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如此，便对吗？
——题记
铁时空：
是夜。受暖湿气流影响，这几日狂风骤雨，浓云翻滚。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重重地敲打世间，对撞溅起无数水花，密密麻麻，勾勒出暗黑雨幕之中的万物。
大雨在街道不平的凹凼中蓄满了雨水，地势低处的雨更是已汇成了不浅的细流，黑暗之中，难以视物，只有偶尔来往的车辆路灯闪过，才可见地面雨水污水中混合着的那一抹异色，那是自黑暗中那仰面躺在地上的人身上不断流出的，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血的味道挥之不去。
他终于回到了他的时空。
那些雨水自天空中不断落下，坠落于面上身上的那些垂坠感微微刺痛面颊，在一片麻木的冰凉中，身体的求生欲／望强迫着他从漫无边际地黑暗中醒来。
纤长的睫毛微微张合地瞬间，便有无数的雨水顺着眼睑落入眼中。
那种痛更加清晰了。
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灰暗。
“脩！”
有几道光刺眼的闪过，脩本能地试图在大雨中张开眼睛。有好几个人踏着水花而来的混乱脚步声。
意识还没全然回笼，那些人已来到他的身边。
“脩，真的是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双眸半张半阖，实在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他们交谈的声音嘈嘈杂杂，混合着漫天雨水的声音，脩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银时空：
黄月英认真地打量着面前正在给自己包扎的人。
她本以为她跟她讲明了身份，这会儿孙尚香应该不停地追问自己许多事情，她都想好了该告诉她哪些事情了。然而孙尚香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却只是笑笑，然后把她的盟主印玺还给她，不仅什么都没问，在看到她自己一个人有些困难地包扎伤口的时候，还主动提出了帮忙。
对方这种态度，让黄月英……很不爽。
阿香正在给黄月英的伤口消毒。酒精碰触伤口，黄月英疼得龇牙咧嘴，委屈巴巴地撇了眼她，因生理疼痛红了眼眶。出于幼稚的报复心理，她鼓着腮帮子，戳了戳阿香的右手。
“诶，你很奇怪诶，我什么都没告诉你的时候，你追着我暗中调查我，用尽各种手段想知道我的事情，现在我都告诉你我是银时空盟主了！你反而不问我问题了”
阿香叹了口气。
“自从知道你是银时空盟主，我所有的问题都没了。”
“你就不怕我骗你。”黄月英笑得恶劣，头凑到阿香面前。
“没这个必要。虽然你这个盟主看上去确实……挺寒酸的……但我相信你。”
猜到了黄月英目前求提问想倾诉的心态，阿香故意就是不问，神情神似孙权，落在黄月英眼底，想到许多不愉快的回忆，简直快要被气炸了。
“喂喂喂！！这种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做什么，也太扎心了吧！”黄月英抽回了自己的小手，气呼呼地瞪着阿香。
阿香笑了，冲黄月英伸出手。
“嗯，好，我不说。那么盟主，您这手……”
黄月英哼了一声，扭过头，还是把自己的小手递了过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再看面前这仿佛是在配合自己玩家家酒的人，黄月英计上心头，唇角上扬。
“……唉，每个时空情况毕竟不一样嘛，虽说我是比不上铁时空的灸舞盟主啦，但是在那么多个已经毁灭的时空里，我这个盟主还能屹立不灭已经很好了，更何况我又没有呼延觉罗脩那么优秀的下属。”
黄月英一直在观察着阿香，然后很满意地看到阿香在她说到某个名字的时候，微微变化的小表情。
阿香没有抬头，声音十分平静。
“你早知道他的事情？”
“……对啊。我好歹也是一个时空的盟主诶。别的时空的人穿越而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事实上，他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是谁了啊。本还想偷拍他几张照片的，你要知道他的身价还蛮高的，市场超级好，但谁知道他来的这些日子不是这个时空出现问题，就是虫洞不稳定，我天天到处跑忙都忙死了，根本没时间去偷拍，白白地错过了机会……不过，孙尚香，你很可以啊！你知不知道当初你和他谈恋爱的消息传回江东的时候，所有的人全都在传你眼睛瞎了，但我当时内心给你点了120个赞，心说果然还是我们银时空的姑娘最棒。”
终于不用再装神秘，黄月英某些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话也就不再掩饰的都和阿香说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暧昧地笑着，揶揄着她。
阿香手中动作微微停滞。
黄月英的话中，她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身价高，市场好？
这是正常形容人的词吗？
不过……
“他很优秀。”
阿香说这话时，语气淡淡。黄月英看不到的眼底，那仍是她心中不可碰触的柔软。
黄月英不懂阿香的心情，只是一直在打量着她，见都开诚布公谈起她的情郎了，对方却一点少女怀春的表现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再一想最近她和刘备传得轰轰烈烈的分手传闻，黄月英眼珠一转，有些明白了。
她耸了耸肩，声音懒懒：“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出什么问题了，但是我得告诉你，跨时空恋爱是有惩罚的。”
话音落下。阿香手中力道没克制好，疼得黄月英嗷嗷叫了起来。
“喂喂喂！孙尚香！你这是要谋杀我吗？虽然我只是一个寒酸的盟主，但我也是有尊严的！说起来你也触犯了我银时空的时空法！我都还没惩罚你诶！”
黄月英一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小手，一边看向阿香，气鼓鼓地指责她。阿香沉默着松了手，而后，向黄月英下跪，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大礼。
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反而让黄月英无所适从，她怔怔地望着阿香。
“诶，你这算是……”
“你既是银时空盟主，作为银时空人，便应参拜。”
参拜的意义代表着她对她身份的认同。没想到多年之后竟然还会有银时空的子民参拜于她，黄月英眼中有错愕，凝眸而望，情绪极为复杂，许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勾起了唇角，拍了拍阿香的肩膀。
“起来吧。既然你认我为盟主，你便是我的子民。放心，我会罩着你的。”
本没打算讲得太清楚，但这么些年来，难得有人承认她的身份。到底年少，黄月英的心微动。
“正好现在有空，这个地方也挺好的，有些话我就和你说一次，好好听着。”
黄月英眼中有光，笑着对身边的阿香拍了拍地面，示意和她一起坐下。阿香并不推辞，和她并肩坐着。黄月英又叹了口气，而后悠悠地道：“不知道呼延脩和你说了多少，算了不管他了，我就和你从头说起吧。首先从异能界的历史开始。
铁克合众联盟是千百年来十二个时空的异能者所构建起的规模最大的异能组织，层层分级，职位最高者为时空总盟主，其次是各个时空的盟主，负责统辖维护时空的秩序。天道使然，光明为尊，所以每个时空的盟主定然是身趋光明之人，而世间万物能量守恒，有光便有影，这也注定了每个时空的盟主都会遇到黑暗汇聚体，也就是魔。
银时空和铁时空不同。铁时空的异能界政治虽然也有诸多弊端并不完美，但至少政治体系是稳固的，千百年来，白道从未有过濒临覆灭之际。而银时空……自有历史以来，就一直是乱世，分分合合，厮杀流血，从来就没有和平超过百年。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滋生无数的怨气，那些怨气倾向黑暗，魔的力量就会更强，在数百年的斗争中，我方死伤惨重，白道实力愈发孱弱，本来我祖辈是这个时空拥有最强光明异能者，也可称为最强的白道异能行者，但我曾祖父那一辈，银时空的浑天魔库开启了，浑天魔库汇聚了一个时空所有的黑暗力量，由魔君用咒语引出，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曾祖父用生命阻止了这场灾难，但我曾祖父的去世，直接造成了白道异能界的倾颓之势，为了保存实力，也是为了维护这个时空不因善恶失衡时空秩序崩溃，白道大族纷纷四散，转眼百年，银时空的异能界再无人提及，而那些本是异能行者之人，更是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清楚，彻底融入麻瓜的世界中。因异能行者生来体质就是不同的，他们在百年来也渐渐摸索出了规律，将那些不同常人的力量称为武力指数，能力强者自有摸索出强大武功者，他们自成了新的体系，但他们并不完全了解自己的力量，也不知晓该如何去运用，而我……”
黄月英不由地苦笑，她着看了看自己的手。
孙尚香仍在给她包扎，之前她那一刀割得颇深，一开始她的血根本止不住，还是孙尚香拿了自己的药才帮她止住了血。地面上散落着几快被丢弃的染血纱布，孙尚香正在拿绷带一圈圈的给她缠绕着伤口。
喉咙涩然，说出的话语也不由得带了些落寞。
“……作为盟主，我的责任应该是撑起银时空异能界，让异能行者们至少应该熟悉自己的力量，学会如何去运用，开发原位异能，交给他们异能咒语等等。但是……我生来便无任何异能，在武术方面更是毫无天赋。虽然我聪明又机智，但没有异能，注定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盟主。更何况一个本就在乱世争霸的天下，你看看什么曹操啊，你二哥啊，就连刘备都比我强。别说是试图召集起那些异能行者，就是有人承认我这个盟主都难……你信不信我现在出去吼一声我是银时空盟主，所有人都会觉得我是个疯子。做盟主做到我这个程度，估计也没有比我更寒酸的了。”
黄月英言语至此，冲着阿香笑着吐槽着自己。阿香听出那状似轻松下沉重无比的压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之前只是玩笑一句的寒酸，黄月英却总在重复这二字。
因为无力。
因为无奈。
而她承认现实，却仍在努力承担着自己的责任。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黄月英嗤笑一声。
“嘿，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眼中的同情。说真的，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破盟主，但家族使命使然，我也没办法，我很清楚很多事情不是只有聪明的脑子就可以做到的，我也没那个心思光复银时空异能界，成为像我曾祖父那样忧国忧民为天下牺牲的大英雄。
我的目标一开始就定得很清楚，有魔就处理，没有魔的话我就是黄月英，其他一切随缘……哦，对了，上次提到的关于庞统那本《黯黑真经》，我之所以把它带走也是因为那本书出现了异化，具体情况有些复杂，总之等我找出问题在哪，我就会给他送回去，还有……我多年所查，东汉书院之前的魔性是因为董卓，而你家，江东，不，现在是东吴高校，这两块地方的魔性最重。之前给你看的保鲜魔，我也告诉你作用了，魔以此作为伪装，穿上它，便是我这种纯度的白道异能也察觉不到任何气息……你自己小心些。”
有些话黄月英斟酌了一下，没说出口，阿香却能猜到黄月英的言下之意。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黄月英本想随便扯点什么稍微缓解一下气氛，但突然间想到了某件事。她望着阿香的目光就带了点意味不明的调笑了。
“之前铁时空那个灸舞盟主曾经来找过你哦。”
“找我？”阿香正在沉思中，听到这句话，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阿香颇有些惊诧。
“对啊，之前不是说了吗？谈跨时空恋爱是违法的！他是知道了你和呼延脩的事情，要来删除你记忆的，反正我随便和他扯了堆有的没的，他就走了。毕竟你是我银时空的人嘛，我当然会罩着你啦。”黄月英一边说一边勾着阿香的脖颈，笑得愈发灿烂。
删除记忆。
铁时空灸舞盟主。
跨时空恋爱，违法！
想起那些日子脩所有的异常表现，阿香瞳孔微微凝缩。
“他呢？”
“我不知道啊。”
黄月英摆摆手，见阿香担忧又焦急的眼神，她无奈地侧首。
“我真不知道，就算我是盟主，也是银时空盟主，银铁两个时空并未建交，我打听别的时空的信息还需要特殊频道，更何况呼延脩还是铁时空的高层，就算灸舞盟主真的要惩罚他，也是他们时空关起门来自己处理，我要是灸舞盟主肯定不会让他受罚的消息外泄，毕竟据我所知，铁时空白道的敌人也不少。由于银铁时空的异能法时空法都不一样，银时空的刑法应该给你提供不了什么参考，你要是真的担心的话，我也可以托人帮你找一下铁时空的时空法啦，不过这个费用嘛……你知道，我们这种寒酸的盟主在资金上面一向很……”
阿香见黄月英笑眯眯地向她伸出了两只小手，小嘴巴巴巴地诉说着自己这个光杆司令一样的盟主有多可怜，心焦之下，阿香直接抽出了一张卡交到了黄月英手中，告诉了她密码。
黄月英诉苦的话音戛然而止，忙把将银行卡收入怀中，唇角绽开烂漫春花，立刻转了话锋。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铁时空的法律整的明明白白的，诶，你还需不需要呼延脩的明信片和写真？他在铁时空还有组乐队，超极受欢迎的，我这有很多超级超级超级好看的，超级经典的写真集哦，绝对不坑你。看在咱们关系这么好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按照市场价打九点五折哦。”
与刚才讲述自己身份时浑身都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截然不同，看着眼前不断给她介绍推销‘呼延脩周边产品’的黄月英。
阿香觉得刚才的那个黄月英绝对是假的吧，她无奈地叹息。
“不用打折了，全都原价吧。”
“好好好~哈哈哈，谢谢惠顾谢谢惠顾哈~”
黄月英笑靥如花，双手合十放在脸侧，还想再接在励再忽悠阿香买些什么，却见阿香脸上神色突然凝滞，手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衣物，面露痛楚。
黄月英急忙上前，扶着阿香。
“你怎么了？没事吧？”
本盟主钱还没拿到呢~长期饭票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阿香只觉得呼吸艰难，强烈的不安感摄住了她整颗心。仿佛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她上次有这种感觉，是在洛阳城墙边，脩差点被带回去的那次。而这次的感觉甚至比上次还要浓重的多。
阿香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慌乱。
“可不可以告诉我，银时空关于跨时空恋爱，如何惩处？”
阿香尾音在颤，在不知道铁时空的具体法律前，她只能通过银时空的刑法来衡量跨时空恋爱此罪的严重程度。
黄月英一挑眉。
“你真要听？”
阿香苍白着脸，点头。
“好吧，我们银时空还算比较人道的，听说其他几个时空为了杜绝跨时空恋爱的现象，法律怎么严怎么变态怎么来，我们银时空就干脆利落多了，跨时空恋爱嘛，直接处死咯。”
……
钠时空：
这个时空，终于恢复了原有秩序。100号拿下眼镜，被扫描仪覆盖的右眼，是早已失去焦距的暗淡。
所有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都在时震之中，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被流放者消失了。这个时空再也没有那些不安定因素，新人类在街头激动地高兴呼喊，不管认识不认识，抱着就哭。
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欣喜。
100号唇角微微勾起，沧桑的眼神中看不出多少愉快的情绪，但面庞少有的柔和。身后的人已从病床上苏醒，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岁的女孩才到他的腰部。
他望向她时，她也看向了他，明眸清澈，平静默然。
“醒了？”
那女孩弯了弯嘴角，颇为自嘲地道：“不如说我又活过来了。”
“留在钠时空吧，这里一切都在开始重建，你会看到一个新纪元的到来……当这个时空到达他需要的程度，他会主动过来找你的。”
“可在这之前，他会先去铁时空。”
男人的话语被女孩浅浅淡淡的声音给淹没，前者沉默了许久。
“是我让他们给你注射的魔血。”
“我知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已经够了，该我承担的，我绝不会退缩。”
女孩对着久违的温暖的阳光伸了个懒腰，笑道。
“他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啊，加上这一次，他已经杀了我七次了。”
“那你……”
“我还得去找他。”
男人未说完的话，被女孩平静而又坚定的话语堵住。他知晓对方的心意，所有劝解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谢谢你，小哥哥。”
她冲着他笑着歪了歪头，挥了挥手，作为告别。而后从病房的十八楼跳下。女孩身姿轻盈，一身蓝白条纹病号衣，在她跳下的那瞬间，时空之门自空中开启，白色的旋转能量流，女孩没入其中，再无踪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