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丝弦轻笑着呵出一口白雾,声音里还带着蜂蜜的粘稠:“上个月,亚洲金融频道的新闻播报员说沈氏新掌门人的手段冷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他们真该看看你现在……下雪了。”
那声感叹的尾音未落,沈星川却突然把她拉近,吻随着闪光灯一同落在缀着白雪的眉睫上。
下一瞬,贴在冰凉眉骨上的温热一触即分。沈星川的呼吸拂过她微微发烫的脸,低声问话的嗓音里带着笑意:“这构图还满意吗?”
苏丝弦心跳漏了一拍。她将装着栗子的纸袋往人怀里一塞,空出的手指攥紧沈星川的围巾,突然将它往上一拉。灰色的羊绒布料并未完全遮住她们触碰着的唇,那若隐若现的轮廓足够引人遐思。
“这才是人生照片级别的构图。”苏大导演轻哼着扬起得意的笑颜,指导着某个在情情爱爱方面尚且生疏的醋坛子:“你刚才那个,只是为了在全世界人民面前秀恩爱。”
沈初蔚突然挤进她们中间,举起儿童电话手表:“看!我抓拍的是不是比狗仔好多了。”
屏幕上,逆光中的两人正在飘落的白雪里对视,沈星川的银制手杖与苏丝弦的钻石耳坠在晨光中形成奇妙的光晕呼应。
“这张照片值十英镑。”沈星川从大衣内袋摸出张纸币,却被女儿嫌弃地推开。
“我要的是投资!”十二岁的小奸商眨着狡黠的眼睛,“等你们金婚纪念日,这张照片能卖到十万英镑。”
寒风卷着肉桂与焦糖的香气掠过市集,远处唱诗班开始演唱《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沈星川将最后的那颗栗子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女儿嘴里,一半喂给妻子。
苏丝弦的牙齿轻轻咬住她指尖时,大本钟的钟声正好敲响十二下,惊起成群的白鸽,在伦敦铅灰色的天空下划出银亮的弧线。
晚上,壁炉的余烬在卧室里投下暖橘色的光晕。沈星川扣上睡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她坐在单人沙发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小蔚睡了吗?”
苏丝弦正坐在梳妆台前卸耳环,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怎么,沈总想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沈星川眉梢微挑,走到妻子身后。她的手指搭上苏丝弦的肩膀,指腹轻轻揉捏着那处紧绷的肌肉:“你下学期的编剧课,是陆柏亲自带?”
“亲爱的。”苏丝弦仰起头,后脑勺靠在沈星川的小腹上,“大半夜谈论学习话题,可是成人不宜的很。”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冬夜的寒气透过玻璃窗渗进来。沈星川伸手将苏丝弦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耳垂:“明天平安夜,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陆教授和庭蔓姐吗?”
苏丝弦突然轻笑出声,转过身来面对着沈星川。“我下午看见管家在酒窖里挑酒,”
她眯着眼,圆润的指尖点在某人微微敞开领口里那自己昨晚留下的痕迹上:“1982年的拉菲,还有庭蔓近来最爱的那款雪莉。”
“沈星川,你这趟根本不是单纯来看我和孩子的,对吧?”她歪着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到床上去,我给你擦药。”
壁炉里的火焰在沈星川的瞳孔里投下跳动的金斑。她斜倚在床上,腿搭着苏丝弦的膝头,后者正用指尖蘸着药膏,沿着关节处细细涂抹。药草苦涩的香气混着窗外飘来的初雪气息,在室内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我就知道。”她忽然笑起来,眼角挤出两弯新月,“你这次突然飞伦敦,是算准了陆教授要回英国备课,庭蔓姐肯定跟着回来。”
窗外的雪扑簌簌落在玻璃上,像某种隐秘的摩尔斯电码。
“不止。”沈星川身子前倾,抬手拨开妻子垂落的发丝,指尖在耳垂流连。
“宋媛今年会来。当年孟老把股份留给了庭蔓,但那个可以撬动世界建材股价的公司决策权可以留给了她一手提拔的这位宋秘书。”
“毕竟过两天就是孟老的十周年忌日。每年,这两位也就只有这几天会克制住对方身上冷嘲热讽的嘴皮子。”苏丝弦接得很快,手指在沈星川的脚踝上轻轻揉着:“我让管家准备了山崎25年,宋女士的最爱。”
沈星川低笑出声:“帮我拿一下大衣。”
苏丝弦一脸狐疑地将大衣递给她,而后就见着沈星川从这哆啦A梦口袋里取出了个墨绿丝绒盒。
天鹅绒衬里上躺着一对祖母绿耳坠,宝石切割成泪滴状,在炉火映照下像两汪凝固的深潭。“上个月的巴黎古董展,你看了它两眼。主办单位的弗朗多先生跟我说,你买东西居然开始考虑艺术和性价比之间的关系了。”沈星川将耳坠贴上苏丝弦的耳垂比了比,低头时的呼吸正迎上受赠者上扬的眼。
苏丝弦仰头接话,嘴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卖家的报价绝对超出了市场价格。不过沈总是在贿赂我吗?看来是想我明天陪着去趟庭蔓的庄园。”
沈星川跪坐在床沿,替她戴上耳坠:“聪明的双眸往往比钻石更加闪耀。”
壁炉突然爆出个火星,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个分不开的剪影。
窗外的钟声隐约传来。雪还在下,温柔地覆盖了整个伦敦。
第二日午后,加长林肯驶过覆雪的车道,轮胎碾碎薄冰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初蔚趴在车窗上,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折腾够了的她坐回位置上,看着身旁两个精心包装的礼盒。
“庭阿姨和路阿姨会喜欢我准备的礼物吗?”小朋友第三次调整红绿丝带间插着的那支新鲜槲寄生的位置,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二位母亲。
正拿着口红补妆的苏丝弦停下动作,微笑着安抚道:“当然了,你前年送的那两只木雕小狗可是一直放在她们奖杯墙的c位哦。”
沈星川无意识摩挲着手杖,侧身盯着那对祖母绿耳坠在苏丝弦雪白的颈边轻摇,如同两滴凝固的春意落在眼里。
“别担心。庭蔓老师今天的注意力在厨房会不会把火鸡烤糊,而陆教授会更关心你妈咪的学业问题。”
听着这些不知安慰到谁的话,苏丝弦浅浅评价了白眼一枚。她拉过沈星川的手,替人整理着衬衫袖子上那对与她今天耳环相配的翡翠袖扣。
“待会儿可要表现的好一点,知道吗?”
温热的气息随着她的骤然贴近,在沈星川的耳廓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瞥了眼被窗外鸟雀吸引了注意力的孩子,沈星川快速在那勾起的嘴角上落下一吻,镜片后的眼里满是隐秘的愉悦:“当然,夫人的美貌可是妻子的骄傲。”
沈星川没有涂口红,一点红梅色彩在晶莹剔透的润唇膏上显得格外明显。
苏丝弦用十几年如一日的绝美微笑,掩盖刚才内心的动荡与小朋友投来的狐疑目光。抄起化妆棉,借着帮人擦拭口红的姿势,暗自将另一只手探进始作俑者的大衣内,往那腰部的软肉上掐了一下。而后,恶狠狠地在近来愈发放肆的沈姓登徒子耳朵边咬牙切齿道:“不是这种表现!”
雪像沈初蔚玩厨房游戏时筛落的面粉,均匀地覆盖了远方的山丘。
庭蔓的庄园像一颗被雪包裹的太妃糖。乔治亚风格的建筑外墙爬满冬眠的蔷薇藤,挑空了三层的门厅里摆着棵足有两米高的挪威云杉,树上挂着以二人历年获得的电影奖杯为模型等比例复刻的水晶装饰。
“呀!这不是我们的苏大导演和她不常见的老婆吗?昨天你们的圣诞一吻,可是狠狠拉高了了报纸的销量呢。”庭蔓的声音从旋转楼梯顶端传来,昔日的影后穿了件暗红色丝绒长裙,耳垂上的红宝石耳环晃着夺目的光。
长发用玉簪挽起,松散得像随时会倾泻而下的瀑布,下楼走向她们的姿势依然带着电影明星的绝佳韵律。
“庭阿姨圣诞快乐!”沈初蔚从二位母亲中间的空隙里钻了出来,乖巧捧起礼物盒献上。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小蛋糕,糖霜歪歪扭扭地写着World's Best Actress。
“哦~我的小甜心!”庭蔓用夸张的表情接过小蛋糕递给一旁的女佣,而后迫不及待地揉了揉小朋友软乎乎的脸蛋。
沈星川脱下外套递给迎上来的管家,而后看着客厅角落空空如也的单人沙发问道:“陆教授呢?”
庭蔓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书房改学生的剧本还是论文,应该快要结束长达一小时的批判凌迟了。”
一小时!苏丝弦解围巾的手顿了顿,羊绒织物擦过祖母绿耳坠发出细微的沙响。
“我放假前一星期给你们统一发送的邮件里,包含了你们在假期中需要提前阅读的书目。”
冷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落在苏丝弦耳朵里如同末日审判的钟声。
这位在专业方面以严苛著称的老师刚刚完成了对某个学生论文的指点,此刻正踩着软底拖鞋缓步走到楼梯旁俯视着自己的新学生。在人际交往方面工作效率绝不超过半小时的嘴,唯有在学术问题上显得格外勤劳。
“所以苏同学,你的《三幕式悲剧》读到哪里了?”她穿了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链垂在锁骨处,扶着黄铜栏杆的手指修长有力。
“读到凶手用雪茄剪……”苏丝弦骤然僵硬的笑容里,夹杂了些许对于下学期被论文反复捶打的恐惧。
“是吗?”陆柏稳步下楼,防蓝光的镜片闪过冷光。她的手指轻敲栏杆,发出冷硬的声响,“可是我从不推荐人阅读这种老掉牙的套路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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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一个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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