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儿嗜酸。
杏子时节,年姐儿特意买了青杏腌上一坛。
前儿答应大妮儿去将家陪她说说话,福年年便带上了这坛腌青杏。
月姐儿得知大姐要去将家,问可不可以一道去,她与朵姐儿玩的好,心里头惦记着。
岁姐儿春姐儿也想去,福年年想了下,觉的去这么多人,好似有些不妥当,只带了月姐儿一个,下回有机会再让岁姐儿春姐儿一道。
这日清晨,用过早饭,张顺昌往街上喊了个轿,他随着轿子走,送两人去将家,见她们进了宅子,转身往友人家去,顺便蹭个午饭,下午过来接年年与妻妹。
大妮儿见着年姐儿月姐儿很开心,一手拉一个,嘴里吩咐着草姐儿:“夹些腌青杏,年姐儿腌的杏子,味儿格外不一样。”
婆婆晓得她爱吃酸,让灶上厨娘买了青杏,腌出来的味,也挺好吃。但她吃习惯了年姐儿腌的,不太得劲,外头买的也是如此。她没让年姐儿腌杏,只道近来爱吃酸,年姐儿便带了坛腌杏。
大妮儿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三人说着话,心情很是美好的大妮儿,很快就察觉出月姐儿的心思,她本就是心软的性子,招了草姐儿过来:“去趟二夫人院里,问问能不能让朵姐儿过来。”
虽一个宅子住着,朵姐儿又是浆房的丫鬟,按理大妮儿是三奶奶可以直接喊过来,却是不能这么直白。
张二娘子挂嘴边的话就一句:凡事多问问二夫人总没错。
将二夫人在花厅看册子,雪兰贴耳说了两句,二夫人撩了下眼皮:“你去一趟。”
简单的四个字,雪兰懂了。
她先带着草姐儿往大房主院去,这些个琐碎小事,将大夫人没有不允的道理。告之过大房,雪兰没走,与草姐儿一道往浆房去,朵姐儿正在浆洗衣裳,婆子喊她出去,她满脸疑惑。
朵姐儿没见过草姐儿,她素日里就呆在浆房洗衣裳,连院子都少出,二夫人身边的雪兰自也不会认识。
与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朵姐儿讷讷的福礼,有些紧张惶恐。
进了二房的院里,雪兰往花厅去,草姐儿握住朵姐儿的手,初夏的天,这会日头有些晒,朵姐儿的手却是冰凉的,很粗糙。草姐儿是知道朵姐儿的,妮儿姐与她说过。
草姐儿想,她的运气似乎挺好。
雪兰进了花厅,将二夫人头也没抬,继续翻看手里的册子。
雪兰小声的说着话。
外头进来的丫鬟,到底是朴素了些,随便问两句就能把底透了个干净,仆人似主,三奶奶也和气的很。
“你瞧着怎么样?”将二夫人问。
“很老实的一个丫鬟。”
雪兰垂着眉眼,二夫人不说话,她就静静的候在一旁。二夫人还是姑娘时,她就一直伺候着,三奶奶的性子木了些,却是木的好,于二夫人便是讨喜。
小丫鬟有点运道,过几日,说不定就能换个差事。
前头那贱婢惹了事出来,二夫人闹了点动静,是想借机会让三奶奶晓得宅子里的污糟,上面那位惯会搅事。没成想,三奶奶这么不经事,她瞧着二夫人倒是不见恼火,似是愈发怜惜三奶奶。
三奶奶要能一直这么着,应了句老话傻人有傻福。
朵姐儿进了屋,见着熟悉的三位姐妹,一时有些呆怔,短短不过一年时间,似是过了许多年。
她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想笑,扯了扯嘴角,又发现笑不出来。
月姐儿反应快的很,藏住满腔心绪,笑着拉起朵姐儿的手:“想过来看看你,没忍住,会不会耽搁你的活?”
“不会。”月姐儿还是老样子,朵姐儿松了口气:“没想到你们会来看我。”
“你的手……”月姐儿很心疼,捂住她的两只手:“要抹些油膏才行,下回我把驼油膏带给你,效果很好的,你洗完衣裳,就抹一层在手上,晚上睡觉前也抹一些。”
朵姐儿笑着应好,没有告诉月姐儿,她整日都要洗衣裳,诺大一个将宅,下人的衣裳都归浆房洗,这活很苦,家生子不乐意,自有家里人帮着,签了死契的丫鬟也有主子护着,像她这种,签活契的,最适合干。
“我这里有呢。”大妮儿喊了草姐儿,让她拿油膏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晓得朵姐儿在浆房,却没去看过,更别提帮忙,因她娘说,莫要多管闲事,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二夫人说的话只管听着。
月姐儿帮朵姐儿抹油膏,说起周家这年发生的事,年姐儿大妮儿时不时的添一句。
说完周家的事,朵姐儿愈发放松,竖起耳朵津津有味的听着她们说话,整日在院里洗衣裳,累的连话都少说,有时候从天亮到天黑说不出十个字。
要问后悔吗?朵姐儿不后悔,偶尔她会想,日子一天天的过,将来会怎么样?她想不出来,她就发呆,来了活埋头继续干活。
妮儿姐嫁进将家,月姐儿年姐儿会来将家玩,能见上她们一面,说说话,余下漫长的九年,好像也不那么长了。
这日夜里,朵姐儿躺在床上,又想日子过的慢些,呆在将家她吃穿不愁还有月钱领,出去后,她能干什么呢?妮儿姐会一辈子都呆在将家,年姐儿嫁进了张家,年姐儿月姐儿总会来将家看妮儿姐,她便不孤单了。
她想,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年姐儿月姐儿去了将家,张二娘子有些疑惑,为什么月姐儿会一道去?她喊了年姐儿到西厢说话,故意探了下。
果然是为着朵姐儿。
张二娘子心里有些不快,微妙的情绪却不能让年姐儿知晓,年姐儿细致,怕她察觉出来,匆匆结束了说话,待年姐儿走后,她坐床上,一时拧眉一时抿嘴。
说到底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张二娘子清楚,架不住她想的多,女儿算是高嫁,宅子里水深的很,见上一面,她总会叮嘱,只管呆在屋里养胎,再多,就只有稍微管管女婿的事,也不能多管,男人哪里是管的住的。
睡前,张二娘子还在叨咕,就盼着是她想的多。
到了第二日,张二娘子想着,事情做都做了,得让周大娘子晓得,眉开眼笑的去了大房,拉着年姐儿细细说了半响话,高高兴兴的往周家去。
小西胡同的周家,只剩周老太住,周孙氏原想另租个房子,娘家嫂嫂直接让她住家里,周岩便也厚着脸皮住到了妻兄家。
周孙氏见着张二娘子有些意外,忙热情的招呼她。
两人原先就处的好,只不过,这下离的远,来往没那么方便。
很是说了一堆东家长西家短,张二娘子才想起正事。
周孙氏一听朵姐儿,愣了下,自生了孩子,她有些日子没想起小姑子,一个人带孩子,可没什么闲功夫。
“挺好的,挺好的。”周孙氏连声说着。
张二娘子走的时候,周孙氏硬要给她一块上好的料子,张二娘子推辞不过,只得接了。
小姑娘们在院里玩投壶,张二娘子才进宅子,小姑娘们齐声向她问好。
芸姐儿拿着帕子擦额头的汗:“二娘,你今日心情很好啊。”笑得可开心呢。
“小滑头。”张二娘子走过去,把糕点递给她:“且分着吃。”
福年年自灶间出来:“发糕蒸好啦,过来洗洗手。”见着院里的张二娘子,她笑着招呼,随后又送了盘热乎乎香喷喷的发糕进西厢,三房自也不会忘,月姐儿端了两块回福家,春姐儿则端着回李家,发糕送与娘亲,她们又回张家,有吃有喝说说笑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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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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