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02:卧底

许霖负责忠诚度考核多年,如今虽一把年纪了,训起人来气势丝毫不弱。

“你们这群人到底干什么来的!考官安排第零准则是什么?我们是没有人了吗?怎么能安排两个这种关系的人碰上!”

考官安排多以危险指数和能力水平为主,但在所有准则之上,有个第零准则:必须避开血缘、亲密关系,诸如亲戚、朋友、爱人。

虽然这两个人现在还不是可登记在册的恋爱关系,但许霖五年前将曾贺带来时就将他的人际关系查得透彻,余忱一定会在曾贺的亲密关系里。

战战兢兢的人群中有人弱弱开口:“……那边给的等级是‘特别危险’,我们又反复看了资料,只,只能让曾贺上校上……”

等级由申请人和考核机构中间的第三方标注,基于能力、身份、尤其嫌疑程度等多方面评定。余忱档案上的“特别危险”被标红强调,他们又仔细研究了交上来的资料,能在国际通缉犯身边卧底多年,并在收网当日安然回来,他们实在不敢掉以轻心,评估下来,若真硬碰硬,只有曾贺上校有可能制住。

但不知哪一步出了问题,排查人际关系时,不仅系统没发现,他们十几号人也没一个发现两人的问题。

“你们是第一天干这行吗,系统出问题了直接跳过,你们对着纸质档案也看不出问题?”许霖气得想将手里文件拍在那人脸上,还是忍住了,文件被摔在桌上,“系统关闭十天,你们几个人滚去档案室去把所有档案再核对一遍。”

有人小声控诉:“所有档案十天内根本核对不完……”

“人现在还在医院手术室里,能不能醒来还是问题!”

中枪其实半真半假,但中枪的过程不会因在虚拟空间中有半点滤镜,意识空间中的脑部受伤本就难说,她还受了那么大的心理冲击,许霖是真的担心那个余忱的安危。

醒不来的,和醒来的。

-

所谓忠诚度考核,是存在于某个意识空间的“假把式”,它借助于国家意识系统的操纵和干扰,监控着整个空间中的一切,并实时转换为数据以供参考,从而达到在任务中考核“忠诚度”的目的——这就是国家意识系统的强大之处。

这项考核是自证清白的最后一步,通过则生,不过则死。

有一批人专职考官身份,同被考核人一样进入意识空间中,但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题目。被考核人会接到某项任务——不过他们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处于虚拟的意识空间中了。

“题目们”在空间中只为给他们使绊子,并拥有极高自由度。

意识空间中,只要他们自己的脑意识不崩溃,就不会造成真实的机体死亡。

曾贺做了三年考官,但接触意识空间却已有五年。虽然很少到需要强制离开意识空间的地步,但考官训练中有相关的模拟,因此也不算完全陌生。

抢救后的第二天下午曾贺就醒了,余忱却是在第四天凌晨才真正脱离危险,至今昏迷。

当时他没听明白她的话,只觉得自己确实可恨,甚至她上膛的时候还想着让她开一枪舒心一下也好,直到他意识到余忱的枪口对着的是她自己的脑袋。

脑意识崩溃会引发机体死亡,这是他在学习意识空间时第一堂课就知道的内容,曾贺从没遇到过,但他清楚,余忱正处于那绝境的边缘,这其中有他的功劳。

他紧抓着余忱的手,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当时的场景。

她的问题轻飘飘地抛出,纵使他什么话都没说,余忱也依旧不相信他真的违背了当初的那些,不相信他真的加入了极地狼。

她跟他说“我们打个赌吧”。

筹码是他们两个人的命。

子弹对着的是两个人,若一切是真的,一起死是最好的结果,可若是假的,真正可能会死的人就变成了一个。

就像现在。

曾贺去找过许霖,领罚的同时也打听了余忱被送来这里的原因,这才知道她过了几年卧底生活。他知道余忱一门心思全是案子,其中一定存在变故,那一刻他甚至想要去质问,但他又比谁都清楚余忱就是这样的人。

喜好危险,又无比明艳。

一如她从前。

他坐在病床边俯身,额头隐没在被褥中。曾贺不知道他现在那无数声对不起,是否有哪怕一句,能够传进她心里。

-

意识混沌的时候非常难捱,市局工作一般接触不到这个,余忱只有在一次帮关青洵做事时碰到过,那时她痛得直接昏死过去,然而此刻才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疼痛难耐。

挨过密密麻麻的头痛后,跳动状疼痛又开始折磨她。由脑神经蔓延至脊髓,再到身体各处。她的意识谈不上清醒,只是能感受这里。她甚至具象化地感觉到,那个恶魔般的狗东西是趴在她的哪根神经,又跳到了哪根神经上。

我应该还算是活着的,至少没死成,余忱在这无边际的疼痛中渐渐找回思路,所以那一切都是考核的内容,那批人的雇佣兵身份也是假的。

头疼是很早就开始的事,在考核申请提交后的某天突然开始,然后她就收到了上面的任务,纵使疑惑,但她更想要加紧把任务完成然后回去。

人不会突然怀疑所处情景的真实性,并且这对于任务在身的余忱无关紧要,但她后来遇到了曾贺,彼时双方敌对。

那是余忱突然想起曾在关青洵身边的很多事,比如刑房里如何审问卧底,又比如关青洵这个意识开发的狂热者是如何把她当做小白鼠。

头疼的缘由似乎有了头绪。

任务需要的芯片早被她毁了个彻底,毫无疑问任务失败,于是她赌了一把。

那些跟曾贺说的话自然是真心话,语气不明也只是因为当时她真的太累了,说他可恨然后开枪的时候余忱心里也是真的快活。

因为不管她能不能回去,绝不会有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再一次机会了。

直到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三天,余忱才醒来。深夜的病房中只有一盏极小的台灯亮着,她动了动没被握住的左手,刚想想点什么,又很快陷入昏睡中。

直到第二天下午完全清醒。

晚上,余忱认出了走进病房的人,许霖跟她说了现在她的身体状况,余忱点头听着,但没怎么在意。临走时许霖还顿住脚步似有话说,余忱看过去,只得到对方的好好休息四个字,她笑着应下了。

许霖走后,余忱又拿起柜子上的书看,是她一直喜欢的科幻类,不似新书却保养良好,泛黄的书签夹在其中,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又翻了几页,余忱停在了剧情**的前夕,看向门口:“再等下去我就要睡了,你真不进来吗?”

身着便衣的曾贺出现在病房门口,缓步走近病床,两人相视沉默,又是好一会儿。

余忱见他模样,率先开口缓和气氛:“你衣品怎么还是这老一套,一点长进没有。”

曾贺直接上去抓住她的手把了下脉,良久才开口:“你现在的身体真是差劲极了……”

余忱抬头,恍惚中又看见当年他们互相较量身体素质时,曾贺把她对他说的话又还回来的样子,余忱笑了一下。曾贺做上床,将人抱进怀里。

“三年前,”余忱紧紧抓着他的手,说:“我在东边大桥察觉到一项与意识系统有关的非法交易,不过还没走近就非常倒霉地遇上了隔壁废弃化工厂爆炸,被炸晕后我就被带走了,对方背后是一个非常完备的犯罪集团,做了一段时间实验体后可能他们发现我还挺有用,于是我就帮他们做事,联系到局里后便干脆就申请做卧底了,后来才知道他们老板是关青洵,于是就直接跟专案组连线……”

曾贺没在意她这通说辞中不合逻辑的地方,比如她一个登记在册的警察为什么会被留着,又比如关青洵那样的人怎会如此简单让她先跟局里连上线再做卧底……

余忱心情不太好,她编不动了。

他都知道。

曾贺将人搂得紧了些,也说起了他的经历。

“大四那年夏令营训练,其实是许老来挑人,我是被她一眼选中的,许霖许老谁没听说过,那时候巴不得马上收拾东西跟人走,那也是我第一次听说还可以进到一个虚拟空间做任务,觉得可带感了,其实真正来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那时意识空间的项目才落地,曾贺被关起来集训了两年也才正式开始。

一直待到现在。

整整五年。

余忱把玩着他的手,那上面有着因多年高强度训练留下来的很厚的茧,存在感强烈,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手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笑了笑,心里莫名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这几日的生活太过舒适温馨,以至于当齐斯年带着人过来时余忱半晌才反应过来。

“齐队。”

“余忱,”齐斯年身着警服,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其实我很不愿意这个时候来找你,但现在专案组那边任务急,有些工作还望你可以配合一下。”

余忱知道若不是他在局里为自己挡着,那些人不会现在才来,“当然。”

齐斯年是最后走的,最后还陪了一会儿床,正欲回去时,余忱叫住他:“齐哥。”

“非常感谢。”

齐斯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曾贺身份特殊,即使是在研究所的附属医院,他也得避开前来探病的人,因此鲜少白天过来。今天集训结束得早,曾母听说了余忱回来还住院的消息,便打电话让他给余忱带了她刚熬好的汤来看病。

他自然记得余忱警局的直属上司,那是她还未做卧底时的上司,晋州市刑警队长齐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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