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赖床的沈槐今天也是起了个大早。

今天是木木籽的首次公开亮相，地点恰好还在南川。

让随身菲佣给他换上了最喜欢的那套衣服。

可惜刚下楼便听见噩耗，宛如晴天霹雳。

周六，是每周固定的复健时间。

沈槐像以往赖床那样，撒泼打滚，可惜沈清这次不为所动。

她欢喜于沈槐近期终于能和正常小孩那样能吵能闹，而不是最初冷冰冰的模样。

但平时一些小要求依着他也就算了，复健是万万不能退让的。

“不要再胡闹了，下午的复健必须要去。”

十几年上位者身份，让沈清的语气不自觉便带了毋庸置疑:“没有人会喜欢残疾小孩，你应该明白当初你的父母和沈白两家究竟为什么会同意你来南川。尤其是沈家，他们不会愿意让一个人一个残废去当继承人。”

沈槐僵在原处，蜷缩的手指攥紧了裤子。

沈清也发现自己语气似乎过于重了，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随即出门，上司机的车去公司。

沈槐沉默地上了楼。

将其他人赶了出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腿，用力掐了掐，只有轻轻的疼痛。

双手撑着轮椅，起身，双腿酸软，没有一点力气，而后很狼狈的磕在地上。

砸在地上的巨大声响引来了在门口守着的菲佣，她惊呼一声，连忙将沈槐重新扶到轮椅上。

“Caren，下午市中心展览馆有《狮子和小羊》的签售会，你可以帮我去买，然后要作者的亲签吗？这个尤其重要，然后相应的周边我也全部要。”

沈槐紧紧拽着菲佣的袖子不松手。

菲佣给沈槐膝盖重新盖上薄毯:“您不亲自去吗？”

没有人会喜欢残疾的小孩。

他也不想在喜欢的作者面前暴露自己的窘态。

沈槐低垂眼帘，摇摇头。

每一次复健后都像身体被车子碾过一样酸痛。

又疼，又麻。

沈槐每次都极为抗拒。

痛苦的感受总让他想起之前的那场车祸。刺耳的鸣笛，嘈杂的人声接踵而至。醒来后浑身都是疼得，动弹不得。无知无觉的下半身，冰冷的医院，总是耳鸣的左耳。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麻药醒来后，护士姐姐问。

沈槐摇头。他已经好久没见他们了。上一次碰面还是沈老爷子寿辰。

来医院办手续，以及照顾沈槐的是家里的管家。沈老爷子也来看过沈槐一趟，不过只那么一次。他不喜欢这个从小就看着几分阴郁的小孩，他也不缺沈槐这一个孙子。

后来还是沈清看沈槐身边冷冷清清，把人接回去的。

以往复健完沈槐不见任何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直到第二天。

今天倒不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家趴床上拿平板。

床上摆着Caren带回来的周边与画册。

观望四周没人，沈槐将他们拿在手中，亲亲这个贴贴那个。

网站上主界面连着网络，反应一会，各大推送内容显示出原来的主题。

推送里全是有关木木籽，有些甚至还录了详细视频。

沈槐点击那个播放量最高看，看到一半，他触屏的手指停在半空。

里面的漂亮姐姐很是眼熟。

不等沈槐回忆起，便见视频里的镜头移向坐在她身旁昏昏欲睡的小男孩。

看着像……阚哲瑞。

沈槐:“？”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确定地放大来看。

视频上的小人困得小鸡啄米，头挣扎的抬起，没过一会就重重垂下。

视频清晰度连他眼角困倦的生理性泪水都能拍下。

不是这个蠢货还能是谁？

却见旁边的木木籽大大像是发现了他的疲倦，摸摸他的脑袋说了些什么。

阚哲瑞便立马化身小迷弟一样的星星眼。

这不值钱那样。沈槐嗤笑。

不对……

他反应过来。

这小蠢货何德何能!

*

阚哲瑞总感觉今天幼稚园的生活好像有哪些改变了，但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同寻常。

沈槐欲言又止

——你和木木籽大大是怎么认识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能和她坐这么近？！

这些话刚想说出口又被吞了进去，沈槐思索片刻，又重新组织了语言:“今天是谁来接你放学？”

“我舅舅吧，最近都是他来的。”

好的，无效回答。

沈槐重新问:“上次在龙庭广场的那个漂亮姐姐，你和她很熟吗？”

“当然！”阚哲瑞不假思索。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阚哲瑞眯着眼审视了番沈槐。白皮肤，大眼睛，漂亮的小裙子，除了一头短发，看起来没什么违和的地方。

滴滴。警报解除。

也是嘛，沈槐一个女孩子应该没机会成为他以后的情敌。

沈槐当然不知道阚哲瑞现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接着问：“那她为什么不来接你回家？”他继续打探，不动声色。

阚哲瑞写完练字本上最后一个“大”。

他道:“清许姐姐工作很忙的，画画很辛苦的。开车接送我上下学也很累的，还是让舅舅累着吧。”

沈槐深深点头赞同。

看着身旁的冰山渐渐有点人气，阚哲瑞顿时涌入茅塞顿开之感。

他终于发现今天的不对劲之处——

沈槐主动找他好几次了。

以往都是他说十句，沈槐都不见得回一个字。

阚哲瑞刚开口说些什么，可惜手工老师前来上课，他们的对话就此被打断。

这节课的任务是小组合作完成拼图。

由于沈槐的原因，阚哲瑞这一小组又只有他们两个。这几周相处以来，阚哲瑞早熟能生巧，一个人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他组合出大狮子的头，发现其眼睛一块少了个碎片。阚哲瑞找了找，发现那块小拼图离自己比较远，他没寄希望于沈槐能帮自己拿。

对于这种小组合作，沈槐一向是置身事外的。

阚哲瑞打算起身去够，沈槐却把那块拼图握在手里递了过来，“是要这个吗？”

“对……谢谢。”

阚哲瑞挠挠头，觉得沈槐今天行为奇奇怪怪的。

“沈槐，你今天好不一样。”

沈槐毫不在意地回:“哦，是吗。和以前差不多吧。”

他又假装不经意提起:“你和那个漂亮姐姐是什么关系？”

阚哲瑞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扯开话题:“你是在关心我吗？”

“是吧……”

“朋友间才会关心对方，所以我们现在成为好朋友了吗？”

沈槐挺想反驳的，但深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是的吧。”

好朋友阚哲瑞下午有个团建，正好还差个人游戏才能玩，特此来邀请沈槐。

沈槐实在是不想和别的小傻子们有任何交集，一个阚哲瑞够他烦的了。

“你找别人吧。”

“不行，有你我们更能赢。”

沈槐莫名从他眼神中看出一点狡黠来。

当场想拒绝阚哲瑞的请求，但看着他望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又想到自己的目的。

算了……

都努力这么多下了，半途而废实在是有点太亏。

于是沈槐硬着头皮答应。

而当穿好防护服坐着轮椅的沈槐，看着眼前的同学们在绿色的草地上疾驰。

顶着炎热的阳光，他懵圈地坐在白色的球门前。

竟然是让他做守门员？

难怪阚哲瑞之前会夸下胜券在握的海口。

沈槐:“……”

因为没有谁会把球踢向沈槐，因为他行动不便容易受伤。

显然只有阚哲瑞从来没把他当做残疾人对待。

当然。

也没把他当人。

沈槐:“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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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