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铁克4054年。
铁时空动荡危机,群魔来袭。
那是在魔尊被封印于灭之后的百年,群魔规模最大的一次偷袭。
那一年,鲜血铸就了漫漫长夜。
为期十八日的战争,于白道东区打响,其间牵涉到无辜的麻瓜无数,曾造成麻瓜世界的恐慌,而那场战役,在异能行者心中,也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更是一种耻辱。
魔界与白道交战不过三天。
北城卫团灭,而后是南城卫。
没错,团灭。
铁克禁卫军,号称白道最强的军队。死伤至这种程度,说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问及原因,更是讽刺。
因为此一役之中,四团团长指挥失误。
军权多年分崩,彼此难以信服,更兼彼时的东城卫团长与监察司掌权者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些积弊已久的问题终是酿成了大祸。
那些本不必消逝于此处的生命,湮灭于尘埃。
白骨尸骸堆积成山,血流成河。
何为战争?
是神风绽橙色的光焰狠狠割开那些残虐的弑杀者,看着他们鲜血喷涌,皮肉撕裂,骨骼破碎,还是在那腥风血雨的战场中,下意识地护着他人,却生生被人从后背捅了一刀的冰凉噬骨?
冷,很冷。
痛,很痛。
沉默地望向那些在战乱之中,眼神浑浊的男人。
狰狞血红的眼中,是疯狂的渴望。
人心难测。
——呼延脩,你是笨蛋吗?
气恼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在我抬头望去那瞬间,素来跳脱总是笑得开朗的人,那样决然地将手中利刃狠狠刺入面前魔魅扭曲的身体中。
鲜血四溢。
腐臭的黑色液体含有强腐蚀性。
落在身上,手上,有滋滋白烟自伤口处冒出,灼烧剧痛。
——小心!
远方亦有戒冥镫的声音传来,他们飚起了异能,各色光焰在混沌的世界中疯狂燃烧,在这鲜血铸就的地方,形成那小小的,几乎难以被博捉到的点点微芒。
那是我们五个人第一次上战场。
而那一年,我们还不像后来那般,能熟练用乐曲御敌。
无论是经验还是实力,都远远不及现在。
生死线上徘徊挣扎,亲眼看着那些或是熟稔或是陌生的战友倒在自己的面前,甚至于他们滚烫的鲜血自魔爪下喷涌而出,溅落在身上。
魔界来势汹汹,白道本就人心涣散,当南城卫北城卫团长的头颅被那些魑魅魍魉大笑着斩落于地,当它们捧起那些血肉撕咬大笑,剥皮饮血。
当那赤血溅青霜。
本该风萧萧飘扬的战旗却倏然断裂。
我们第一次亲眼见到白道的战旗折断于地。
都说黄土白骨,战士归宿,可是他们竟是连入土为安都无可能了。
群魔有备而来,来势汹汹,在白道之前抢占先机,封锁东区。处于这东区中心的我们,被群魔团团包围,其中混合着叶赫那拉家乘此机会想要分一杯羹的魔化异能行者。
我们孤立无援。
在被封锁的东区待了18天。
我们召集还活着的人,共同遇敌,寻找资源,分配食物,照顾伤兵。条件情况极度艰苦恶劣。
战争让人快速成长,也令人彻底抛却道德底线。
当昔日所有律法失效,礼义廉耻统统被踩在脚下。
有人开始争夺食物,有人开始抢夺资源。甚至有人在极度的压力下,以武犯禁,欺压他人用以发泄。
更不用说还有那些不堪的男人欺辱本同为战友的女人。
火拼厮斗永远都有。
呼救声低泣声呵骂声。
每天都有人死去。
更令人绝望的是,我们的求救信号发出许多天,始终等不到援军,很多人渐渐意识到,被围困于此处的人,是被白道总部放弃了。
上位者看的是他们的大局。
而被牺牲的是我们自己只此一次的生命。
战争让我更深刻的明白了人性。
我曾亲眼看到一个男人抢走一个女孩唯一可用来防身的武器。
那个男人我认识,战前短暂交谈中他曾说过那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们二人一起考了三次才考入白道异能署,以后会一直在一起互相鼓励相互扶持。
因为她是他最爱的妹妹。
而在生存面前他所做出的选择,让我在那一刻,彻底不信任人性。
在我们被围攻的第十夜,可用资源愈发稀少,幸存者人数亦是急剧减少。在某个掩蔽处遇上戒冥镫之时,我刚刚亲手杀了一个要偷袭我的人。
他们手中突击步/枪在往下滴着血。
栖息的房屋已然在战火中破败,断垣残壁之外,有那劈啪作响的火在蔓延燃烧。除此之外除了那惨淡的月光,此处一片黑暗。
我的手中也握着枪械。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
戒受了伤,冥扶着他,镫在防守。
他们三人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先是一怔,而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戒手中的枪械因为脱力掉落在地,整个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冥扶着他,突击步枪阻碍动作,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在我面前扔掉了他的防身武器,镫将枪械放在地上,从随身包裹中找出药物,给戒喂药。
三支突击步/枪被随意丢弃在地面上。
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他们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我面前。
我垂眸,凝望着地上的枪。
再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暗中一直紧握着枪/支的右手,悄然松了。
此处并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四个人算得上是显眼目标,很快就有叶赫那拉家的魔化异能行者朝着这边射击,我下意识的回击反攻。看着倒下去的敌人,戒冥镫三人见状神色复杂,镫叹了口气。
第十一天的夜晚,我因为体力衰竭再加上先前本就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没躲过叶赫那拉家的杀手偷袭,受了重伤,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血从无法愈合的伤口中流出,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冷得发颤。
在那样寒冷的夜,是戒冥镫守着我护着我抱着我。
我仍记得那时耳边时不时传来外界的枪声。
他们不止一次地背着已经是累赘的我四处躲避逃窜,一路上有风自耳畔划过,眼前朦胧的血色与战火相依,有那隐约的暗紫色明明灭灭,是那些永无止境的魔。
那么多的敌人。
那样惨烈的场景。
有好几次迷迷糊糊间我都能分析出放下我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做法。
可是,明明护住自己已是那样的艰难。
他们却从未丢下过我。
一次都没有。
我曾经历过背叛,不止一次,不止在这里。
我曾见过那么多的黑暗冰冷肮脏不堪,多到我哪怕记得幼年父母在时的美好,那份亲情都已无法温暖我已经冷彻的心扉。
在遇到他们之前,我真的以为,所有的美好情感,不过是以利益为基础才会付出的那虚无飘渺。无论亲情,友情都是虚构的梦幻。人们总需要些温情的东西来欺骗自己早已在人世间麻/木的灵魂。
可是在我不管怎么分析,在这种情况下救我护我都十分不值得,全然是愚蠢行迹。他们却都坚持着这么做,在我倔强着让他们离开不要管我,他们会气恼地叫我不要说傻话,然后给我递上稀缺的食物,喂我药物之时。
六年之后。
我终于再次感受全然无关利益的,纯粹又热血的情感。
那是真正的友谊。
或者该说,兄弟情。
非血缘维系,而是因同样的信仰聚在一起,共同为之奋斗,在这条路上,彼此互助相帮永不离弃。所谓兄弟,是在这残酷的战场上,除了自己之外,可以将背后相托,以命交付的人。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值得。
因为我们是兄弟。
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放浪形骸厮杀,你倒下有我来扛,共患难去闯。
A chord在第十五天的清晨找到了我们。
那时我失血过多,身体快要撑不下去了,戒,冥,镫,那天天叫嚷着自己已经长大,总是装得少年老成的三个人,居然在我面前哭了。
我至今无法忘记那种感觉。
虽然很没有良心。
但他们对着我哭的时候。
我笑了。
因为我很高兴啊。
真的,会有人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
在我已经模糊的视线中,a chord出现之时整个人就像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身上有自己的血,有其他人的血,也有魔的血。
冥一开始甚至没有认出他来,险些开枪。
而那时a chord却不管不顾地奔向了我。
不知是不是我脸色太难看,还是身上这衣服太久没换过,估计那个时候和他一样吧,衣物破损浑身都是各种血渍,a chord抱着我放声大哭,险些没把我摇死。
后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找到了一瓶药物。
那是他来之前从呼延觉罗家带出来的疗伤圣药。
服下后伤口能快速愈合,恢复元气及一定程度上的异能,是呼延觉罗家秘不外传的药物之一。我的药在前三天早已全部给了别人,而a chord身上还有最后一颗,他毫不犹豫地将药塞到了我嘴里。
当我因为身体虚弱加药物影响昏迷过去,再次醒来之时。
看到的是篝火边,躺在地上的a chord。
我的伤好了许多。
而他……
一直都是个傻/瓜啊。
他也是受了重伤的。
镫将从尚未停水的民宅中拿来的毛巾,自清水中浸泡洗净拧干后,贴在a chord滚烫的额头上。A chord发了高烧。
高烧中的他脸颊通红,平素话就多,病了话还多,喃喃自语地念叨着。
——我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怎么就遇到这千年不遇的破战争了,我好难受啊,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我好不甘心,我才刚考进白道异能署诶,我还那么年轻。
我还听说这里还有很多很好看的小姐姐。
还有脩,我,总算有能力可以为你做些什么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帮你做些什么?
我怎么就点背成这样呢?
你说我是不是傻啊。
眼眶温热。
我终于明白,a chord考白道异能署的原因。
那样沉痛而又绝望的战役,如今在我的记忆中,只留下了铺天盖地的血红。
还有,夕阳残红。
大块黑色的凝固血液映在那些已经皮肤破落露出白骨的残肢上,残破的尸首堆积已散发出浓浓的腐臭气息,苍蝇围绕着腐肉挥之不去,蛆虫在恶心的粘液中蠕动,苍茫天际有老鸹叫喊。
枯藤老树,一地斑驳战火痕迹。
晚风依旧柔和。
踏着满地粘稠鲜血。
我背着病情反反复复a chord,和戒,冥,镫,从推挤成山的尸骸中爬了出来。
我们带领仅剩的十八个人,将白道胜利的旌旗插在这无一处净土的尸山之中。
白道又一次胜了。
战争的本质在光明与黑暗的决斗中,以一句邪不胜正,掩盖了所有的不堪流血和牺牲。当我们从被放弃的东区归来之时,老盟主说我们是英雄,但那时的我已然明白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我们只是战士。
老盟主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淡然开口,他说,我的父亲也曾经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老盟主给我的选择,在这样惨烈的代价之中,我终是给出了我的答案。
而后是军制改革,大肆招兵,补充此次战役的巨大耗损。
胜利的一方士气大振,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此次战役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那些充满热血的少年勇士们而言,多说一句战争残忍,他们只会觉得懦弱,矫情。
原南北城卫团长因公殉职,追封烈士,颁发功勋身后尽是哀荣,他们的职位由原先的副团顶上。
而原东城卫团长因此次战役中重大决策失误,造成白道极大损失,被撤了职。
本就是东城卫副团的我,因为此次战役中的表现,十一岁,便在老盟主笑眯眯的眼神中,接任了东城卫团长一职。
在异能界,大人和小孩的界限其实并不是那么分明。任何时代,强者为尊实力至上。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当时提出反对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至少表面上,他们都是笑着祝贺我,言曰英雄出少年的言辞比比皆是。
我成了白道异能界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东城卫团长。
诸多非议在腥风血雨的战争之后接踵而来。
更多的杀人不见血的□□面在我眼前展开,而我,已决定了我的站位。
……
(6)
铁克4061年
今年已经十八岁的我,特意抛下了我的女朋友们,拎着一大袋粽子回到公寓,今天是休息日。就连脩都被刚上任的小学同学,新任盟主以暂时不压榨员工为由放了一天假。
想想脩大师最近看着寒和夏天在一起了心情估计不怎么好。
拎着粽子真心觉得自己是最体贴的小可爱的我兴冲冲地进了家门。
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正在做饭的戒。
怎么不是脩?
好吧我承认我更想吃脩做的饭。
戒做的饭菜吧虽然算不上难吃但是和脩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好嘛?
冥和镫一个在切菜,另一个和脩正在客厅沙发里敲着笔记本电脑,分析着什么。走进了听到他们谈论的工作内容。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
要不要这么认真!
最讨厌把工作带回家里的人啦。
将粽子放在客厅茶几上,我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声音,戒冥镫果然看向了我,脩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
“哈喽~今天是端午诶各位,端午安康啊,我们一起吃粽子嘛~纪念一下我们在一起作为单身狗的第八个年头~当然我不是啊,希望明年你们中有谁能够脱单,到时候可别再这么凄凉的过节啦~”
我依旧调侃着他们。
心中有一张脱单次序表。
毫无疑问脩绝对是排在最后的。
我依旧赌脩这棵铁树八百年都开不了花。
已经做好饭菜的戒沉默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责怪我不该饭前带吃的回来,但所谓真香不就是一边嫌弃一边伸手比谁都快地拿起了其中一只粽子吃了起来嘛?
然后是镫,然后是冥。
至于脩……
工作狂啊工作狂,还在看着他的文稿。
“脩!”给他递上一个肉粽,脩木然接过,木然咬了一口,木然说了声谢谢。
我……木然地很想打他一拳。
“脩,明年端午你做饭好不好,不,你来包粽子。”
看着叼着粽子,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的脩。我悄悄地小声问道。
我以为脩这种状态肯定也该木然地说声好,只要他答应了,哼,明年我缠也要缠着他给我们包。
对了,补充一句,脩的厨艺真的超级棒啊!
各位可爱的女士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嘛,我们脩大师真的十项全能二十四孝好老公诶,不要让他孤独终老啊。
然而,这家伙却是木然地回答了一句“不好。”
……我收回上述的话,这家伙就该孤独终老。
做饭好吃也没有用。
看着咬着粽子又继续各做各的事的兄弟们……
我是真觉得我今天果然是脑子抽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抛下我心爱的姑娘,回来找这群家伙,给他们投喂粽子!!诶诶诶,你们记得把钱给我啊!这可是从我的工资里扣的!
同样在吃粽子的灸舞盟主笑而不语地飘过。
……
我是小彩蛋啊小彩蛋:
望着书桌上精致小巧的紫檀木盒,脩的指尖轻轻落于其上,曾是万千寒星的眸中如今满是潋滟柔光,轻推滑盖,内里黑色绒布上是一缕金丝银线,并非是真的金银,而是异能界的特殊物质,内中隐隐流动的光是异能光。
一枚小小的蓝色芯片静静的放置在侧。
将芯片插入盒子底部的凹槽,很快就有全息投影出现在脩的面前。
投影屏幕上与他长相颇为相似的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笑得一派斯文有礼。
“……呀……当我们脩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说明你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呢……作为父亲吾心甚慰……虽然我们是战士家族,但你也别犯傻,毕竟我们呼延觉罗家也没卖身给白道,所以为了我们家族的繁衍和传承,作为父亲也是家主,我会教导你一些东西……毕竟我们呼延觉罗家从来不是会对女孩子花言巧语坑蒙拐骗的无耻家族,所以呢,在哄女孩子方面,你要有更多的觉悟……你面前的线名曰一线牵,下面老爸将会教你如何编织它,让它成为你的情丝,套牢你的心上人……相信老爸,真的非常管用……”
……万万没想到多年之后会看到这样一段有关父亲的视频的脩愣了,然后默了。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阿香发现她家备备都没有出房门。
“备备!今天端午节哦,我们准备了些包粽子的材料诶,你要和我们一起包吗?”阿香站在修的房门口,敲了敲他的房门,笑着问道。
已然大功告成的少年微微颔首,笑了。
“好。”
……
—端午特别篇·东城卫那些年可忆不可追的惨烈成长史·下篇·END—
好啦今晚到此结束。
嗯,接下来要停更一阵了,因为要期末考试了。
暑假更文看我补课情况吧。
我爱你们,离开前送上脩香彩蛋。
那是我满满的诚意,各位亲看完文早点休息,晚安祝好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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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然笙歌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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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端午特别篇·东城卫那些年可忆不可追的惨烈成长史·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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