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皓离开后的这一年多,祝之呈不是没有想起过他。
他们之间还保留着联系方式,但祝之呈不可能主动打过去,他有自己的傲气。
他没想过和邢皓能有什么结果,固定炮友吧,顶多算是。至少祝之呈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但邢皓先一步提出结束关系,祝之呈还是动怒了。这段感情始于祝之呈,他也一直牢牢掌控主动权,不曾想,在自己还热着的时候,对方却抽身离去,干脆利落,没有任何预兆。
其实还是舍不得。
祝之呈嘴上不提,但他心里承认。
地球离了谁都得转,日子照样过得五彩缤纷。在邢皓离开的三个月后,祝之呈带过一个男孩回家,还是以前那种类型,外表清纯,内心放荡。本来没打算跟人过夜,但在会所,男孩一晚上坐在旁边倒酒、侍候,祝之呈起身要走的时候,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直追随着他,可怜巴巴的,望眼欲穿,望得祝之呈只能冲他招手。男孩转瞬间就变成一只花蝴蝶翩跹过来,紧紧挽住祝之呈手臂。
进家门后,男孩说要伺候祝之呈洗澡。祝之呈没理,将他扔在客厅,独自进了卧室。
男孩洗完出来,身上套着一件白T恤,衣服堪堪遮住臀部,可能是洗过太多次,纯棉的面料已经半透,领口也有些变形,男孩瘦削的锁骨露在外面。
这件衣服一直叠放在浴室洗漱台下,男孩一看便知不是祝之呈的,理所当然认为是给自己准备的。
祝之呈一手提着醒酒器,一手拿着杯子,从客厅回来,见状,顷刻间皱起眉头。
脱了。他没什么表情地说,听不出来喜怒。
男孩故作扭捏褪下衣服,跪在祝之呈面前。
释放前这段漫长的时间,祝之呈一直在晃神。他想起邢皓,想起和他的第一次,邢皓跪在洗衣机前。
紧张,生涩。
祝之呈释放以后就打发男孩走了。他坐在床沿,提起醒酒器,仰头朝嘴里灌,深红色的酒液顺着下巴一路淌进浴袍里。
祝之呈干过一件特别无聊的事。他在深夜,独自一人开车到翡色附近,坐在车里,抽完几支烟后,拿出手机开始叫代驾,随后不停取消,再叫,再取消。通常一晚上取消十次二十次以后,再开车回家。
每次在回去的路上,祝之呈都暗骂自己傻逼。但隔上一两个月,他又会折腾一次。
邢不算常见的姓,祝之呈只遇上过一次——邢师傅,接单385次,照片是系统自带的卡通头像。
祝之呈仰躺在座椅里,默默等待。车窗被敲响,他看见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给对方一笔路费,让人回去。
陆煜宁到翡色时,祝之呈已经喝多,一旁伺候的男孩也不敢说话,只能听从吩咐,安静倒酒。
经理进来询问陆煜宁是否需要叫一个男孩进来陪着。陆煜宁摆手,让经理把房间里这个也带走。
“呈哥?你还好吧?”陆煜宁脱掉外套,伸手推了推祝之呈。
祝之呈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左手搭在额前,“坐。”
陆煜宁大晚上接到祝之呈的电话,一头雾水。
祝之呈直起身,给陆煜宁倒了一杯路易十三,推到他面前,莫名其妙地问:“煜宁,你和你男朋友,最近怎么样?”
“啊?挺好的……”
陆煜宁是祝之呈以前隔栋邻居家的孩子,比自己小五六岁。两年前,陆煜宁刚回国不久,接手家里的公司,有个政府项目需要祝之呈家里的关系照拂。陆煜宁请祝之呈吃饭,求他牵线。那晚喝了酒,祝之呈记得一个声称是陆煜宁司机还是助理的年轻男人来接他。
祝之呈情场老手,怎会品不出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看破不点破,将陆煜宁扔给那个男人,先走一步。
半年前,陆煜宁公开出柜,男友就是祝之呈当日见过的那个男人。
“呈哥怎么想起问这个?”陆煜宁抿了一口酒,点燃一支烟,问道。
祝之呈沉默半晌,将自己和邢皓的事,一五一十讲给陆煜宁听。
期间陆煜宁一句话未插,静静听着面前潇洒风流的祝之呈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失魂落魄。
祝之呈讲完,自己灌下一整杯酒,“是不是还挺傻逼的。”
“……哥,感情的事,冷暖自知,我给不了你什么好的意见。”陆煜宁面上淡定,实则内心好奇已经达到顶峰,他特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代驾,看看什么模样能让gay圈大名鼎鼎的祝之呈惦记成这样。
“煜宁,其实,我挺后悔。”
祝之呈悔不当初,他后悔当初把邢皓拉下水,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私欲,硬生生掰弯一个直男。他回想起不久前,在酒店面前,邢皓那个难过至极的眼神。他明白邢皓对他还有感情,那时候,祝之呈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呢?
有淡淡的快意,毕竟邢皓还喜欢自己,即使他当初主动离开。
但也有一点不知所措。祝之呈一方面希望邢皓能步入正轨,按部就班生活,娶一个勤劳善良的妻子,生儿育女,为柴米油盐奔波,跟这个社会上每个普通人一样。
如此,祝之呈会释怀不少。邢皓是唯一走进过他心里的人,他希望他过得好,世俗意义的那种好。
可事实却是,邢皓还困在他们之间那段畸形的感情里,无法抽身。
祝之呈太矛盾,太纠结。他一年多以来从未联系过邢皓,但在知道邢皓误会他结婚以后,却第一次有想打电话过去解释的冲动。可是自己有什么立场呢?祝之呈又觉得,让邢皓就这么死心也不错。
祝之呈也想过,或许自己哪天厌倦了当下的生活,还能随便找个女的结婚。那邢皓呢?看目前这架势,邢皓以后能不能对女人动心动情都不好说了。
即使邢皓真的放下,自己能放下吗?祝之呈又问自己。
他给邢皓拨去一个电话,但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我该去找他吗?”祝之呈转着面前的酒杯,低声问陆煜宁,但又像是在问自己。
“呈哥,你要实在放不下他,那就去吧。”陆煜宁话锋一转,“但既然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哥你还是向前看吧。说句不中听的,你们确实不适合在一起,差距太大,以后的路很难走。其他先不说,家里那关你怎么过,呈哥,你得想清楚。”
祝之呈一声不吭,这些道理他又何曾不明白。
“你要是觉得亏欠他,给些物质补偿,让他生活得轻松一点。爱情……还是算了吧。”陆煜宁语重心长。
“你和你男朋友,当时是怎么对抗家里的?”祝之呈看着和邢皓一个年纪的陆煜宁,反问。
“我们——”陆煜宁想了想,很委婉的,“哥,我们情况不一样。”
陆煜宁和他男朋友,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那个男生家里更胜一筹,祝之呈有所耳闻。
“虽然我们也有很多烦心事吧。但是,呈哥,你既然叫我来,那我就直说了,你跟那个代驾没可能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三观都差得太多,如果只是玩玩那无所谓,要是动真格的……就算你铁了心非他不可,那么他呢?他跟你在一起,要遭受多大的非议,他能承受吗?即使他能,这对他来说也太不公平。”陆煜宁苦口婆心地劝。
祝之呈不再说话,窝进沙发里,手搭在眼前,像是将陆煜宁的话听进去了。
良久,祝之呈自顾自呢喃,可能是醉了,前言不搭后语,“不,我不后悔。”
陆煜宁按灭烟头,扫了一眼祝之呈手腕上的表,心里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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