看这戏台，雾没散时你以为它就是块灰扑扑的木头，等雾飘走了，才看见斗拱上的雕花多精致。她那句‘做朋友’，说不定就是层雾，是她自己给自己画的安全线——怕跨出去了，连朋友都没得做，更怕你看到她雾后面的样子，不是她想表现的‘从容’，是藏着的慌和乱。”

陈思晟听着老杨的安慰，心底依然沉了沉，他清楚地知道尹清凝不会再接受他的靠近！

陈思晟喉结滚了滚，把剩下的半瓶啤酒往桌上一放，瓶底与桌面碰撞出闷响。“你没见过她拒绝时的样子，”他声音低得像被晚风压着，“眼神很轻，却很稳，说，我没有打算恋爱结婚，没有半点犹豫。上周那些聊天，大概是我太贪心，错把她的礼貌当亲近了。”他抬头看向那张晨雾戏台照，以前觉得雾里的朱红藏着惊喜，现在倒觉得像尹清凝的态度——露出来的那些“轻松”，不过是雾里的幻影，等雾真散了，剩下的还是那道清晰的“朋友”界线。

老杨没再反驳，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个牛皮纸信封，将那张戏台照仔细装入，递到他面前："不管是不是幻影，你拍这张照片时，是真的等了两个小时，也是真的喜欢过雾里的样子。就算最后雾散了，看清只是块'木头'，那两个小时的期待，也不是白等的。"他轻拍陈思晟的胳膊，"先别急着下定论。明天醒来，说不定天就放晴了。雾一散，什么都清楚了。"

"对了，你不是去参加了她的同学聚会吗？就没听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