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鸢从大理寺出来,没再去纸鸢铺子。一方面是大概率没生意,另一方面是路母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所以她去了一趟集市,买了些菜和肉,打算做些母亲爱吃的饭菜希望能让母亲多吃点。
从集市回到狗尾巴巷,家里已经没人了。路鸢先打扫了下屋子和小院,然后开始准备晚饭。快准备好的时候,路母和姜明回来了,三人一起用了餐。路鸢把下午的情况挑着些跟路母说了说,好让她稍稍宽心一点。
晚饭后,路家门口处,路鸢送姜明离开。她实在没心力去说些什么话了,只诚恳道谢:“今日多谢表哥了,路上当心。”
皎洁的月色映在少女的芙蓉面上,一时分不清二者谁更美丽。
“表妹。”
“嗯?”
姜明喊了一声后,又不再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路鸢直道:“表哥有话,但说无妨。”
“我想说,姨父突遭此难,表妹不必太过忧虑。有我在,我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哪怕是姨父不能脱身,我……”犹豫后,姜明心急道,“我也愿意照顾好你,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路鸢没防备,被姜明一下抓住了手,顿时六神皆复:“表哥,松开。”
她的语气很是坚决,姜明不想把情况闹僵,只好松开了手道:“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并不是一个人,我可以是你的后盾。未来,还有我在。你……不必,太过忧虑。”
姜明这话说得不算委婉,路鸢明白他的意思,明若秋水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惊愕。可是,他想娶,不代表自己想嫁,况且自己忧虑的也不是未来的日子。
路鸢黛眉微蹙,后退两步,轻轻叹息道:“表哥多思了。我担忧的从来不是未来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想父亲能洗刷冤屈。你我之间,只有亲戚之谊,而无男女之情。表哥还是专心读书,来日遇到两情相悦之人,共度白首,方是美事。”
姜明愣住了,在他心中,自己的这个表妹一直是个温柔似水、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出了事该是慌乱无主的。可如今,路鸢的态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表妹,我……”
姜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路鸢打断:“天色不早,表哥还是尽早回去吧。”
路鸢合上院门,走到院中紫藤架下的石凳上坐下,看着月色中朦胧的紫色幻影。
“咚咚——”
有敲门声,路鸢没理。可那声音仿佛不死心般又一次响起,路鸢怕惊扰母亲,还是起身去开门。
“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
门一打开,迎接程长风的便是一句带着明显不耐烦的话语。
程长风微微挑眉。
路鸢看清来人后,尽显尴尬,也急忙解释:“少卿大人?对不起,我以为是别人。”
程长风:“无妨,夜晚前来,原是我冒昧了。”
路鸢:“大人谦逊。夜晚大人还未归家,可见还在为案件奔波,何谈冒昧。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
程长风点头:“确实有些事想问一下路姑娘。”
路鸢侧身:“大人请进。”
程长风没有到前厅,见院中有一桌椅便停了下来:“就这里吧。路夫人若是未寝,不妨也过来一叙。”
路鸢:“家母尚未休息,大人先坐。”
三人见面,程长风开门见山:“现已查明,王二作假证是受杨家纸鸢铺子杨老板的指使。你们两家之间可有什么仇怨?”
路母闻言,惊讶不已:“我们两家没什么仇怨啊,杨老板夫妇还请我跟老路一起吃过饭,我看他们很是和善。”
路鸢想了想道:“可能,是我们家纸鸢卖得便宜。”
富足的年代,人们愿意在娱乐方式上花钱。有些富贵人家,为了一只得心意的纸鸢愿意花上数十金。可是,路庆实这个人,明明自己的手艺很高,却不卖高价,扬言要让所有人都能买到自己喜欢的纸鸢。于是,百姓高兴了,商家不高兴了,这不是阻挡别人发财吗?
生意上的事,路父跟夫人报喜不报忧,路母也不是一个钻营此道的人,所以一直并未察觉。路鸢因为时常会去铺子里,打交道多了,倒让她捕捉到了些许意味。
程长风明了,起身告辞,路鸢送他离开。
程长风边走边道:“后丘村那边我去查了,确实如你所说是连环杀人案。可是两个案件暂时都没出现重要嫌疑人。我想,这两个案子既然都与纸鸢有关,或许可以在纸鸢上探究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路姑娘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帮忙看一下那两只纸鸢?”
路鸢立刻道:“有空,明天上午我就去。”
程长风笑:“有劳。”
这人……明明是他在帮自己啊……
路鸢看了看黑色夜空,突然想到什么:“少卿大人可曾用过晚饭?”
程长风:“未曾。”
对面的少女笑了,只听她道:“大人,稍等。”
少女犹如一只纸鸢轻快地飞进了厨房,俄而又飞了出来,不过手上多了一只食盒:“晚饭时包的饺子还剩了些,大人带回家去,用热水煮上一会,就可以食用了。”
次日,上午,大理寺。
路鸢仔细观察着两只纸鸢,谈不上精巧——
纸没有异常,就是普通的万年红。
纸鸢线也是普通的丝线,放飞后被截断了。
再看骨架,路鸢有些惊讶。
“怎么了?”程长风一直在看路鸢,一下便注意到了她表情的变化。
路鸢:“这纸鸢所用的竹子不一般。普通人制作纸鸢一般是就地取材,多用青竹、毛竹等便宜的竹子制作骨架。这两只纸鸢所用的竹子却是湘妃竹。”
程长风:“一寸湘妃一寸金,湘妃竹的生存对环境要求苛刻,称得上是可遇不可求。”
“湘妃竹?这玩意好像听过啊。让本公子看看,长什么样。”一旁的崔子安凑了上来,“就这斑点竹?我在徐大人家见过啊。”
程长风:“户部侍郎徐有道?”
崔子安:“对啊。之前他家有喜事摆了个宴会,邀请我爹,我爹没去。那我想,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去逛了逛。于是路过那片竹林时,便听见他吹嘘什么他那个竹子,当时我也没在意。没想到真这么稀有啊?”
崔子安将其中一个纸鸢拿起,盯着骨架琢磨,继而吐槽道:“这竹子质量也不行啊,还生虫子,竟然有个虫洞。”
路鸢和程长风仿佛想起了什么,忙道:“哪里?”
崔子安指着一处微不可查的小洞说:“诺,就这里。”
程长风命人去取了根细针,细针插/入洞口,再拿出来,上面竟然沾着点点白末。
崔子安:“这是什么?”
路鸢:“应当是毒死明雅姑娘的毒药。”
崔子安立马退后,路鸢又疑惑道:“不过单凭这个小洞的药量,能毒死明雅姑娘吗?”
路鸢能想到的是,这毒药被藏在纸鸢里,在靠近明雅姑娘的时候散开。可是明雅姑娘是在众目睽睽跳舞之时被纸鸢下毒的,又不是进口的毒药,这剂量也太小了吧?
“应该不止一个洞。”解释完,程长风吩咐道,“袁直,检查下把这个纸鸢里残余的白末,用工具扫出整理好,送去检查,看看能不判定出是什么毒药,顺藤摸瓜查下去。再派个人去挖一下李有财过往,尤其是没到后丘村之前的经历。”
袁直:“是,大人!”
程长风:“阮猴,你去审一下杨老板,看看他那边怎么说。”
阮猴:“是,大人!”
崔子安道:“那我呢?”
程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大用,还要麻烦你带我去拜访下徐有道大人。”
不能打草惊蛇,程长风素来跟这位徐大人没什么往来,贸然前往有些让人生疑,还是借着崔子安的名头更顺理成章。
崔子安登时有些得意:“路姑娘,可同去?”
路鸢笑道:“我就不去了,省得添乱。况且家中还有事情需要料理,如果案子有进度,麻烦大人跟民女通知一声。”
崔子安摇了摇扇子:“好说好说。”
程长风坐崔子安的马车前往徐侍郎府。
马车上缓缓前行,崔子安掀开帷幔看着相反方向的佳人倩影,真诚赞美道:“这路姑娘真不错,长得好,性子好,还很聪慧,也不知道以后会嫁给怎样的人。”
程长风难得接他这不着调的话:“反正不是你这样的人。”
崔子安立刻嚷嚷起来:“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了?本公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论人品也算得上光明磊落,在这都城的如意郎君榜里排个前十不过分吧?嫁给我还能委屈她不成。”
程长风不想听他聒噪,闭上了双眼。
可是对面的人还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崔子安:“不过,看她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程长风睁眼,从小桌的糕点盘里随便捡了一块堵住他的嘴道:“闭嘴吧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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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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