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还是第一次上卫国平家里去，平时卫国平忙，很多时候就在宿舍住，温婉找他基本上就在局子外边一蹲。

大夏天的，小姑娘穿着衬衣长裤，背着个书包，垂着两条麻花辫，越看越显小，卫国平、刘顺奎和她走一路，不知道的路人甚至还乐呵呵地来了一句：“哎哟，你们谁家的闺女儿，长得可真俊！”

卫国平：“......”

温婉：“哈哈哈哈......”

刘顺奎本来也是个有孩子的，听见这话反倒是乐呵：“哎哟，真要是我闺女这么俊俏聪明，我那做梦都得笑醒。”

卫国平看她乐，哪还能不知道她在乐什么：“不是你这放假了还背一书包，存心显我岁数大呢？”

温婉：“那是我的本心吗？那不是，你这就是顺带的，晓霞姐不是受了伤嘛，心里肯定不好受，排斥靠近别人也很正常，那小孩才没有攻击力，更好跟她说上话啊，你说你怎么光长岁数不长人情世故啊？”

卫国平：“是，你长，你长人情世故成天跟我这儿没大没小。”

温婉：“那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卫国平一脸严肃：“赌什么赌，赌是个好事儿吗？”

有陈浩瀚那么个歪路子在前头，他生怕温婉也不学好，一提上赌字，便不由警铃响了。

温婉：“我又不跟你赌钱，急急急，难怪别人觉得你长得着急像我爹。”

卫国平：“你个小丫头片子！”

......

卫国平家墙上装裱了许多画，都是卫晓霞画的，她平日里行动不便，多数时间都消磨在画画上。

穿着红色衣服的年轻女人相貌清秀，坐在轮椅上，绷着张冷淡的脸。

她和卫国平的关系并不是多好，一有她受伤是因卫国平的工作起，虽说错不在卫国平，他也是秉公执法，但事情发生了，谁心里也难免会有疙瘩。

卫国平又因为工作原因时常早出晚归，卫晓霞一朝成了这般模样，一个人行动不便，常得靠邻居帮忙才能行动。

这时的房子多是步行的楼梯，也没有便于残疾人行动的设计，她上趟街和出趟国一般费劲，她心里自然难受。

卫国平这人既忙，还又在这些地方神经大条得很，八竿子打不出几句好话来，和卫晓霞的关系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卫国平和刘顺奎在前头进门没把门带上，卫晓霞大概是看见了他的同事，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不会关门？”卫晓霞这话呛的自然是卫国平。

卫国平正要开口，温婉就从门外探出来个脑袋。

“嗨，姐姐好！”

卫晓霞一转头，就看见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少女探头探脑地从门外伸着脖子：“你是？”

少女一脸乖巧的进门：“姐姐，我叫温婉，之前遇到坏人被打破了头，是卫警官救了我，又帮了我们家，我们现在状况好了，妈妈想请姐姐一起来家里吃个饭，我家里只有我和妈妈了，也算给家里暖暖屋，热闹热闹，这是我给姐姐带的小礼物。”

一边卖惨，一边装乖。

这年月，普通家庭条件也就那样，吃公家饭的铁饭碗还热门得很，送礼多是糕点为主，太贵重了，反倒叫人收得手软，烟酒这样的卫晓霞也多使不上。

温婉从书包里拎出东西，最贵的也就是一盒进口糖果，其余的逢年过节也常见，印着福字的油面儿红纸包好的现烤桃酥、新茶和水果，递过去给卫晓霞，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眸，一脸期待的样子。

卫国平：“......”

刘顺奎：“......”

她考得是警校还是川剧变脸专业？

小姑娘本来就长得漂亮，年纪小，看着就纤细脆弱，又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听她说也是遇见了坏人被卫国平救了，家里还只剩下个母亲相依为命，也是可怜。

看得也曾被人吓唬过，甚至于摔成这般的卫晓霞也不好说重话，脸色缓了些，却没好意思接东西：“这，用不上，你先坐吧。”

温婉这人会变通得很，也不是非要卫晓霞接着，把东西放到桌上，反正走时留下就算赖着送出去了：“谢谢姐姐~之前看卫警官可严肃了，还怕姐姐和卫警官一样，没想到姐姐这么好说话，还是姐姐好！”

卫国平：“......”

接下来的时间，看着她又乖又嘴甜地一口一个姐姐，话说得也不过头，瞧着格外真诚，把卫晓霞哄得面色都好了几分，卫国平和刘顺奎对视一眼，眼神是一致的一言难尽。

卫晓霞去做饭，温婉就跟着过去帮忙。

刘顺奎低声和卫国平窃语：“你说这孩子才多大，怎么都学会两幅面孔了？”

卫国平哼笑了一声，悄然瞥了二人一眼：“还真是。”

平日里同他和刘顺奎说话，那是大言不惭，尾巴都快上天了，这番和卫晓霞说话，可别提多甜了。

卫国平都有些觉得她以后进了警局是屈才。

卫晓霞坐在轮椅上，爬高爬低自然不方便，柴米油盐酱醋都堆在她好够着的灶台或者地上，厨房就显得拥挤得很。

卫国平也好久没和妹妹和平地相处了，从厨房外挤进来，又觉着自己彷佛有些多余。

他就好像是进来凑热闹人挤人的，一脚下去，也不知道踩着了什么，他还没留神呢。

卫晓霞转头看见他就蹙眉：“你进来干什么的？踩我的菜吗？”

卫国平一低头，才看到自己脚下被踩住的菜叶，讪讪地提起脚：“我，就是想看看搭把手。”

“你能搭哪把手，光会吃。”卫晓霞嘟囔了一声，她哥这人，生活里糙得很，做这些事也难得见。

还不如小孩好使。

温婉差点看笑了，卫晓霞在看门口，正好背对着她，没瞧见她偷笑，倒是卫国平看了个正着。

他张了张嘴正想温婉说什么：“你这——”

卫晓霞还当他要跟自己呛声呢：“我什么？”

卫国平话音一转：“我......妹妹这菜切得真好。”

卫晓霞语气凉凉：“婉婉帮我切的。”

温婉笑得更开心了，还悄悄地朝卫国平耸耸肩作怪，颇有些得意。

卫国平：“......”

小丫头片子，心眼儿忒多了，没事儿就调皮捣蛋坑他，找他的乐子玩。

然后就见卫晓霞转头，温婉朝她眨眨眼睛。

卫晓霞先是迷惑地愣了一下，回头再看卫国平有些憋屈的表情，再联想前面的事儿，顿时明白过来温婉在调皮整蛊他，一下子没压住嘴角。

不过瞬息，她就正色转过去，后脑勺对着卫国平：“行了，你少在这儿捣乱。”

卫国平一顿。

他妹妹刚才是笑了一下吧？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卫晓霞坐在轮椅上洗菜，温婉拿着刀切菜的背影，温婉话多，连带着卫晓霞都比平时话多了，倒是挺和谐。

莫名的，叫人心底生出一种宁静的感觉，卫国平瞧着，整个人都难得的松懈下来了一些。

温婉虽然时常有些调皮，但似乎遇到什么大事，总能处理得明明白白，与人相处，也不像他那样常不讨喜。

有些时候，倒是比他这个大人做得更好。

认识的时间终究没有那么长，温婉又刻意做了一些孩子气的事儿避免被拆马甲，也没有多做一些事。

所以他自然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来，温婉是一个会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人。

当一个人沉稳、会做事、做人，让人避开所有的不适，感觉凡事都有人兜底时，她就会给人一种安宁、安静、安全的感觉。

或者说，她是一个很会与人相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