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云遥……在你那儿么？”

在打这个电话之前，威尔已经把基本的情况告诉了他。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云遥的状态。

“在我这。”

“他……还好么？”

芮熙只觉得他这话说的好笑，挑眉回他：“他好不好，你应该最清楚吧？”

“云遥是我们周家的孩子，我原本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因为当初我看你对他还成，谁承想啊，到底不是亲生的……”

“你闭嘴！”

夏栀瞬间被引爆。

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径直劈中他的心脏。上次是沈越，这次是周芮熙。

他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

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那种难言的愤怒与委屈交织在一起，夏栀的眼底也涌出了湿意。

他这些年，是最疼云遥的人啊……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所有的事情发展，都不受他的控制。他想保护云遥，却不知道为什么。

适得其反，将他逼的越来越远。

“夏栀，你敢做不敢当？他为什么离开你，你心里没数？”

芮熙怒极反笑，云遥身上那些半好不好的旧伤，他想起来就是腾腾的火。

“你养着他，管教他是应该的。但你分得清管教和虐待么？他不是小孩了，不会任由你摆布了。”

“我要是你，真的没脸打这个电话。”

芮熙压根就没想听夏栀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他不指望夏栀明白，也没心情给他讲什么大道理，就只是想单纯的让他难过不舒服而已。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谁惹他不高兴，那人也别想好过。

夏栀僵硬的握着电话，许久都维持着这一个动作。他也是奔三的人了，记忆中很少有这种赧然的时刻。就像是学生时代贪玩，被老师叫到讲台上批评一般。

如芒在背，记忆犹新。

母亲的病情稳定了，夏禾留着于曦在老家养胎，他这才得空回了A市。公司的事儿忙的他焦头烂额，好在他知道云遥在哪儿了，又有威尔在其中协调。等他忙完这两天，就去找云遥。

其实他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去找云遥，可他却不知道该跟云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细枝末节的变化，永远都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调整出一个新的心态来面对云遥。

其他的事……

只要云遥回来，待在他身边。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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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

云遥赤脚站在柔软的毛毯上，看着偌大的双人按摩浴缸发呆。虽然他已经来了有段时间了，但还是经常忍不住惊叹，周家的确……不是他能想象的富裕啊。

芮熙换好浴袍也走了进来，他拍了拍云遥的肩膀道：“愣着干嘛，怎么不进去？”

“啊？”

云遥的脸颊发烫，搓揉着自己的衣角，别扭的不肯进去。

芮熙自顾自的脱掉浴袍，像一条小鱼，迅速的钻进了温吞的水里。云遥的余光扫到了他这一系列动作，脸上更烧了。

小时候父亲，夏栀，都帮他洗过澡。可长大以后就再也没跟别人一起洗过澡了啊……

这叫他怎么适应的了啊……太难为情了。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浴室温度太高。云遥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粉红，更显得他粉雕玉琢，格外可爱。

芮熙越看自家弟弟越是喜欢，要知道，两兄弟想增进感情，首先就要从小朋友的事儿做起。

比如说一起洗澡。

“快进来，一会儿感冒了。”芮熙说着朝他招了招手，云遥有些迟疑，却还是在原地犹豫。

“我身上有个胎记，不知道你有没有。”芮熙继续道：

“如果有的话，那太好了。这是妈妈留给我们的礼物。”

半晌。

云遥一直没说话，只是不再别扭。抬手脱下浴袍，微眯着眼睛，踏进了浴缸。

芮熙宠溺的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一时间气氛变得柔和温暖。两个人面对面盘腿坐着，被温热的水包裹着，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之中。

云遥认真的感受着每一寸肌肤的变化，他看着芮熙，突然有了一种特别且坚定的感觉。

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庞大且深厚的，

安全感。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的体会着，感受着。

滚烫的液体从眼眶滚轮，他控制不住自己，在水中握住芮熙的手，哭了。

芮熙强忍着那种晦涩的心酸，用力回握，试图给他更多的温暖和力量。他看着云遥，只想给他许多许多的爱，许多许多的安全感。

他是自己的弟弟，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他要保护他，疼爱他，谁都不能伤害他。

谁都不能。

“我……我没有胎记，我……”

云遥难过的闭上眼睛，眼泪掉进水里，在芮熙心头，荡起一个又一个个小小的涟漪。

“云遥，我就是妈妈留给你的礼物啊。”

芮熙靠在浴缸边，让云遥背着倚在他怀里。少年的骨肉纤细柔软，皮肤嫩的像个女孩子，芮熙抱在怀里都不敢用力。

这么乖，这么好的云遥，夏栀怎么狠得下心那样对他。

芮熙还在想之前的那个电话，一时间有些出神，连云遥跟他说话都没听到。

“嗯，你说什么？”

云遥的眼睛盯着他手臂上的一道疤问道：“这……是怎么弄的啊？”

“小时候淘气留下的，我不听话，哥哥打的又狠。”

他不想让云遥过多接触那些事儿，只是敷衍了两句。周家……有他一个这样的就够了。

云遥，还是做个普通人比较快乐。

云遥自然知道不像芮熙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他身上的疤痕真的非常多，多得让他难过。

可芮熙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他不问就好。

“哥哥，很凶吗？”

他也听说了一些周安远的事情，只是知道那个被称作哥哥的人，现在不在周家，其他的一概不知。

“哥哥……”

芮熙叹了口气，看着云遥红扑扑的脸蛋，勾了勾嘴角。

“如果你在他身边长大，那他肯定是不凶的。”

“为什么？”

云遥很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因为你听话啊，多乖啊，成绩又好。我不行，小时候被古诗差点被打死。”芮熙想起小时候的惨状，甚至还有一丝丝想笑。

“我也……不是很乖。”云遥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他从小到大挨夏栀的打，真是数也数不清。

“那你都因为什么挨打？”

芮熙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家弟弟，他发现云遥害羞的时候最是可爱。

“就……没好好吃饭……有几次是有事儿瞒着……”

芮熙一听，吃饭这种小事儿哥哥倒是从来不管，有事隐瞒的确是该打。

云遥没再说话，气氛有些沉寂。芮熙知道他想到什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告诉云遥今天夏栀来电话的事儿。不管他们俩现在是什么状况，云遥有权利知道。

“云遥，今天夏栀来电话了。”

话音未落，少年猛的抬起头，先是茫然，再是满眼的不可置信。芮熙看着他这样，心里有种不可名状的难受。

“他，他说了什么？”

云遥想尽力抑制自己的情绪，那些长久以来的委屈，压得他喘不上气的难过，在这一刻交杂着不可说的晦涩与想念，悉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不管夏栀说了什么，他现在就想回去找他。什么自尊，什么委屈，他都不在乎了，夏栀心里还是有他的啊。

“你冷静一下，一会儿咱们再说。”

芮熙克制住自己想要哄他的冲动，哗啦一下子站了起来，披上浴袍出去了。

云遥呆在原地，委屈的擦了擦眼泪，也连忙收拾着跟了出去。

闹得那么伤心，离家出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到头来云遥竟然是这样好拿捏的态度？？？？

他自己倒是硬气的很，可弟弟被人家吃的死死的。那个男人就是看准了云遥这样，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芮熙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样下去不行，太被动了。他知道云遥肯定是要和那个男人回去的，但绝不能这么简单的回去。

凡事轻而易举得到的，大多不会被珍惜。

他得让那个男人知道知道，云遥的靠山……

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