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积雪未化，隔着鞋底踩在地上脚都是冰的，宋双双竟然从向来老实的汪朔之脸上看到了几分油滑，不由愣住了，“你怎么能怎么说呢我弟弟科考是需要钱，可是我这些年一直都在给他筹钱，就算要接济也不需要用你的钱呀？况且我弟弟若真有才，何须你来找关系，若人人都指望着找关系才能成事，那让那些寒窗苦读的人情何以堪？”
汪朔之见宋双双一脸坦然，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得了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媳妇，又不用照顾她娘家，自己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那宋双双为何会看上他，为何如此帮衬他？
他目视着宋双双坚毅的面孔，故作不相信，试探着问：“真的假的？你真的这么想吗？”
宋双双盯着汪朔之脸上的笑意，莫名觉得有些油腻，转身道：“我先回去了。”
汪朔之这才连忙拦住了她：“宋妹妹，我就是随口一问，给你说个玩笑而已，你何必如此当真？”
可宋双双一点都不好笑，她觉得他这个玩笑更像是在步步试探，巴不得她嫁给他后马上和娘家撇清关系一样。明明他以前谦虚谨慎，省吃俭用，又懂得孝顺母亲，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可是接触的多了，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这门婚事是爹爹在世就定好的，宋双双心里虽然不满，可没有把话给乔氏说，生怕气到她。虽然她没有想过要汪朔之帮衬什么，可心里一想到自己要嫁给汪朔之，心里就别扭。
过了两天，郭氏来家里提亲，连聘礼钱都没有，开口就说让宋双双做妾。乔氏急火攻心，差点当时气晕过去，一口拒绝道：“你们可真敢提啊！我是出身不好，可我女儿清清白白，她就是这辈子不嫁，也不会做人妾室的！”
连媳妇都娶不上，还想着纳妾？
乔氏心里明明白白，无非是郭氏不想出聘礼钱，还想让宋双双去他们家生孩子，等汪朔之将来有钱了，再娶妻！要是汪朔之一直攒不到钱，他们还能白捡一个人给他们家生孙子，他们把她女儿当什么了！
这算盘郭氏是一开始就打算好的，既然已经开了口，当然是说成了最好，况且汪朔之已经二十一了，年龄确实不小了，再拖下去只会被街坊四邻笑话，况且他们也不想在知县大人那里留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影响汪朔之的前途，郭氏见乔氏如此激动，提醒道：“乔娘子，我儿子如今可是师爷，我是看在宋秀才的份上才来提亲的，十里八村都知道双双是讼师，这名声本来就不好听，你们左右也嫁不出去，要么就是嫁到庄户人家，到时候还得浇地下田，风吹日晒的，做我儿子的妾有什么不好？将来我儿子做了官，难道还能委屈了双双不成？”
乔氏不说阅人无数，这种读书人也见多了，但凡能考上举人，也不会去衙门做师爷了，都已经到这份上，他们娘俩还认不清现状，指着门口道：“行啊，那你们儿子赶紧去做官吧！等你们儿子真做了官再来纳妾！我们再去你们家享清福！”
郭氏见乔氏一副要赶人的样子，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乔娘子，大家都是好言好语，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氏想到当初郭氏让儿子来求学时，一脸讨好，极力撮合这门婚事，这几年她们接济他们汪家多少银子，临了换来这么个结果，气的胃疼，连看都不愿意看郭氏那张脸，闭目道：“出去，我们就是不嫁也容不得你们如此作践我们女儿 ！”
郭氏见乔氏如此让她下不来台，知道这门婚事是不成了，顿时也撕破了脸：“一个贵为师爷，一个市井讼棍，到底谁作践谁呀！我们要不是看在知县大人的份上，生怕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我能来登这个门吗？”
乔氏忽然扭头：“忘恩负义？说得好！你去把汪朔之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他真的要纳双双为妾吗？我看他是拿什么脸说出这句话的？”
……
宋良进在院子里砍柴时，发现邹氏又跑到东厢房外面蹲墙角，不禁走过去问：“你在人家墙角蹲着干啥呢！”
邹氏难得一脸兴奋道：“嘘，别说话，快听，郭氏真的来纳妾了！”
“什么，纳妾？”
“我早就说嘛，这母女俩这么上不了台面，汪家还能娶了宋双双不成！果然是来纳妾的！哈哈哈！”
邹氏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了嘴，只听见里头传来一句：“出去，你现在出了这个门，我们就权当你报恩了！”
“谁稀罕！一个讼师还想嫁入我们家做媳妇，你们怎么不做县爷夫人!”
邹氏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走开，郭氏已经骂骂咧咧的被赶出来了。她心里高兴，知道郭氏看不上宋双双的身份，还碰了乔氏的冷钉子，上前安抚道：“郭娘子，别生气，汪秀才一表人才，她们是个什么身份，怎么能嫁入你们汪家做儿媳呢！”
郭氏冷哼了一声，气的没有说话。
邹氏趁机打听道：“听说，汪秀才现在已经是师爷了。”
郭氏见她一脸讨好，话中有话的样子，不禁问：“怎么了？”
“我想着，娶妻娶贤，娶妾娶色，我想着，咱们汪师爷这样的人才，一定要配上一个贤良的妻子才行，你看我们家珍珍从小就爱干活，人又孝顺懂事，平常就在家里刺绣做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好姑娘！郭娘子，你要这会儿不忙，来我们屋喝杯茶怎么样？”
话音刚落，正巧，宋珍珍穿着大红大绿的袄裙从里屋出来了，日晒三竿刚起床，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这黑脸蛋像极了邹氏，把郭氏吓得够呛，“就你们女儿这样邋遢，还好姑娘呢，给我们儿子做填方丫头我们都不要！”
郭娘子发泄完起身离开了，把邹氏气了个半死：“你！你怎么说话呢你！连聘礼钱都拿不出来，谁稀罕嫁你们家！”
然后邹氏扭头把宋珍珍从头到脚骂了一遍，“谁让你出来的！你怎么不睡到天黑再起床……”
宋珍珍脸皮薄，当时就哭出来了，宋良进听得脑仁疼，“行了，大过年的，女儿睡个懒觉怎么了？你不拦着人家上赶着，人家能羞辱你？那还不是你自找的！”
……
傍晚，宋双双抱着宋子毅从县城听戏回来，才知道郭氏来家里了一趟，还把乔氏给气病了。
宋双双听母亲的话，约莫猜出了几分，可能汪朔之本来也不想娶她，否则郭氏不会这么说。
她煎好了药，正坐在床头安抚乔氏，只听见西厢房又吵起来了。
宋良进在院子里气的大骂：“整整五两银子，你丢了到现在才发现！你早干嘛吃的了！”
邹氏委屈的哭道：“我不是以为在你那吗！”
“银子不是你一直保管的吗？怎么就成了在我这了！说，是不是你俩拿了！”
宋珍珍和宋子凡当时就吓哭了，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邹氏道：“你朝孩子嚷嚷什么，五两银子，他们敢拿吗！我记得……我只拿出去一次，是不是丢在我娘家了？”
“你串个亲戚瞎显摆什么呀！你有钱没钱，人家心里能没数吗？要你打肿脸充盘子？那银子上面又没刻名字！你丢了人家还能给你吗！”
“那怎么了！那毕竟是我娘家，就在他们家丢的，他们还能抵赖不成！”
“你丢几天才发现？你现在去找人家，人家还能给你吗！谁知道你丢哪儿了，说不定都被人都捡走了！”
“啊！宋良进，你竟然打我！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把你们宋家那五两银子要回来！”
……
院子里都是邹氏母子三人的哭喊声，乔氏躺在床上皱眉道：“他们又怎么了。”
“好像是五两银子？”宋双双把药放到了乔氏身侧：“娘，你先把药喝了吧。”
话音刚落，乔氏一把抓住了宋双双的手：“双儿，这家人不行，以后，不要再来往了，知道了吗。”
宋双双点头：“嗯，女儿知道了，娘，您就别生气了，当心您的身子。’
乔氏叹气道：“我哪是生他们的气，我只是想着，你的婚事又没着落了，心急罢了。”
其实，这门婚事没谈成，宋双双心里反而落了一个自在，安慰道：“女儿年龄还小，日子还长着呢，您现在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事。”
“傻姑娘，你以为合适的人是那么好找的？”乔氏盯着女儿，疼惜道，“罢了，这事儿也急不得，双儿才貌出众，总不愁好人家，他们汪家有眼无珠，就随他们去吧。”
话音刚落，宋珍珍推门而入，哭着就跑进来了：“大伯母，您……您快出门劝劝我爹吧，我爹把我娘赶出去了！”
郭氏：我儿子是师爷！我儿子还是秀才，我们家不用下田，你们都配不上我儿子！
乔氏：醒了吗？醒了就滚吧！你戳到我七寸了！
邹氏：大嫂，她侮辱我女儿！
乔氏：你女儿还用侮辱吗？
宋双双：我娘今天真杠！
谢珹：是啊，咱娘今天真杠！
宋双双：？
乔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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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0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