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八月盛夏,林西市虽在北方,但夏季依旧炎热,午后的暖风吹过胡同,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暑假已经过去半月,林知许一觉睡到中午,简单收拾下自己,她拿起床头的白色助听器熟练地带上,助听器是挂耳式的,看上去与平常耳机无差,除了上学,大部分时间她都会带这款助听器。

走出单元门,热风迎面扑来,自从放暑假开始,这是她第一次出门,习惯了空调房里的凉爽,对突如其来的酷暑非常的不适应,看着天上耀眼的太阳,她将绑在腰上的外套解开,穿在了身上,热点没关系,晒黑了可不行。

穿过一条马路,在一个小街口拐进胡同,胡同两旁种着高大的树,相比外面能够凉快一些,今天她下楼的目的是去阿婆的小卖部给自己的零食箱补货,距离小卖部还有一段路,听到了一阵刺耳的争吵声,与其说是争吵声,不如说是一个女人骂街的声音。

天气火热的本就让人心烦,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到达小卖部门口,林知许瞧见了骂街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黑色女式西装衣服并不合身,脖子上戴着一条金灿灿的项链,手中还拎着不少购物袋,看包装都是价值不菲的大牌子,看样子一定是个有钱的贵妇,此时她正对着破败不堪的小摊骂骂咧咧,骂到气愤之时,对着脚下小摊上的水果狠狠地踹了几脚。

林知许没有瞧见贵妇到底在和谁争吵,垫着脚眺望着,她顺手从小卖部门口挂着的一串棒棒糖中摘下一个,熟练地剥开糖纸,将棒棒糖含在口中。

下一秒她感到自己的袖口被人拉了一下,吓了一跳后退一大步,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门框上,疼的她惊呼一声,口中的棒棒糖也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柜台里传来小小的一声道歉。

林知许抬头寻声望去,只见柜台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女生的长发披在肩头,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身上,发丝被染上金色,就像是小说中男主的白月光,温柔沉静,清冷漂亮,但此刻那张清冷温柔的脸上却带着担忧和愧疚。

她盯着面前的女生努力的思索,后脑勺带来的疼痛让她紧皱着眉头,柜台里的女生感觉更加局促不安。

女生是小卖部新来的收银员,叫苏夏栀,林知许想起前几天阿婆和她提到过几次。

她一只手捂住头,站直了身子,语气不善:“有事吗?”

苏夏栀紧张的抿着唇,指了指地上安静“躺着”的棒棒糖,柔声细语道:“你还没给钱。”

“我不给钱,你能把我怎么样?”林知许看着面前的苏夏栀可怜巴巴的样子,起了捉弄的心思,语气虽然依旧不善,但脸上却带上了些调戏的笑容。

“他妈的,死老太太能不能说话?”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都被骂声吓到,一同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贵妇应该是气急了,不顾小摊子后老妇人的阻拦,狠狠地将地上仅剩的几个完好水果,踩了个稀巴烂,老妇人上前阻拦,拉扯间被贵妇推翻在地。

起初林知许并没有看到老妇人的面貌,那老妇人个子本就不高,被一旁的越野车挡的严严实实,看清后她才发现这老妇人是小卖部的邻居。

来不及思索贵妇这般刁难的具体原因,她一个健步冲上去,挡在了老妇人和贵妇之间,“真是没有天理了,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人。”她目色锐利的再次上下打量一遍面前的贵妇,不悦的“啧”了一声,接着开口输出:“你没有老的一天吗?就不知道给自己积点德吗?可真没素质。”

“我没素质?”贵妇抬起自己一只拎了不少东西的手,指了指停在一旁的越野车,语气愤怒:“她把我车刮了,我没素质?妈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护着一个死哑巴是吧。”

“不是我说你,大婶,道口那边清清楚楚写着,不让车进来,你是瞎吗?”林知许也有些生气,贵妇说的话不算好听,身后的老妇人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林知许转过身拉住正要比划手语的婆婆,轻声安慰道:“没事婆婆,不要怕,我来解决。”

“大婶?”贵妇听到这不合时宜的“尊称”更加气愤,她也才三十岁,就算被叫阿姨都可以接受,但是大婶不行!她举起一只手,手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脱手而出,朝着两人砸了过去。

林知许将婆婆紧紧地护在身后,购物袋砸在她的身上,虽然不疼,但是心里已经很生气,“怎么?说不过就要动手吗?大婶!”大婶两个字被她刻意的加重。

贵妇被气的脸色通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另一只手上的购物袋,再次朝着林知许砸来。

突然间一个身影挡在身前,购物袋狠狠地砸在了苏夏栀身上,这次扔来的购物袋里可能有什么重物,或是这次贵妇下手重了一些,苏夏栀被砸的向后踉跄一步,林知许比苏夏栀要高一些,看着面前的女生一瞬间有些失神,她不知道苏夏栀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怕自己挨揍之后给不了棒棒糖的钱吗?

贵妇面对着三人,没有丝毫害怕,气势更加足了,继续咄咄逼人。

老妇人站在两人身后,焦急的拉过林知许,用手语比划着:“是我的问题,请帮我道歉,知许。”

“对不起。”林知许提高音量,勉强盖过贵妇骂街的声音,一把将身前的苏夏栀拉到身后,对着面前的贵妇解释道:“婆婆不会说话,她让我替她道歉。”

贵妇显然不接受,手上的两堆东西扔出后,战斗力更足了一些,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对着三人指指点点,“道歉,道歉有什么用?我不接受,今天要么她赔钱,要么你们替她赔。”

“婆婆早上一直在这,明明是你开过来,才会刮上的。”

苏夏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坚定又温暖,掺着夏日的暖风钻进林知许的耳朵,她转过头看去,苏夏栀正弯着腰安慰着婆婆:“没事的婆婆。”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贵妇还想动手,但手中却已经没有能扔的东西。

林知许烦躁的做了一个深呼吸,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号码在几秒后被接通,她简短的报了地址,随即挂了电话。

贵妃见状气势骤减,有些迟疑的说:“你找人也没有用,今天谁来都不好使。”

林知许将通话记录调了出来,拿起手机在贵妇面前晃了晃,“我没找人,我报警了。”她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监控探头补充道:“等警察来了,谁对谁错就一目了然了。”

转过身,她和苏夏栀将婆婆扶到了小卖部,婆婆走路有些费力,应该是刚刚推搡中受了伤。

“欠费了?”林知许面色凝重的盯着自己的手机,本想打个电话给阿婆,刚刚还顺利报警的手机,却在此时罢了工,她不解的小声嘟囔:“明明刚刚还能打出去的。”

“报警应该是不需要话费的。”苏夏栀小心翼翼的开口,从林知许身旁的冰柜中拿出两瓶饮料,一瓶递给了婆婆,另一瓶递给了林知许,见林知许还在低头鼓弄自己的手机,她将水拿的更近一些,小声解释:“这个不用给钱的,我请客。”

林知许抬眸与苏夏栀的眼神正好对上,几乎是在一瞬间,两人都跳开了视线,林知许接过饮料,“不用你请,你有阿婆电话吧,有的话,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有。”苏夏栀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柜台,隔着柜台将手机递给林知许。

林知许拨通电话,详详细细将事情的经过讲给阿婆,苏夏栀坐在婆婆身边,打量起面前正喋喋不休的林知许,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我知道了。”林知许站起身在小卖部本就不大的空地徘徊,一只手掐着腰像个小大人一样交代:“你一会直接到派出所就可以。”

“嗯,你去麻烦栀栀陪你一起去一趟,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外婆沉稳慈祥的嘱咐从话筒中传了出来,林知许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心,霎时间放松了一些。

胡同里传来了警笛声,林知许应了一声,匆忙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苏夏栀,“阿婆说麻烦你和我一起去一趟。”

“嗯。”苏夏栀点头答应,从柜台里拿出小卖部卷帘门控制器。

警车稳稳地停在了小卖部门口,林知许扶着婆婆先一步上了车,苏夏栀仔细锁好门,也跟着上了警车。

派出所内,人声嘈杂,在门口的调解室里,传来暴跳如雷的骂声,林知许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是她第一次来派出所,比起好奇更多的还是紧张。

看着身旁苏夏栀淡定的样子,林知许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询问:“ 你以前来过这吗?”

“我奶奶去世时,来这里办过销户。”苏夏栀语气平静。

林知许没有回话,销户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很陌生,但是去世这两个字不同,虽然苏夏栀语气平静,但她还是从这句话中感觉到浓浓的悲伤,就像她和其他人提到自己过世的父亲那样,同样的悲伤。

她们先一步跟着警察做了笔录,片刻后阿婆赶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派出所。

站在路旁,林知许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路旁的石墩上,刚刚紧张的心终于落地,现在感觉有些饿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时总是盯着两人看了又看,随后转头窃窃私语。

“我叫苏夏栀。”苏夏栀先一步开口,打破尴尬的氛围。

“林知许。”林知许心不在焉的回应,目光对着马路对面一个接着一个的饭店,寻觅着有什么好吃的。

“我知道。”

听到这个回应,林知许转过头看向她,带着笑意问:“你怎么知道呢?”

“阿婆和我讲过,她有两个外孙女。”苏夏栀错开林知许的视线,认认真真的回答。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林知许,不是叶慕初呢?”林知许追问。

苏夏栀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感觉在外婆的话语间的那个人,就是面前的林知许,片刻她弱弱的回复:“猜的。”

林知许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消失不在接话,她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了,她讨厌这种被看穿的感觉。

气氛再次陷入了寂静,苏夏栀坐在另一个石墩上,不知为何肚子有些疼,她再次打量起林知许,林知许的发型很新颖,前面是男孩子那种短发,后面是女孩子的长发,已经快要及腰,虽然前面看起来很像男孩子,但那张脸却精致的像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她,不算过分。

半晌,外婆搀着婆婆走出派出所,贵妇紧跟其后走了出来,朝着两人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知许自然不甘示弱,回复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四人坐上出租车,派出所离胡同并不远,很快车子停在了离小卖部最近的一个道口,她们先后下了车,走进了胡同里。

天气变得有些闷闷的,中午的艳阳不知何时躲在了厚重的云层之后,看样子应该是要下雨。

接近小卖部时,林知许率先发现了异样,小卖部附近多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林知许:“感觉被看透了,我有那么好懂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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