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所见,定是这孽障犯下的!”众仙尊哗然之际,一道刻意掐尖的声调尤为明显,“真是愧对了掌门教导!”
此话一出,其余仙尊纷纷应和,将矛头直指跪在地上已经吓得半死的小弟子。
凌云始面上不动声色,实际藏在简觉出脊背下的手掌一覆,登时,没入皮肉内的灵力微光闪动,竟是重新化为了长针,死死抵在周身穴位之上。
方才那道声音瞬间哎呦呦叫唤起来,旁的人不明就里,疑惑地望过去。
文昌仙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讪笑着讥讽道:“师弟,你这针灸本领可是还不大扎实?怎么穴位有些许泛酸?”
凌云始颌首一笑,谦虚道:“自是不能与师兄相比,但毒素恐还有余留,最近一段时间内不要过多动用灵力为好。”
继而,凌云始手掌兀地一拢,先后放出去的两股灵力拧起,一道侵毒一道深入,生生将毒素又推进骨髓三分。
文昌仙尊自是未察觉到体内作乱的灵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妄想压下那股腥甜的血气。
见两位中毒者状态缓和,掌门轻咳两下,严肃道:“既如此,便先将有嫌疑的关押起来,送到各位院落的糕点也勿要再食。”
他大手一挥,凭空落下泛有金光的铁链,将面色苍白的小弟子牢牢制服在原地。那是各大门派掌门独有的捆仙锁,饶是凌云始此等修为的仙尊,遇上了也只得束手就擒。
嫌疑者缉拿后,下毒一案顺理成章经由掌门调查,凌云始漠然瞧着小院重归寂静,正准备把人撂下拍拍手转身离开。
谁曾想简觉出偏偏此刻睁开了双眼!
撞上那道充满崇拜和感激的目光,凌云始果断抽手松开简觉出,移目侧开视线,略带恼怒道:“既已清醒,还不快些起来?”
简觉出却好似全然听不出他话中的厌恶,权当是师尊在关心自己,还不忘夸赞道:“师尊真厉害!那么凶的毒,我竟然没事了!”
凌云始冷笑一声,谢我作何?谢你那身魔骨罢!
见他拂袖离开,简觉出仍兴致勃勃地跟在脚后,一路穿过前厅弄堂来到后院,话竟是没停过。
“师尊,方才真是好险……若是您用了那带毒的糕点昏厥过去,弟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只有你这个蠢货会毫无戒备的接下别人塞来的糕点。
凌云始指尖轻点,隐形的禁锢悄然出现,横隔在简觉出面前,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连带着声音也没去了大半。
“师尊!下回闲暇时,可否教授弟子解毒之术?”简觉出趴在禁锢法阵上,不死心地大喊。
凌云始敷衍的回答从阵眼当中飘散出:“下次再议。”
简觉出还当是得了师尊的承诺,高兴的原地蹦跳起来,十**岁的少年还未脱稚气,万般情绪都显露在面上,心里头也藏不住话。
门轴吱呀作响,凌云始才抬脚迈进房间,身后的法阵尽职尽责地传达到外头简觉出的呢喃。
“对不起师尊……是我连累你了,从前在山脚下,没拜师的弟子们都住在一起,我和他就生了些不愉快。”
凌云始顿住脚步,适时忆起一位仙尊所说的,二人早先便已生了怨恨,而简觉出还当他听不见,自顾自地说着。
“他用符咒推我下山崖,还说我自导自演倒打一耙,没人信我说的话,也没人给我治伤……”
风过,凌云始回眸,流光停滞在人影四周,勾勒出简觉出挺拔的身姿,他抬手搭在结界之上,轻声道:
“多谢师尊今日替弟子撑腰。”
静默片刻,凌云始一弹指,结界灵力猛地暴涨,将惊恐未定的简觉出弹出几米远。
“真是个傻子,连毒了你的人到底是谁都不知晓。”
凌云始摇头叹息,全然忽略了他出手追查时无一人察觉到的事实,再次感慨起自己前世看走了眼,居然还被此等蠢货刺穿了心口。
成何体统……
然而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恶气,但眼下贸然对简觉出下手显然并不妥当,凌云始左思右想,举杯抿了口清茶。
玉盏当啷轻响,和煦的白光一闪,窗棂旁那抹高挑的身影晃动一下,眨眼之间,来到了文昌仙尊的庭院角落。
凌云始自若的如同仍在自家院里,广袖轻轻在眼前一挥,周身灵气顺从地藏匿于身,装束和容貌也变得大相径庭。
一袭黑衣如寂夜,悄然出现在文昌仙尊眼前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
“嘘。”银白雕花面具下的薄唇微扬,随着竖起食指的动作,文昌仙尊的表情也扭曲起来。
毒素涌动,丝丝攻心,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颤抖着结巴道:“你,你,你是谁!为何在此!你可知我是谁!”
凌云始笑容不减退半分,歪头道:“我是谁不重要,至于你……”
“是恶毒到给同门师弟下毒,且妄图将无妄之罪推加到他人身上,两面三刀的虚伪之人。”
刻意伪装过的声调字字珠玑,每说一个字,文昌仙尊脖颈便多爬上一丝铁青的筋脉,极度的折磨下,他噗通跪倒在地,嘴边不断涌出鲜血。
“上神饶命!小仙知道错了!求您收回这毒吧!”他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我只是奉命做事,并不是故意偷您的毒去害师弟啊!”
瞧他心服口服的模样,许是将伪装后的凌云始当做了制出这毒的上神,不过所谓“奉命行事”,又是奉的谁的命?
凌云始暗自一合计,凛声道:“谁叫你去做的?”
文昌仙尊已是穷弩之末,有问必答:“是掌门!他只说要玉兰堂那两人的命,至于为何,我也不知啊!”
今日掌门那模棱两可的态度,早已在凌云始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如此看来,下毒的和送信的都是他教导出的弟子,倒算证据确凿。
如此联系起来,怕是连拜师礼上发狂的灵兽,也是掌门的手笔。凌云始也琢磨不透为何掌门要害他,不由得沉默起来,而文昌仙尊还在一个劲的求饶。
“上神!我知道不该因为一时嫉妒才做出如此下流之事!我以后一定不会了!求求您收了这毒吧!哎呦——”
凌云始厌恶地一脚踹开企图上去抱大腿的文昌仙尊,虚拢掌心,他立即呼吸顺畅了许多,大喜过望。
“多谢上神!多谢上神!小仙往后定为您当牛做马,说一不二!”
这话明显是恭维客气,然而凌云始却想起什么似的,饶有兴趣地俯下身,“噢?当真什么都能做?”
文昌仙尊一愣,干巴巴地讪笑道:“力所能及力所能及……”
凌云始轻笑,指尖一勾,那遍布他全身的毒素再次浮现在皮下,吓得文昌仙尊吱哇乱叫,只是这次没再有伤及他性命的迹象。
“这毒,我一招招手,要你的命是不在话下。”凌云始轻描淡写,“记住你今日同我做的承诺,若有用到你的时候,可莫要食言。”
文昌仙尊点头哈腰连连应是,凌云始在他恭送的目光下满意地挥手回院,脚尖刚踏在玉阶之上,一抬眸——
皎洁月光下,简觉出手持木剑,长发高高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长臂一挥,斩碎空中扑簌簌飘落的绿叶,听到声音立马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望过来。
凌云始:“……”怎么哪都有你?
简觉出:“……师尊——唔!”
玉兰堂虽说地处偏僻,但周遭常年清净,若是放任他嚷下去,怕是又要招来人。凌云始索性闪身至背后,一手攥住他持剑的胳膊,一手捂住他口鼻。
“放开唔!唔唔!”简觉出挣扎的很激烈,虎口一阵刺痛,居然还被这孽徒咬了一口。
凌云始气不打一处来,散了浑身的伪装后咬牙道:“简觉出!松口!是我!”
疼痛感登时消失,凌云始清晰地感受到简觉出僵在原地,耳根红了大片,嗫嚅道:“师尊,是我练剑吵醒你了吗?对不起。”
……大半夜练剑?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将他的剑换成了木剑。
凌云始才想开口说什么,院外倏而热闹起来,纷乱的脚步声直逼门口,屏息凝神,文昌仙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掌门,那下毒之人方才就是往这个方向来的!弟子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凌云仙尊怎么样了?”
凌云始全程装的滴水不漏,他怎可能看到方向?又是哪门子的担忧?分明是吃了亏想来他这找补些场子。
正值深夜,按平常早该入睡,身旁又无人作证他一直在院内,自然是反咬一口栽赃凌云始自导自演的好时机。
凌云始冷笑一声,手顺势滑落几分,从外用掌心包裹住简觉出持剑的手。
“师尊?”简觉出的脖颈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正巧那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门口,凌云始带他抓紧剑柄,足尖轻点,借势腾空而起,于半空中挽了套漂亮的剑花。
月下,人影交错,木剑破空猎猎作响。
“为师今日教你一套剑法。”凌云始在他耳畔低语道,“你可要牢牢记住。”
简觉出抿唇轻应,院前大门猛地打开,那一瞬,借着落地的惯性,凌云始一挥剑尖,直指首当其冲的文昌仙尊而去。
铮——
包裹着灵力闪有寒光的剑尖在眉前一指的位置生生停下,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文昌仙尊许是一晚上接连受挫,竟是绷不住弦当众一屁股坐倒在地。
凌云始淡淡然缩回手,简觉出收回剑,抱歉地冲看傻了的各位仙尊行礼:“抱歉,不知各位仙尊深夜前来做客,是弟子无礼了。”
掌门面色不悦,直入主题:“这么晚了,你还在跟你师尊讨教剑术?”
简觉出没什么犹豫地回答道:“回掌门,是……弟子考虑不周,扰了师尊歇息。”
拢共教了不到一柱香功夫的凌云始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心想:还挺识相的,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鸦雀无声片刻后,掌门率先打圆场道:“依我来看,凌云医术过人,学艺也精湛,自然有法子对付这毒,文昌,不必过度忧心。”
言下之意便是,凌云始一个用药的,招数都是我教的,他没那个能耐驱毒来害你。
滑稽的闹剧就此散了,凌云始拖着一身的疲倦才脱掉玄衣倚在榻上,房门又被笃笃敲响。
一猜便知是简觉出,凌云始懒懒问道:“何事?”
外头静了一瞬,少年朗声道:“弟子有事想向师尊讨教。”
他语气过于正经,凌云始这才将将反应过来,照前世深仇大怨的态度来看,简觉出没道理陪着自己一块撒谎啊?直接当掌门的面戳穿不就好了?
凌云始神色一变,灵力陡变成针藏匿于指间,难道是来要挟的?
请珍惜眼下还天真可爱的简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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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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