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宋双双知道向春花在方圆十里强词夺理的功夫可谓首屈一指,打官司睁着眼睛在公堂上说瞎话的人也是常有的事,但凡说话靠点谱,开口咬定别人有没有生病的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是诟病别人就能赢了官司,宋双双能立马站起来把向春花全身上下诟病一个遍,顺便掰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恭。
这时,乔氏盯着谢珹身侧冷眼旁观的汪朔之,四目相视,汪朔之连忙错开了视线,却不想乔氏开口冷冷道:“大人,民妇那日确实病了,病的卧床不起,有大夫和药方为证。”
向春花欺负乔氏已成习惯,脱口骂道:“你放什么狗屁,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得病!”
宋双双回头问:“表姑母的意思是,我母亲得病还要跟您知会一声?”
乔氏从进了衙门虽然一直面色紧张,此时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端庄行礼,颇有大家风范,比起斜眼咧嘴的向春花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众人见她有话要说,不禁将视线纷纷投向了她,神色也格外认真。谢珹对此了然于心,有母如此,难怪把宋双双教养的这么好,只是宋双双比乔氏又多了几分自信在脸上,看起来更机灵活泼一些,尤其那骨子里透出的教养,却是粗布素衣怎么也遮盖不了的。
“乔氏,你可有话说。”
“回大人,民妇卧病乃是因家女被退婚一事,只因夫君在世时,曾与一邻家结亲,夫君走后,那家人因为生活艰难,迟迟未上门提亲,女儿也曾对那家人多番照顾,却不想前几日对方家母来访,开口便要纳女儿为妾,民妇气不过,故而病卧在榻,而向氏来家中探亲那日,正是女儿退婚之时,民妇一向教导女儿,即便是终身不嫁,也绝不为人妾室,民妇怎么会有心思跟人说起这个?”
乔氏说起最后那两句话时,谢珹不禁被她眼底的坚贞愣了下,他眸光不经意间从宋双双平静的面孔一扫而过,连汪朔之也是精神恍惚,俩人坐在堂上相互对视一眼,气氛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汪朔之见谢珹不说话,还以为在为这件事怀疑他的人品,有心解释几句,奈何这场合也不合适,只得如坐针毡在旁候着,眼神却瞪向乔氏,邻里一场,好聚好散也就罢了,竟然有意让他在大人面前难堪,这母女俩是何居心?
谢珹的为难宋双双明白的,毕竟已经签了卖身契,殊不知,汪朔之此时斜眼的模样,要多丑陋有多丑陋,宋双双觉得恶心,也没有看他。
向氏结巴道:“那就是你去年跟我说的!我跟老太太提了这件事,才被她老人家赶出去的!”
话音刚落,谢珹一拍惊堂木,厉声道:“一派胡言!倘若真是你所说,乔氏托你去向家说媒,为何乔氏还要被向有材抢了去!还不从实招来!”
向春花没有吃过衙门的板子,并未察觉出风雨来临前的征兆,趴在地上无辜道:“大人,民妇说的句句属实啊。”
她想胡搅蛮缠,但谢珹不想听,“来人,给仗!直到这个刁奴说出实话为止!”
向春花听到挨板子,顿时就傻眼了,怎么才说了两句话就挨板子了?
她看向宋双双和乔氏,发现没人理她,直到衙役把她拎起来了,才哭着求饶道:“大人,大人,我说,我说!是是是民妇想给向员外说妾,被向大公子听到了,就也说了几句,然后民妇就走了……至于后来怎么样了,民妇什么都不知道啊!”
“从你进来时,便言辞闪躲,胡搅蛮缠,说,为何说谎!”
向春花两只无知的眼睛望着谢珹,又有些游离,就好像把人屏蔽在外了,也不讲道理,也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错了,就是本能的无辜认错道:“大人,民妇知道错了!民妇就是随口一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珹眸光转而扫向一旁的颤颤巍巍趴在地上的肉球:“向有材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下,向有材意识到再也不能扯谎了,不然自己也是一通板子,连忙磕头道:“大人恕罪,小人是听说乔氏貌美,所以才特意去一看究竟,即便是调戏,但并没有非分举动啊!”
“向有材,你当街调戏妇女在先,污蔑乔氏弄碎你玉坠在后,如今又强抢良家妇女,你可知罪!”
向有材早就被谢珹吓傻了,那还敢真的承认这罪行,抱着鸭子死了嘴壳硬,车轱辘话又说了一遍:“大人恕罪!实在是乔氏弄碎了小人玉坠,小人才上门要钱,这都是纯属意外啊!”
宋双双盯着向有材腰间并没有携带玉坠的习惯,眼底闪过一丝狐疑,突然道:“大人,他口口声声说弄坏了玉坠,可否把物证拿来一看!”
话音刚落,向有材额头上都多了一层冷汗,扭头激动的吼道:“碎都碎了,还看什么看!”
宋双双冷声道:“那是我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碎了也应该给我。”说完,她看向了高堂而坐的谢珹,磕头道,“大人,民女怀疑玉坠是假的!他是惯犯,既然知道玉要碎,怎么可能用真的?”
向有材刚要上前打宋双双,就被霍钧按住了,只能眼神警告道:“我告诉你,不要得寸进尺!”
宋双双却不吃他那套,对着谢珹道:“大人,只要他肯把物证交出来,找个懂玉的行家一看便知。”
向有材靠的就是乔氏弄碎玉坠要赔钱的道理才敢上公堂,物证自然是要有的!如果这时候交不出物证,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宋双双欠他银两这件事就做不得数了,到时候他就真成了强抢良家妇女的罪名,只好硬着头皮将两半玉坠交了出来。
谢珹看了霍钧一眼,“去西街找刘掌柜过来。”
霍钧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答应了, “是。”
结果,等了一会儿,刘掌柜过来开口就说着玉坠是真的,确实值三十两银子,这让宋双双格外差异,向有材有这么傻吗?
她狐疑的从地上拿起这玉坠,“刘掌柜,您可看清楚了?”
“是,这玉质地通透,的确是难得的好玉,不会看错的。”
“听见了吗!好玉!”向有材扭头朝谢珹磕头道,“大人,小人要告这个贱蹄子污蔑我!”
宋双双被反咬了一口,正想着怎么反驳时,突然一声惊堂木,打断了她,“放肆,你屡次生事端,还敢公堂之上诋毁他人!”谢珹厉声道,“来人,向氏造谣生事,重大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向有材强抢良家妇女,作恶多端,当街打死示众,以后看谁还敢作乱!”
“大人,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人,你你这是偏袒,纯属偏袒,小人不服!你公堂之上跟这贱蹄子眉来眼去,你分明是偏袒于她,你不问她污蔑罪,反倒置我于死地,我不服!”
“拖出去!”
耳旁一阵聒噪的哭喊求饶声,衙役将人拖出去后,耳边瞬间安静了,宋双双愣愣的跪在地上,知道向有材罪责不轻,可当街打死还是吓了一跳,以前老知县慈爱,打官司也从未出过人命,突然知道要当街死人了,宋双双不由心慌,趴在了地上,对谢珹的畏惧更多了几分。
谢珹扫视了母女一眼,冷声道:“退堂。”
宋双双见人都走了,搀扶着乔氏起身道:“娘,慢点。”
乔氏知道女儿从小怕死人,街上谁家老人去世了,几天都不敢出门,现在当街打死一个人,知道她怕极了,一路上紧紧握着她的手,出了衙门后,察觉女儿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宋双双红着脸道:“娘,您回家吧。”
“你呢。”乔氏问。
宋双双咬了咬牙唇,低头道:“我……我不能跟您回去了。”
乔氏心下的猜测越发应证,敛眉道:“难道你真的?”
宋双双知道母亲都猜出来了,所以就没有解释。
突然一道火辣辣的痛意落在了脸上,宋双双本能的捂住了脸颊,再抬头时,乔氏已经红了眼眶,“从小我怎么教你的,我说过不让你做妾室,你都忘了!”
宋双双心下一阵委屈,红着脸解释道:“母亲,大人是好人,他不会真的怎么样我,他没有纳妾。”
乔氏气的差点当街昏过去,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从小悉心教育的女儿,“你竟然做通房!?”
她苦口婆心道:“我因为青楼出身,自知身份卑微,被人诟病大半辈子也不敢还嘴,平时没事更是连门都不敢出,所以,我从小让你读书识字,半点粗活都不让你干,还让你出门长见识历练,把你养得跟大家千金一样,见地也比寻常女子开阔,就是想让你将来过好日子,你竟然自轻自贱,去做人家的通房?双儿,你就这么辜负母亲对你的一片期许?”
宋双双如何不知母亲的苦心,抹了把眼泪,坚定道:“娘,你放心,等我攒够了钱,一定会自己赎身的。”
“可打从你出生,你就没有干过活呀!你又什么时候伺候过人,看人脸色过日子了?街坊死了人你都能吓得病好几天,半夜不敢出门,饭菜尚且都是我端给你的,你怎么伺候的了别人?晚上,让你起夜照顾人,你就不会害怕吗?”乔氏泪目,黯然道,“再说,三十两银子,谈何容易,你要攒到什么时候啊?”
谢珹:我今天被我岳母吓坏了……
汪朔之:大人,我也被你吓坏了。
向有材:大人,我被你吓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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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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