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空气里沁着淡淡的寒,杏姐儿仍是一身单薄的夏裳,补丁叠着补丁,实在是寒酸。
她怀里抱了个小包裹,敲响了福家的宅门。
此时辰,福年年刚起床,福常氏福月月福岁岁还在屋里睡,她们会迟上小会。
敲门声响了好几下,福年年才反应过来,有人在敲门,她心口略略发紧,朝着门口走去,问:“谁啊?”
“年姐儿,是我。”
杏姐儿。福年年的心落回了肚里,取了锁开了半扇宅门,一眼就看见她怀里的包裹,和气的问她:“怎么了?遇着事了?”莫不是想来求帮助?
“没事。”杏姐儿摇摇头,往里看了看。
福年年笑着说:“你进来坐会,月姐儿在屋里,这就起来了。”拉着人往院里走。
杏姐儿说:“我就想来跟月姐儿说会话,支大娘子与我换了个活,善景坊徐家要个小丫鬟,大娘子带我上门去看过,主家同意我进里头干活,虽是活契,无事不得随意外出,今儿起我就要住进徐家,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出来。”
她有些紧张,有些害怕,不知道找谁好,就想找月姐儿说说话。
福月月听见外头的说话声,头发都没有梳就走了出来:“杏姐儿。”对着她笑,笑的眉眼弯弯:“去我屋里坐会?不耽搁吧?”
“不耽搁的。”杏姐儿心里高兴,对着年姐儿笑了笑,随着月姐儿进了屋里。
杏姐儿在福家吃的早饭,用过早饭,月姐儿岁姐儿陪着她往大东胡同去。
姐妹在街上闲逛,顺便买点今日吃的菜。
珍姐儿带着她的小丫鬟在外头吃早饭,看见自店子前走过去的姐妹俩,连忙唤了小丫鬟去留人。
小丫鬟跑的快,一下就追上了,把月姐儿岁姐儿往店里带。
“你们吃没?这店里的饺子好吃。”珍姐儿说着话,招手喊店伙计过来。
岁姐儿拦住她的手,对着过来的店伙计说:“不用不用,”看向珍姐儿:“肚子饱着呢,怎么没在家里吃?”
“来来回回就那几样,有点腻。”珍姐儿笑嘻嘻:“咱们去街上逛,天儿不热,正好逛。”
岁姐儿近来在家里呆的久,很是打了些络子,有点钱在身上,说起逛街她就笑:“行,随便逛逛。”说完,朝着旁边的二姐瞄了又瞄。
福月月能怎么办,左右家中无事,便点点头。
可怜的春姐儿呆在福家,久等不见岁姐儿月姐儿回来,懒洋洋的趴在桌上:“她们在哪逛?前面街上都没见着她们。”等的不耐烦,她往前面街上找了圈,没找着人。
“许是遇上珍姐儿了。”福年年心有猜测,就二妹三妹不会逛这般久。
大妮儿过来,见春姐儿闷闷不乐:“怎么了?”
“月姐儿岁姐儿不在家。”
“芸姐儿正要出门,你与她一道?她玩伴可多,整日玩的疯,都不太着家。”
呆着也是呆着,春姐儿蹦蹦跳跳的出门找芸姐儿。
只剩福常氏在廊下给鞋面绣寿字纹,意为福寿安康。
大妮儿往年姐儿身边坐:“悠姐儿来找我说话,想寻支大娘子给她找个活。”
悠姐儿一家卖了宅子,小西胡同周边没有宅子出售,一家子便租了个宅子住,也是巧,就租在小西胡同里,不是单独的小宅子,与何家同租,娘四个租的西厢,住着倒也方便。
悠姐儿的弟弟被送去读书,娘三个日日呆家里,悠姐儿呆的心慌,周老太冯婆子隔三差五的在巷子里吵,听的多,她心里有了想法,眼下依着嫡支生活,有了想法也不敢行动,先找同龄的堂姐问问。
“与我娘说起,我娘说随她的意,小姑娘想去外头干活,可不容易。”大妮儿说:“我把话说与悠姐儿听,看悠姐儿神情,她似乎有了主意,该是要找上支大娘子的。”
福年年慢悠悠的劈丝:“挺好的呀,手里有钱,总归要硬气些。”
“不知道她能不能撑的住。”大妮儿眼神发怔,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才喃喃的道:“原先她家雇了个婆子,家里的粗活累活全是婆子收拾,后来她爹实在不像话,才没雇婆子,少了个能干活的婆子,家里便不如原来整洁,没了婆子,好似也没多出什么活,天热的时候不能日日洗澡,被褥不能时常清洗,灶里的柴墙角的灰,乱糟糟的,悠姐儿说有两三年了,她还是没学会收拾,她娘不太会收拾,连三餐饭菜都没她会烧,做的绣活能换几个钱,日日绣着,熬坏了眼睛,她不去外头干活,光吃着手里的,年年月月下来,不晓得这家会成什么样。”
“悠姐儿说她其实很爱干净,她以为自己爱干净,自打家里少了个婆子,好像也可以马马虎虎的过,以前她爱吃面食,米饭稍微硬些她都不爱,现在碎米里掺了点糠,割嗓子,也能往下咽,她在家里呆着是能过日子,日子过成什么样,她都不敢深想。”
大妮儿:“她和我说了许多话,我有些明白,有些糊涂,这会与你说,边说边想,好似又有些明白。”
“那天她跑来小西胡同,后来好些日子她都呆呆的,脑子木木空空,恍若魂还飘在外头,昨儿说起这事,她仍觉的像个梦,很不真实,就是这么糟糕,她是家里的长女,不出来挑担子,能怎么办?奶奶不在,娘靠不住爹靠不住,她得站出来了。”
“悠姐儿往后会越来越好。”福年年说:“能自个立住的姑娘,只会越来越强。”
“我呢?”大妮儿有些茫然。
福年年笑了:“心善的姑娘会有满满的福运。”
“年姐儿又逗我!”大妮儿心里有了瞬间的放松,旋即又垮了脸:“再有半个月便立冬,立冬后我就要出嫁。”
“待你成亲,就能见到在将家的朵姐儿,不知道朵姐儿过的如何。”
大妮儿被年姐儿轻轻松松的转移了注意力:“周家嫂嫂要生了呢,下个月就有生,她嫂嫂不敢住这边,朵姐儿的舅家一个月里得来两三趟,周阿婆干活挣的钱还没捂热乎全让她娘家侄子拿走,她嫂嫂把嫁妆搬回了娘家,那瘟神来县城次数多,手里有点钱,在外头的小巷里耍起赌来,我娘说,周家嫂嫂打算另租个屋子住,不准备回小西胡同,懒的管那屋子里的污遭。”
“还有这事?”福年年立马想到与周家共租一个宅子的李家:“得和春姐儿说声,让他们有个准备,沾了赌的发起疯来,说不准的,李家叔叔白日总不在家,还是要防着点。”
大妮儿才想到这里头,连连点头。
福年年又说:“朵姐儿的事,咱们往后也少说。”
“不说不说。”大妮儿摇摇头,心怦怦直跳,可真是沾不得,沾了甩都甩不掉。
坐在廊下绣鞋面的福常氏说:“不如我去趟李家,与李大娘子说说话。”
李顾氏自是撞见过一两回,却不晓得,那瘟神竟是时常来这边,拿了钱还去外头赌。
她在屋里压着嗓子骂:“她就是蠢,实在蠢,活该被她娘家侄子吸血,养出这么个祸害,迟早要出大事,不行,我得回趟娘家。”丈夫的钱,月月一半送回了乡下,本就不多,还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都不够一家子嚼用,要换地方住,不回趟娘家这事还真办不成,春姐儿又舍不得岁姐儿,周边也就小西胡同的租金便宜些,唉,想想她就头疼。
呸,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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