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那个很有个性很傲气的样子把徐远卉惊呆了。也就是那一瞬间，她觉得她晴晴并不是不爱学习，相反，她是个有很强烈求知欲并很有主见的好孩子，只是需要好好引导。她的晴晴虽然厌学了，不愿意上学，似乎是违背了学生最不该违背的这一条。但问题的背后呢？她作为妈妈也许有教育不当的原因。但整个学习环境也太急功近利了。她也亲耳在课堂上听到老师们总强调要打99，100分。林老师还说好好学习，打99分，100分的学生，会有更多小朋友喜欢跟他玩。也许老师用这种方法来激励学生用功，但一切唯分数论，太过偏颇。

在徐远卉陪读的这段时间，语文老师总是拖堂，临下课还让学生听写字母表，这本来就是老师安排课程内容不当。而数学老师没有采用更好的方式来引导晴晴明白该上数学了，所有与语文有关的事情都要先放一放，把语文老师拖堂的怒气发泄在刚上一年级还没有强烈规则意识的学生身上，也有些不妥当。

母女二人在全班的众目睽睽下走出了教室，一直来到校园里的一棵大榕树下。它庞大的根系周围用水泥磊高了，围起来了，形成了一方小天地。不下雨的放学时，还没来得及被家长接走的小孩就在这榕树下坐着等待。徐远卉带晴晴在这里坐了一会，缓一下情绪。不一会儿，下课铃响了，晴晴听到铃响，吓得身子激灵一下。徐远卉一把揽住她在怀里，她为自己这些天来对晴晴的逼迫苛责内疚。她越来越坚定晴晴是个好孩子，会愿意上学的，只是需要给点时间和耐心来引导。“你坚持把听写听完，说明你是爱学习的好孩子，只是你要知道什么时间上什么课，现在不是幼儿园了，要有规则意识了。”徐远卉静下心来，跟晴晴谈心。

晴晴以为妈妈又要训斥她，却没想到妈妈很和颜悦色。她抬起头不相信地看了妈妈一眼。闲聊了一会，跟晴晴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徐远卉也实在不愿意那么早带晴晴回家，对着公婆尤其是婆婆那张冷脸，上面似乎写着：“看你教的好孩子，连学都不愿意上。”两个人走出校门又溜达了一会。

“妈妈，我之前在学校吃中午饭时，我吃不下，吃得慢，何老师说，’要是还不快点吃，我就让你们吃白米饭。‘我很害怕。”徐远卉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很是心疼女儿这些天的遭遇，她紧紧揽着她，安慰她说，“老师怕你们不够时间午睡，所以吓唬你们的，以后都在家里吃午饭，不用怕了。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事都要及时告诉妈妈。”晴晴点点头。可怜的晴晴，因为太挑食，在学校吃饭压力太大，也是她不愿意上学的主要原因之一吧。她很后悔一年级入学以来没有跟晴晴好好沟通，体察她的情绪，导致累积在一起，才有了大爆发。

记得刚开学不久，晴晴每次放学回来总是说，老师太凶了。但徐远卉都没当一回事，她的启蒙老师就十分泼辣，甚至打学生，但也很关心学生，冬天还带火炉来办公室给学生烤火，并唱着搓手歌来取暖。那种又敬畏又温暖的感觉一直在记忆深处。

现在的小孩在家里都是个宝宝，太过于民主了，甚至还有些溺爱娇纵。当学校的严格跟家里的温和形成强烈反差时，矛盾就爆发了。晴晴很有个性地要坚持把词语听写完让徐远卉坚定地感觉到，她是个好孩子，她不是不爱学习而厌学，只是没有规则意识，还不适应跟家里的温和有强烈反差的学校氛围。自己需要在这方面好好引导她，然后慢慢就能融入学校了。

“晴晴，你现在已经是小学生了，要懂得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以前你看动画片，时间到了妈妈也会让你看完那集才关电脑，但学校不一样，因为学校不止你一个学生，这就需要你上课抓紧完成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如果是老师原因，前一节课拖堂了，你也需要赶紧准备下一节课，不能一根筋，非要先把上节课的任务完成，这样会影响上下一节课。没有完成的等下课有时间或带回家完成。”

晴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妈妈看出来了，你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只是需要注意一些方法。”晴晴看到妈妈非但不批评，反而表扬，信心大增，小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节课过去了，下节课是美术，你继续上完它，妈妈先去上班，然后中午爷爷接你回家吃饭午休行吗？”晴晴答应了，第三节下课后徐远卉领着她来到了教室门口，鼓励了她几句，然后骑着电动车匆匆赶去公交车站等公车，电动车就停放在公交站点。虽然她家离公交站都不到十分钟的距离，但这十分钟对于徐远卉也是十分宝贵，能省则省。

很多时候，她都是踩着公交车的点上了车，焦虑的心半天才能缓下来，常常有累得心脏都要骤停的感觉。每天匆匆地在家里，学校和公司之间穿梭，每天出门前，都要在心里念叨着手机钥匙钱包，生怕由于忙乱忘了这些重要物件。不过钱包几乎也不用了。现在都是手机电子支付了。

在公车上的时间才是一天里属于她自己的时间。心情平复下来后，她有时会看看喜欢的电子书，听听歌，而此刻她正梳理着心绪。

晴晴那个一定要把字母表听写完的认真执着劲儿岂不是像极了自己？只不过她那会不该如此执着罢了。但刚上一年级的她还不懂得什么时候该执着，什么时候不该执着。

徐远卉想起有一天中午她接晴晴回去的路上，晴晴坐在她的电动车后座，背起了字母表。听着她稚气的童音，徐远卉感慨万千，正如钱校长所说，因材施教我们中国这么多年还没做到，原本是这么爱学习的一个好孩子，在不恰当的教育下，走了这么多弯路。

自从晴晴厌学以来，公婆尤其是婆婆极力鼓吹要把晴晴暴打一顿，说这孩子就是欠揍，揍一顿就好了。那时徐远卉也搞不懂为什么晴晴就是不愿意上学，虽然她隐隐约约知道晴晴不上学不是揍一顿就能解决这么简单，但她也曾怀疑晴晴是不是太懒了，所以不愿意上学？

公婆不断给她施压，说晴晴不愿意好好上学他们就要回东北老家养老，他们在这里没有意义了。老公王泽上周末回来一趟，他对晴晴不上学束手无策，也不体恤徐远卉的压力，只会责怪她没把小孩管好。在这种内外交困下，徐远卉的耐心也几乎耗尽，她也曾对着不愿意进教室，在校园里游荡的晴晴狂吼，“你不上学，妈妈想去死，妈妈死了就好了，看谁还会管你？”

这时，晴晴哭着扑到妈妈的怀里，徐远卉以为在她的吓唬下，晴晴能进教室了，但晴晴依旧摇头，不愿意进去，好像教室里养着一只老虎。

那天晚上，晴晴睡了之后，徐远卉还在客厅忙碌着收拾整理内务。快十一点时，听到晴晴在梦中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妈妈死！”

徐远卉赶紧跑进卧室，轻轻拉着晴晴的手，柔声安抚道，“妈妈不死，妈妈永远陪着你！宝宝不害怕！妈妈再也不逼你了！”

晴晴的眼睛紧闭着，睫毛颤动着，嘴里依旧喃喃地说着什么，睡得很不踏实。徐远卉轻轻地躺在她身边，一直拉着她的小手，心里充满了愧疚。

“亲爱的晴晴啊，妈妈再也不逼你了，虽然你现在表达能力依然有限，但妈妈知道，你也承担了很大的压力，那不是你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妈妈从此后，只会引导你，帮助你，和你一起直面困难。”徐远卉在心里对着晴晴说，也是如此对着自己说，泪水盈满了眼眶。

从那天起，徐远卉坚定了信心，无论周围人给什么样的压力，她都不会再用暴力或极端的方式来逼晴晴了，她将坚定地跟晴晴站在一起，直面教育路上的各种难题。如果公婆真的要走，那就由他们去吧！晴晴是她生下来的，她要对晴晴负责。她之前没有好好去理解晴晴，但从现在起她一定会平心静气地去从晴晴的言语行为或其他方式透露出来的信息里去尝试理解她，做晴晴的朋友，尽快把晴晴引导到正轨上来。

这些日子学校跟家庭的粗暴使得晴晴心理都有了创伤。周末和节假日，徐远卉都带她出去公园玩，或者找同学玩。晴晴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徐远卉给她报了班，在艺术的熏陶下，她能慢慢走出来，忘记这些伤害。

教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徐远卉走了很多弯路，几乎耐心耗尽，生无可恋，但也庆幸，弯路出现得早，从此希望教育路上皆是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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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