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装载车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漆黑的钢铁猛兽呈势如破竹之势,轮胎撵过尘沙,越过小摩托炮弹般冲进黑塔内,宋欢意被沙子糊了满脸,不由呸呸两声。
“跟上他。”江流道,“黑塔有门禁,需要身份认证才能进入。”
宋欢意点点头,遂拧紧油门。
装载车内部似乎没什么东西,车子在崎岖不平的道路飘忽,一路飘忽到黑塔入口,门口也有守卫把手,是个梳着高马尾的女人,比出一个“禁止通行”的手势。
简君鹤不明所以停下车,探出车窗,“你拦我干什么?简望兰,半天不见你就打算谋权篡位啊?”
这女人是简家此次选出的人员,分化成哨兵有个把月了,个高肩宽,性格和钢板一样平直。他好久不回简家,亲戚关系盘算下来,可以喊他一声叔,她从来不叫,只喊首席。
简君鹤往后方一撇,看到宋欢意和江流跟着的小摩托,“那是白塔首席和这次宋家派来的人,可以进来。”
“不是的,简首席。”简望兰木着一张脸,“是岑首席明确要求,不让你进。他们可以。”
简君鹤:?
宋欢意得了指令,嘟嘟嘟开着小摩托走了,路过的时候听到高挑的女人道,“岑首席还让我转告你,将三重奏的人放进黑塔一事,你要有所交代。”
啊?宋欢意只怕自己听错,“她说什么?是简君鹤把人放进了黑塔?”
简君鹤没有说话,装载车熄了火停在原地,这代表他默认了。
“他们关系不好吗?”
江流道,“他们两个二十年前一同就任,共事到现在。”他语气有点犹疑,“应该挺好的吧。”
虽然起火了,但黑塔内部并没有宋欢意心底料想得那样惊慌,救火的救火,抓人的抓人,已经有三四个人被压倒在地,脱去黑色工装制服,露出胸口的三重奏的花纹。
起火点在塔角附近,火势不大并未伤及根基,只是为了制造骚乱,三重奏并未打算与黑塔撕破脸。
宋欢意不太明白,他们是想要试探出什么?
“往后走。”江流拍着她的肩膀,“去悬崖边上。”
黑塔建立在山崖边,与另一片山崖隔着将近百米宽的裂谷,仅有三座铁架桥相连,宋欢意驱车过去,却见三座架桥都冒着火,一条架桥自这边轰然断裂,朝那边山崖悠荡,“轰”一声拍上去,震落许多碎石。
悬崖边上站着个人,正优哉游哉抽着一支烟,瞧见宋欢意二人,还笑眯眯打了个招呼,“呦,回来了?”
“岑佑。”宋欢意发问,“你们在搞什么?”
“没大没小,喊我首席。”岑佑在江流火辣辣的视线中掐了烟,“不是我想搞什么,是简君鹤那死犊子想搞点幺蛾子,我只是奉陪罢了。”
“是我想搞幺蛾子?”简君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你隐藏了什么不告诉我,还不让我探究一下?”
岑佑气笑了,因为不能抽烟,他现在心情稍稍有点烦躁,所以你就故意开门放人让他们来扰乱黑塔的秩序?”
简君鹤淡然一笑,“这么几个人,能成什么气候。别告诉我你没预料到。”
他当然预料到了。岑佑看着山崖那边站着的人,正是三重奏会的老大,他目标非常明确来到此处,已然是知道了什么,面朝着无垠的平原,展开了自己的精神网。
两股精神力在此地拉扯,迸溅出无形的火花,宋欢意闻到岑佑的向导素散发出淡淡的苦味,随即空间开始扭曲、变形,那空无一处之地竟生出一座四层建筑。
岑佑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懒散应道,“现在你可以去看了。”
简君鹤只是一撇,又淡淡收回视线,语重心长,口吻严肃到令岑佑有些想笑,“岑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花费巨大的精神力,没日没夜营造出精神环境,那栋建筑里有什么不可知的秘密?又是谁让你这样做的?是岑伯吗?”
岑佑淡淡看着将要断裂的铁架桥,没有回答,“这玩意很难弄的,我劝你及时止损。”
“一般来讲,哨兵的消耗比向导低,但在黑塔,我是第六任首席,你却是第十四任,我不明白为什么黑塔是向导换代更快,江流现在都还在担任白塔第一任以及唯一一位首席,而你现在给我建立的精神屏障已经不管什么用了。”简君鹤缓缓道,“身为你的同僚,我需要一个解释。岑伯到底托付给你什么事,连我都需要瞒着?
岑佑摇摇头,他摸着烟盒,看样子想点一根,不过最后还是放下了,这盒好烟他只有一盒,断断续续抽了三年,简君鹤搞这一出戏气得他抽了两个月的量。
他们两个无声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岑佑看不见简君鹤的眼睛,却能感觉到被深深注视着,他回以同样沉默的视线,一声不吭。
片刻,简君鹤“啧”了一声,声音冷得想块冰,“岑佑,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比江流先一步废掉。”
话音落下,他纵深一跃,身形轻盈如同在飞一般,踩在摇摇欲坠的断桥上。
江流略朝宋欢意一点头,还没等宋欢意明白他想要干什么,却见江流踏上又一条将要断裂的桥,惊心动魄的分秒间,他们就已经走到了中间,不堪重负的桥响起“咔嚓”一声,宋欢意看着这边的锁链以一个山崩之势猝然断裂。
宋欢意下意识想去拽,却被岑佑拉住了,只见二人闪电般踩上还未掉下去的断桥,好像一只无畏的飞鸟那般凌空而起,在空中翻身、旋转。
比起身体素质,还是哨兵更胜一筹,简君鹤一举落在了对岸上,而江流在将近对岸十米的地方掉了下去!
哥哥!宋欢意大脑一空,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无形拽紧了,只见江流抽刀插进岩壁,仿佛无视地心引力那般没有丝毫停顿便向上攀去,不出几秒就攀上地面,长腿一蹬人便翻上去,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好厉害。宋欢意喃喃道,这百米宽的距离在江流眼里就跟不存在一样,他总能做到许多超乎寻常的事情,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很帅气?”岑佑从身后轻轻问。
远处江流的背影挺直修长,即便离着这么远她也能看得真切,宋欢意连连点头,每次点头都带着无声的骄傲,“很帅气。”
岑佑笑着摇头,说出句似是而非的话,“身为向导,却被当做哨兵来使用可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意思?宋欢意一愣,就听岑佑凑到她耳边耳语,“你不知道你哥哥身体的情况吗?”
仿佛一道惊雷“轰”得劈向宋欢意脑袋,活了这么久,终于让她遇见一个了解江流的人!
宋欢意焦急问,“你知道?!”
“白塔不像黑塔是双首席,白塔一直以来只有你哥哥这一位首席。”岑佑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宋欢意只是摇头。
就连“江流是白塔首席”这件事也是不久前刚刚确认的,她之前只是有所怀疑,不明白江流为什么隐瞒,也便没有追问。
她对江流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日常相处中,他会告诉她道理、把最好吃的留给她、教她生存技能、给她讲这片大陆过去的历史与故事,会让在她面前吸烟的人把烟掐了。
虽然江流带她四处游历,却从未带她去过黑白两塔,他不想让宋欢意知道的事,她一向毫无办法。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也没听江流说过有关他自己的事。宋欢意不得不承认,在某种程度上,她其实对江流称得上一无所知。
像是硬币的两面,最亲密也最疏远。
“想知道?”岑佑一笑,像个奸商,“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宋欢意被这话熟悉到打了个激灵,她警惕得看着岑佑,“什么交易?”
“你想知道江流的事很简单,首先你得有能力站到他的面前,让他看到你,而不是被他当做孩子,一个需要保护的妹妹。”岑佑说,“没人会朝无法分担的人倾诉痛苦,不是吗?”
这道惊雷仿佛劈开了宋欢意混沌的头脑——她想要江流依赖她,那是不是先需要拥有江流可以依赖她的力量呢?
“我可以帮你变强,也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有关江流的事。”岑佑朝她伸出一只手,“与之相对的,宋欢意,成为黑塔下一任首席向导吧。”
宋欢意躁动的心刹那冷却。她本不打算留在黑塔来着。
岑佑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江流不会让你去白塔的。他现在身体这么不好,就是因为白塔总是让他过量疏导,总是让他出任务,把他当做不会损坏的工具来使用。”
但人可不是不会损坏的工具。宋欢意心底微微发寒,她无法想象江流在其中遇到的苦楚,他身为白塔唯一一个首席,巨大的担子无法压垮他的脊梁,却足以摧毁他的健康。
宋欢意去望百米远的江流,他站在靠近山崖边缘的地方,谷底的云雾飘荡上来,模糊了他的身影,他像是要融化了,消散了,随着薄雾隐去了。
“不要消失。”宋欢意喃喃出声,如果你消失,我该去哪里找到你?
岑佑瞥她一眼,抬嘴说了句奇怪的话,“所以说,旧文明的科技真的是完美。”
没等宋欢意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建筑物紧闭的窗帘陆陆续续拉开,有人用缺了胳膊的肩膀打开窗,有人半张脸缠着绷带,有人胳膊撑着玻璃,在低矮处露出一张脸。
“这些人...”宋欢意惊道,“都是残疾人?”
“啊,是啊。据说那时的科技,缺胳膊断腿都不怕,眼珠、耳朵、舌头,甚至内脏也有人工制造的,都和真的一样。哪像现在这样,大家都只能这么痛苦。”
不想开学(嘟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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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诉说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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