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距离不过尺来远,刚才说着话还不觉得,现在两厢一沉默,喻诗问就意识到彼此离得太近,让她有一种里里外外被对方尽揽眼底的错觉。
那目光淡而隐昧,似一川凉沁沁的水流,朝一个方向轻漫漫地淌。
她不由得退后半步,再借着转身靠窗的当口再离远些。
谢珵矣倒也没再说什么,把剩下半杯咖啡饮尽,递了个空杯子给她,她伸手接过。
“下周末‘珠翠’的私人珠宝展,既然人家诚意邀请,你有时间就去逛逛。”谢珵矣慢慢捻着衬衫袖口,准备走了。
“……”逛逛?又不是摊位……
“懂不懂没关系,好歹是国内顶级高奢品牌,”他转了身,边走边说:“去长长见识。”
说起珠翠集团,喻诗问想起来,前几年他们公司计划开拓国内珠宝市场时,还请了谢珵矣过去做品牌和项目策划。
精准的判断力,战术性的规划,战略性的发展,一场宏观的构建。
那些方案,喻诗问翻阅过好多次了。
这晚刚说完珠宝展的事,第二天中午,沈络就来电话了,说邀请函的事,顺便还约了顿饭。
喻诗问在那晚就很干脆地答应过了,所以这次也一口应了下来,省得反反复复太过扭捏。结束通话以后,她下巴抵着手背,趴在工位上,呆了一阵子。
吃饭的地方是喻诗问选的,她特意挑了一间体面的西餐厅,总不能白拿人家的邀请函。
喻诗问下班的时间晚了些,加上堵车,等她抵达餐厅时,沈络已经等了她半个小时,她实在过意不去,还表示了两回的歉意。
沈络说:“真的没关系,我不介意。”
喻诗问笑道:“可是,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他说:“你不用对我觉得抱歉。”
喻诗问没接话,把餐牌递给他,“你来点吧,我不常吃西餐,不太懂。”
这家西餐厅是喻诗问在网上按照价格搜出来的,这里面是什么内容她不太清楚,来了以后才发现,这地方真适合谈情说爱。
昏黄幽暗的灯光,桌面点了一盏杯烛,周围的乐声悠扬浪漫,像丝滑的缎,厚沉的绒,挑逗着烛上的一簇火苗。
两人停下交谈的时候,周围黏腻的低语和暧昧的笑声瞬间涌过来,太过突兀,喻诗问有些尴尬,她掩饰尴尬的举动就是一直喝水。
沈络倒是自在得很,甚至对她说:“放松一点,吃个饭而已,不要有顾虑。再说了,这地方不是你自己选的么?”
我这不是看它挺贵的么?
喻诗问心想。
结账的时候,喻诗问用开玩笑的语气跟他说道:“你送我邀请函,我请你吃饭,咱们礼尚往来。”
沈络本就不是太过于拘束的性格,索性顺着她的意思,似真似假地说:“不早告诉我?我来选可能还比较合你心意。”
喻诗问见他如此坦白,也不跟他假客气,“欠你的人情,干嘛要合我心意?”
他说:“这地方也不见得合我的心意。”
喻诗问看着他,摇头说道:“还是这么挑剔,这怎么行?”
沈络鼻子里哼了一声,认真说道:“我挑剔起来,沙县小吃也是吃的。”
话说完,率先走出餐厅。
这句话倒是打开了喻诗问的回忆。
当年这句话颠三倒四的玩笑话,一度是她的名言。
……
回去的时候,喻诗问自己打车走的。
她从车窗望出去,看着站在路边目送车子离开的沈络,以前他的身板单薄而高挑,如今已经具备了成年男性的挺拔姿态,以前俊秀的轮廓也逐渐成熟俊朗。
不变的是,骨子里有点桀骜。
周六周日下午,喻诗问一个人在家,因为喻若若说晚上要吃饺子,所以拉着梁园春上超市买材料去了,老喻又去楼下方老头家下棋。
喻诗问拿着平板躺在沙发上做功课,下周末她要出席人家公司的珠宝展,可不能丢脸。
她刷了半天的资料,看得如痴如醉,所以当手机忽然一响,把她吓一跳,取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没想到这回一咕噜从沙发坐起来。
接听之前,喻诗问先清了清嗓子,冷静道:“谢总?”
她还以为大周末的,老板来电,可能临时有什么重要任务要交代,所以那一声喊得十分慎重。
而谢总那边就显得有些随意了,说:“哦,你在不在家?现在有没有空?”
她仍是谨慎,“我在家,挺有空的,您有事尽管吩咐。”
谢珵矣:“那你家的猫有没有空?”
喻诗问:“……”
她看了一眼窝在单人沙发上舔爪子的白猫,心想,慵懒度日的你居然比爱岗敬业的我还有行情?她不由有些嫉妒。
什么时候才能为老板效犬马之力,以便加薪?
喻诗问抱着猫下楼,看见谢珵矣一身白色的冬款运动套装,左手揣兜,右手牵着他三岁小侄女,就站在那颗枝叶繁密的榕树下。
比秋日的风还要清爽。
小丫头美滋滋地抱起那只猫,蹲在树下又开始谈起了恋爱。
这猫平时要当老喻的心肝宝贝,当梁女士的暖心棉袄,偶尔还要出来陪一个三岁小孩谈恋爱,真是业务繁忙,真真是让人愤愤不平。
喻诗问不甘心,愤愤地问:“谢总,您这个时间找我,真的没有别的事了么?”
谢珵矣看了过去,反问道:“你好像对我有什么期待。”
期待大了去了。
什么时候给我加薪?
他像个开明的领导,很愿意倾听公司员工的诉求,“你不妨直说。”
喻诗问:“……”
真的可以直说么?
就在她蠢蠢欲动之时,梁园春和喻若若回来了。
母女俩瞧见喻诗问和一个仪表清肃的男人站在一块儿,双双吃一惊,两人不敢上前生怕打扰,于是站得远远的,鬼鬼祟祟地偷望。
由于那两人行为太过诡异,引起了谢珵矣的注意,他一眼望过去,远处那两人又是一惊。梁园春假装看远处,喻若若心理素质比较差,扭过身子要跑。
梁园春一手将她逮了回来,“没出息,淡定一点,跑了岂不是更可疑。”
喻若若说:“妈,就你这演技,已经暴露了好么?”
喻诗问也发现了不对劲,回过头一看,差点不想认那对母女。但到底血浓于水,该认还得认,“那是我家人,不好意思,她们……比较好奇,因为……”
因为她们八卦。
梁园春到底是长辈,既然都让人看见了,那就没有偷偷摸摸离开的道理,也因为是长辈,更没有主动上前跟年轻一辈打招呼的道理。
谢珵矣是个知礼数的人,主动说道:“走吧,引见一下。”
梁园春等人走过来,保持着一位年长者该有的稳重和风度。
喻若若挽着她妈的手,小声说道:“妈,那有个小女孩,看见没?不会是他孩子吧?”
梁园春拍拍她手背,“别乱说话。”
喻诗问走在前头,快了两步到梁园春身旁,赶紧解释:“妈,那是我老板,姓谢,他过来找我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
总不能说老板来找我借猫的,那像什么话?
谢珵矣过来后,配合喻诗问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伯母,不好意思,最近公司里比较忙,周末还要麻烦诗问帮我处理事情。”
梁园春笑盈盈道:“能理解,工作要紧,我们不好意思才是,刚才看见我们家问问站在那,还以为是……什么朋友,一时好奇了些,让谢先生见笑了。”
忽然一只白猫蹿了过来,一个飞跃跳入梁园春的怀里,谢楹若那小丫头也跟着跑了过来,站在喻诗问身边巴巴望着。
梁园春看清了自家的猫,奇怪地看了喻诗问一眼,“小宝怎么也下来了?”
“我正好带小宝出门散步。”
梁园春半信半疑,不过眼下也没功夫多问。
“奶奶,可以把猫给我么?”谢楹若抓着喻诗问的手,小脸冲着那位面容和善的老太太。
“若若,”谢珵矣立时出声制止,“猫是姐姐家的,怎么能给你?”
梁园春一听这小丫头跟她家小女儿一个名字,又生得奶白奶白水灵水灵,十分讨人喜欢,顿时就感觉亲切了不少。
喻诗问把小丫头抱起来,很爽快地说:“没关系,喜欢就多玩一会儿。”
梁园春转眼看见自家女儿抱别人家女儿,抱得那么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心道坏了,她家问问别是和这领导有什么猫腻。
来交代工作,电话里不能交代?还带个女儿出来交代?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梁园春女士的心思已经连翻了几个跟斗,把原本还没有说出口的几句客套话给咽了下去。
刚才差点就请人上去喝茶吃饺子了。
小丫头抱着猫玩得好生快活,梁园春女士险些要晕过去,大的那个和她家的女儿不清不楚,小的这个和她家的猫不清不楚。
真是反了天了!
“妈,你们先上去,我一会儿再带小宝回去。”喻诗问丝毫未察觉亲娘百转千回的心思。
“那不行,”梁园春说:“你跟着我们一起回去。”
“我一会儿就上去了。”
“一会儿也不行。”梁园春的态度坚硬。
一旁的谢珵矣似乎察觉出了点什么,直接说道:“伯母,这是我小侄女。”
梁园春忽地一愣,仅一瞬过去,她看着谢珵矣的眼神再转为了然与探究,片刻后又看了女儿一眼,发现她脸上茫然之中透着一丝坦荡。
就连喻若若都显露出一副略知一二的样子。
只有喻诗问一脸莫名其妙。
搞不懂自己现在回不回去,和她老板的小侄女,有什么必然的重大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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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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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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