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乘夜色降临,节目开录在即,荀子钦收拾行李准备出行。
他一个人在衣帽间穿梭,选取合适的衣裤,挑选能用上的配件,考虑细致到从头到脚,每一片待选区都琳琅满目。
荀子钦是主持人,是明星,是追求完美整洁、时尚干净的设计师,也是圈内一种典型的gay。他还未被人圈养在怀时,他在市郊的房子就很大,口味也很挑剔,装修时特地为衣帽间划出很大很大一片空间,请了偶然结识的室内设计师设计。
那个脑子里充满了天才想法,风格审美与荀子钦相似的设计师惊叹于他对衣帽间面积的想法:“joi,你真的能用得上这么大的衣帽间吗?虽然我知道你是明星,但这也太惊人了。你几乎把你房子的一大把都留给了它!”
彼时荀子钦笑而不语。
设计师不是第一个对他空间规划发出声音的人,那时候他还没经历后来的一切,性格更为丰富外放。可纵然如此,在对待这个问题上,比起语言的搪塞,语言的颜色,语言的艺术,荀子钦更倾向于用实际行动来替换言语表达。
荀子钦一边走在时光前沿的缝隙中,一边逐渐填满了它。一直到认识覃朔千前,他还曾苦恼于要不要买个更大的房子,换个更大的衣帽间。
想到这儿,荀子钦微微一笑。他还记得覃朔千那时说,要送他一个能放住他**的衣帽间,当时荀子钦以为他在开玩笑,从没有当真过,也没有放在心上过。
他还和覃朔千说,他念旧,现在东西放不下想搬家都很犹豫了,到现在还没换。覃朔千竟回:“那你谈恋爱的话,一定也很长情了。”
初识覃朔千的荀子钦不懂他的心,对这句话四两拨千斤就算过。现在回过头来去看,想来那时覃朔千就不知因何动心了吧,连同那句话竟都带着几分嫉妒的酸气。
是了,荀子钦知道覃朔千内心的嫉妒心,在这段关系刚开始时,很早以前就显露。
他要他们在一起,永永远远。荀子钦的任何意义上的身边人都得是他的。
荀子钦曾震撼于这段发言,为此失语,为此心惊肉跳。他实在不懂,实在难懂,覃朔千对他的执着与在意,这简直超乎寻常。
无论在圈内圈外,荀子钦从未见过这样深刻的感情,从未想过它能落在他的头上,被拒绝、被冷落、被拉远关系也不离不弃,在他与圈内一人维持起一段稳定关系后嫉妒非常,还想得到。
荀子钦并不心软于他的情爱,不然也不会逼得覃朔千到不择手段的境地。他只是惊讶,又因被强行在一起而生出些许感慨,现在……大抵是动摇了冷酷,想要服软,思绪连番下多少有一些追忆。
覃朔千的确给了他一个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衣帽间,足以装下他曾在旧房子中装不下的东西,还有更多更多更多空余。
他说到的,他从来都做得到,并把它当成当然。
“我爱你,这是我理所应当做到的事。”覃朔千曾说。那时的荀子钦格外沉默,覃朔千的示爱只不过是让他难以面对。
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却滋养出了更多晦涩情绪。
荀子钦整理好行李,拉上拉链。他这次拿了一个24寸行李箱,为节目的先导片和第一期放置了太多准备。
他看了一眼挂钟,发现距离出发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荀子钦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卧房之中沉睡的人告别,就像他始终在这段感情里,于爱欲之中犹疑。
他脑海中回忆在此之前发生的事——
覃朔千回来了,在黄昏时分疲惫而归,他在拥吻荀子钦,温声询问完有关荀子钦的任何后回房洗澡,吹干头发后倒头就睡。荀子钦在他身边,难以自制地伸出手抚摸男人头发,覃朔千在半梦半醒间给他反应,温柔地握住荀子钦手,亲吻他的指尖,爱语不断。
“……乖乖。”
他这样含糊不清地呼唤他。
荀子钦无法具体形容自己的心情。
时间快到了,荀子钦准备提起行李箱下楼,推到门边,站在一幕巨大的落地窗前静立许久,此生在这方面从未有过的纠结。
他的思想在打架,他的想法不断被推翻。荀子钦没有心事重重,不过是在有情人与未情人之间横跳反复。
荀子钦拉上拉链,抬眼时瞥见光亮可鉴的玻璃映出他隐约的身影,模糊的脸,若隐若现在别墅偌大草坪间。
或许他应该选择学着去爱,或许……
微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荀子钦悚然一惊,回首望见覃朔千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那仅仅是一道身影,一片衣角,就让他心脏狂跳。
“乖乖,我送你。”多日连轴转工作,为见爱侣连夜奔波,即便睡了不满三个小时,覃朔千仍看上去神采奕奕,他似是已通过对常人而言极为短暂的睡眠满分回血。男人闲庭信步般缓缓下楼,他换了一身整洁打扮,不见丝毫有三小时前有关的风尘仆仆,疲累满身,光彩耀人至荀子钦心里。
荀子钦一直望着他,一直看着他向他一步步走来,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从前在他毫不知情时,在他已拒绝过时,覃朔千依旧愿意向他走来的日子。
那段日子,凡他之出现,必然风华无双,鹤立鸡群。
他的精致不是能修饰的精致,他的整洁不是能模仿的整洁。这是天然的竞争力,天然的优质基因,与纯粹的金钱与礼教培养,阶级的力量。
“我了解我的孩子,他不想给你压力,但我想,有些事情不要成为日后的误解。”两年前,因覃朔千家族中一场风波,让本不愿家人与爱人接触的覃朔千推他提前入了场。
覃朔千父母、亲近的家人待他很好,大约是覃朔千嘱咐了什么,他们始终表现的不远不近,很有礼貌。尽管荀子钦不快于覃朔千携他来此地,那段日子比之预想总结下来也算松了一口气。
他和覃朔千父母唯一的交集,大约就在元旦夜。
代表新年的钟声刚响起,那位优雅知性的女士便来邀请他走入三楼某个房间。他在那里听到了这位女士为何邀请他而来的原因,听到了这对父母对他的尊重,听到了他们对于这段感情的维持的煞费苦心。
在覃朔千看不到的地方,荀子钦听到他的父亲直截了当地问:“那场事故,与你有关?”
“没有。”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基于荀子钦从不怀疑覃朔千与那场对他而言是为浩劫的事有关的信任。他唯独有些意外覃朔千情绪过于外露的表达,在他们已经维持这段感情三年多以来。
他说,让荀子钦陷入从未有过的危机困境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他不是幕后黑手,也不是什么插一脚进去的推波助澜者。他只是很单纯的,落井下石而已。
很直白的供述,很不覃朔千的嫉妒。他再一次地感受到了这些,很难不令荀子钦忍不住发笑。
荀子钦听见那位先生对他这番态度的斥责,覃朔千这次的答复让荀子钦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
——谁让锦上添花荀子钦不稀罕?那也别指望他覃朔千雪中送炭。
那位女士自外室那对父子开始谈话时便沉默,直到听闻覃朔千这句话时,不变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讶异,又不免有几分对他的抱歉。那时,他怎么说来着?
荀子钦看着男人走近了他,习惯五年如一日,垂首给了他一个满含眷恋的吻。他站在原地,凭空感觉几年的时间都在他面前呼啸而过,命运的岔路口无数次从他身上辗过,赠予他的,不是有情与无情的抉择,是共同的岁月中无数闪耀在平凡的小惊喜。
“抱歉,我的孩子太自我。这是我们没能想到的他。”
“没有关系,他很好。他对我很好,这就足够了,不是吗?女士。”
时间不多了,荀子钦却没那么在意它了。他任由覃朔千的亲吻落下额头眉间、脸颊嘴唇,荀子钦的唇色都被染成了更鲜活的旺盛。他们亲吻后双双抵着额头,彼此呼吸纠缠,荀子钦低低地问:“不会很累吗?”
“我不会拿你的生命开玩笑。”覃朔千对他的回答风格一如既往,他又挪了挪,低头亲吻荀子钦的嘴角,温热的舌尖舔舐他的任何:“我爱你,乖乖。”
示爱与温存过后,覃朔千提起荀子钦的箱子,走在荀子钦身边一路推行,遂放在车中后备箱之后。
荀子钦盯着男人利落潇洒的随性而就,久久未曾挪眼。覃朔千垂脸以眼神关注他的需求,荀子钦不言不语,摇了摇头。
他仅仅是想到了刚刚,刚刚他正思考的两波浪潮……或许,或许他不用再纠结了。他的心已告诉他,荀子钦已做出选择,在他还不曾意识到前。
黑色卡宴平稳行驶,穿过人群,穿过车流,穿过公路,路边绿色的草木渲泻于白茫茫的微光,荀子钦侧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幻的景色,一轮初阳正在润物细无声处缓慢升高。
一眼,两眼,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人生也这样眨眼间就过去了吧?
“等节目录制完,我们在那边待一段时间吧。”荀子钦说。
“最终的结束?”覃朔千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戒环转折处有一闪而过的晨光。
“不,这一次后。”出乎意料的,荀子钦轻轻地反驳了他:“以后的每一次,我们都可以待在那里一段时间。”
他慢慢转过脸,褪去有时藏不住忧虑的脸上还残留着一定郁气,不再如以往太多负担。荀子钦罕见的正视覃朔千的脸,他发现男人不止是条件优越,还拥有着太得天独厚的百看不厌。
光明在他身边升旗,他在光中,他坐在光中,年过三十仍能被评一句无与伦比的美丽。
“……我的朋友想见你。”荀子钦低声。
覃朔千怎么会拒绝他?覃朔千永远也不会拒绝他。
“好。”
他们都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代表着某种意义上的改变,关系的质变,可以再走近一步的时间。
五年,这真是一段漫长的距离,漫长到他们之间的谁都发生过改变。
荀子钦让覃朔千的嫉妒之心不再那么的蠢蠢欲动,覃朔千让荀子钦终于接纳了他。
“需要另外找房子吗?”
“不需要,你来他们就走了,我们可以住在那里。不过……算了,会有摄像头,不太方便。还是找一个吧。”
“嗯明白,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房子装好你的。”
“……不要总是说一些让我心动的话。”
“在我爱的人面前情难自禁,抱歉让你为难了。”
“又来故作正经,好怪,真的太怪了哈哈哈哈……”
“乖乖。”金色熹光下,男人忽然唤他。
“嗯?”荀子钦悄悄红了耳朵。
“生生世世我们都将在一起,万般纠葛,纠缠不清。”覃朔千仿佛在宣布誓言,平静的口吻也郑重其事。他向他的爱侣寻求回应:“好吗?”
荀子钦眼眶湿润,低头一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然回答:
“当然好。”
马路上黑色卡宴辗过零落泥土,飞驰而过。徒留下隐约的歌声飘荡在空中:
“青春啊青春啊,它眨眼过。”
“珍惜吧珍惜吧,爱不会落。”
“风暴风暴磨砺我,没有你没有你我怎会是我。”
“天涯海角,追到风林火山,七月流火。”
“再见吧再见吧,我们应该在爱里开火。”
这是一个关于强迫的故事。
曾红得大红大紫,连同节目一齐被众星捧月的荀子钦被整了,他最重要的节目被关停,他本就不多的私生活被恶意媒体无限放大。他在最苛责的眼境中咬牙坚持,曾对他感兴趣而不得的顶级权贵却卷土重来。
他要他们在一起,永永远远。荀子钦的任何意义上的身边人都得是他的。
让荀子钦陷入从未有过的危机困境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他不是幕后黑手,也不是什么插一脚进去的推波助澜者。他只是很单纯的,落井下石而已。
——谁让锦上添花荀子钦不稀罕?那也别指望他覃朔千雪中送炭。
所幸一切都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性冲动,荷尔蒙,**与缠绵,得到与施予。
“生生世世我们都将在一起,万般纠葛,纠缠不清。”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