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许久没有动作,少年轻颤着看向她,漆黑的眼眸因为疼痛而泛着迷离的水色,眼尾那一抹红在月色下格外潋滟。
桑妩看了看手中染血的长鞭,忽而问道:“你可知道灭魂鞭为何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顾清淮得以片刻的喘息,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嗓音却是异常的沙哑:“所谓灭魂者,毁人身,灭人魂,一鞭下去便会让人后悔曾经生在这个世上。”
桑妩微微颔首,目含欣赏地说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在灭魂鞭下活下来的人。”
她甚少如此夸赞人,少年神情却仍旧没有丝毫波澜,只压抑着痛苦说道:“是阿姐手下留情。”
桑妩却没有应声,她有没有手下留情她自己最清楚,方才她并没有任何手软,是这郁淮自己生生地挺了下来,她随手抖了抖手中金鞭,发出猎猎的破空之声,少年身躯突然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桑妩敏锐地察觉到少年的反应,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原来这人也是会怕的。
她身子微微向后仰着,控制鞭尾缓缓摩挲过少年胸前鞭痕,“世人常说流云剑从无败绩,是谓一剑逍遥天地寂,流云乘风入九霄,你说,是本教主的灭魂鞭厉害,还是那顾清淮的流云剑厉害?”
鞭伤翻卷肿胀,哪怕是最轻柔的抚摸都无异于是一种酷刑,更何况这灭魂鞭的鞭尾砥砺冷硬,几乎是再次硬生生地划开细嫩的血肉,豆大的冷汗自少年额头颗颗沁出,修长泛白的双手在身前死死攥着,身子却仍是没有半分移动。
桑妩微微扬起唇,她竟再次被少年这一举动取悦了,遭受如此折磨人都会本能地想要躲避,而想要克制这种本能无疑需要极强的克制力和忍耐力,这方面,眼前的少年做到了极致。
就在她即将把所有鞭痕都描摹一遍时,少年终于颤哑着开口:“流云剑不过平平,自是阿姐的灭魂鞭厉害。”
桑妩双眉倏地扬起,她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这种话,旁人说的甚至比这少年说的更动听、更恭维,却没有谁能说的比这少年更让她愉悦。
面色却是倏然一沉,故作不悦地质问:“你只尝过灭魂鞭的滋味,并未尝过流云剑的,如何能这般信誓旦旦地说灭魂鞭更厉害?如此看来你不过是在欺骗本教主。”
“咻啪!”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又是猝不及防地一鞭狠狠落下,虽然比方才力道轻了不少,可少年身前鞭痕早已是纵横翻卷,这一鞭下去将之前数鞭瞬间贯穿,顾清淮脸色瞬间惨白,猛地咬住下唇才堪堪忍住脱口而出的呻/吟。
桑妩用染血的鞭尾轻轻抵住少年下颌,再次问道:“那你说,是顾清淮厉害,还是本教主厉害?”
少年低低喘息着,下唇被咬出了点点血色,目光却依旧专注,“自然是阿姐厉害。”
嗓音因为疼痛而沙哑颤抖,她却能听得出其中的真诚。
桑妩眼底再次浮现一抹欣赏,她性子乖张不羁,甚少有能看的入眼更难有看的顺眼的,这少年却当真是好本事,不仅长的合她心意,就连性子也是她喜欢的,看着眼前忍着疼痛仍在回她话的少年,她竟已然不生气了。
若让教中其他人知道定会惊讶无比,竟然有人能用这种方式让桑妩消气。
桑妩倒转金鞭,用玉制的鞭柄拍了拍少年发白的侧脸,淡淡问道:“你说打到我消气为止,可若是把你打死了我还没有消气,你该如何?”
这番话本是随口一问,少年却瞬间抿紧了唇,认真地回道:“阿姐你放心,按照方才你挥鞭的力道,我还可以再受五十鞭不晕,百鞭之内都不会危及性命。”
少年嗓音中带着疼痛的颤,语气却平静如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若是方才她只会以为他是在出言挑衅,可是现在,她更倾向于相信这人是在如实告诉她他身体的极限。
只是这人对自己的身体极限这般清楚,究竟是对自己身体状态了如指掌,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
她再次打量起眼前少年,明明是卑微的跪姿却仍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清冷骄傲,白衣被金鞭撕裂渗出刺目鲜红,乌黑长发如瀑般凌乱散落,深邃的双眸因为疼痛而浸润着迷离的水色,偏偏眼底又是一片沉静和清冷。
竟是格外地诱人。
桑妩握鞭的手倏地一松,将灭魂鞭丢在一边,身子重又泡回温泉中。
她舒适地将头枕在鹅卵石池沿上,四肢百骸都在此刻放松下来,即使这郁淮另有所图又如何,只要她看上了便是她的。
只是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人被弄到崩溃时,会是怎样诱人的模样,又是否还能一声不吭。
桑妩抬头看向头顶,夜空幽黑寂寥,看不见半颗星辰,遥远的天边却隐隐有了一丝微弱亮光,也不知明日天气能否放晴,她还是喜欢星月相伴的夜色。
只是眼下,她还是要先弄清少年的意图。
她枕在池壁上凝望天空,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确实还没消气,可是打这么久,你不累我都已经累了,反正就算把你打死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不如你即刻自裁,免得脏了我的手。”
话音落下,熟悉的沉哑嗓音在耳边响起,“阿姐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死。”
果然和她意料之中的一样……桑妩潋滟的眼尾微微上扬,冷冷开口:“既然不能死那就滚远点,滚出天阙峰,滚出昆仑山。”
顾清淮攥在身前的双手无声地紧了紧,嗓音却一如既往的沉哑:“阿姐,浮光教里有人要害你,在排除威胁前我还不能走。”
桑妩冷冷掀了掀眼帘,终于将视线落回少年身上,“那你说说,是谁要害我?”
顾清淮眸光微沉,“我定会把这个人找出来,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他绝对不能再一次失去她。
对上少年骤然坚定的目光,桑妩心尖倏地一颤,像是沉寂许久的湖面陡然起了波澜。
这郁淮当真是生的一副极出色的样貌,身后梅花摇曳,衬得少年清冷出尘。
他此刻口口声声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她却清楚地记得白日里那一击是多么凶猛,那一刻他的神情又是多么狠绝。
桑妩语气淡淡,“既然你不想自裁,又不愿离开,我却不想再费神责打于你,不如你做点别的来哄我开心。”
她不信有人能在她面前一直这般忍耐下去。
少年被汗水浸湿的睫毛浓密修长,覆着漆黑如墨的眸子,目光中透着令人心动的专注和服从,“只要不赶我走,阿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桑妩闻言微微一笑,整个人慵懒地向后靠着,举手投足间强烈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
少年迎着她的目光,点下了头。
几乎是在少年点头的同时,桑妩“蹭”的一下翻身上岸,瞬间水花四溅。
她单肘撑地侧躺在鹅卵石池沿上,白皙赤/裸的足尖轻轻勾起少年下颌,逼迫他直视着她,“如果我让你服侍我呢?”
月白的中衣被泉水浸湿紧紧贴在桑妩身上,勾勒出女子婀娜的曲线,少年沉静如水的眸中终于掀起一丝波澜,“我自是愿意服侍阿姐一辈子。”
桑妩闻言不禁轻笑一声,这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嫣红的唇吐气如兰,语气在清雾夜色中轻柔而又魅惑:“郁淮,你知道什么叫服侍吗?”
“我愿意照顾阿姐一辈子。”顾清淮眉心微微动了动,他一直服侍师父左右,自然是知道如何服侍人的。
“照顾?”桑妩轻嗤一声,“本座麾下教众万千,需要你来照顾?”
白皙的足尖缓缓下移,沿着少年修长的脖颈而下,最后抵住那带着纵横鞭痕的胸膛。
桑妩足尖渐渐加力,顾清淮顺从地后倾身子,双手向后撑在地上将浑身重量都压了上去,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很快,身前翻卷的鞭伤越崩越大,鲜红血液不住地渗出滴落池边。
顾清淮眸中疼意一闪而过,目光依旧如冷月般澄澈,“阿姐想要我怎么服侍?”
百花泉中安静极了,少年嗓音清凛微沉,本是平常的一句话,听来却格外勾人欲/火。
桑妩唇角弧度渐渐扩大,试探中竟带上了几分真心,她猛地欺身上前,一手揽在少年后背,一手自那俊美的脸庞滑下,两人近到似乎下一刻就会吻在一处。
感受到少年突然僵硬的身躯,桑妩笑意渐深,嫣红双唇凑在少年泛红的耳边,蓦地软软吹了口气,身下少年一直平稳的呼吸骤然一顿,脊背瞬间绷紧。
桑妩见状凑的越发近,酥软的嗓音又低又轻,像是情人间暧昧的呢喃,“郁淮,把你的人和你的身子,都交给我。”
顾清淮俊美的脸庞霎地通红,呼吸不知何时突然急促起来,近在咫尺的女子脸庞因为温泉的缘故泛着淡淡的红,当真是娇若桃李,明艳无伦,顾清淮素来淡漠的一颗心像是被瞬间抛在了万丈高空无处着落。
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想和他做那种夫妻才能做的事吗……
可是他只是把她当做姐姐,当做亲人——
“怎么,你这是不愿意?”桑妩敏锐地察觉少年的抵触,带着热气的纤白手指从少年脸颊慢慢滑落,最后停在那带着血色的薄唇上,好整以暇地等待这人忍耐的极限。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前几日在正殿她接近他时,少年眸中那未及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柔软的指腹从少年微抿的唇角开始一点一点轻轻抚摸,一边低声撩拨:“郁淮,你可喜欢我这样对你?”
感受到唇上从未有过的温软触感,顾清淮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就连胸膛鞭伤剧烈的疼痛都在此刻消失无影。
难道……阿姐这是喜欢他,想做他娘子?
顾清淮胸膛控制不住地剧烈起伏,一颗心砰砰砰地快速跳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腔。明明没有被扼住脖颈,却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你不喜欢我吗?”桑妩故作委屈,如秋水般潋滟的眼眸瞬间漾开万种风情,像那开在彼岸的曼陀沙华,明明知道有毒却仍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顾清淮喉头难耐地咽了咽,素来如水般沉静的目光赫然被涌动的暗红淹没,清冽的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哑:“阿姐,我……”
见少年这般反应,桑妩眼底却缓缓浮现一丝鄙夷,看来这人和世间其他男子也并无什么不同,随便被女子勾一勾便连魂都没有了。
她这一刻可以让他被迷的神魂俱消,下一刻也可以让他从天上坠入地狱。
“呃——啊!”一身近乎凄厉的惨呼陡然划破夜空。
竟是身下的少年突然痛呼一声,本就苍白的脸庞霎地惨白,这一变故瞬间打断了她的失望,甚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少年身子蓦然一歪,径直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桑妩瞬间怔住,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她困惑地看向倒在鹅卵石上不住颤抖的少年,眼中魅惑风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探究和审视。
这人紧紧咬着下唇,却仍有压抑不住的呻/吟和喘息从唇间溢出,额头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人已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看上去似乎正在经历极其剧烈的痛苦,甚至比方才承受她的鞭打还要痛苦万分。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桑妩冷笑着蹙起了眉,他这是在碰瓷,就为了装痛躲避她的试探和逼问?
不得不说这郁淮的演技不去当戏子当真是可惜了,就连她都无法从他的表情动作中看出丝毫破绽。
顾清淮已没有余力向桑妩解释,方才不知为何他的胸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似有无数虫蚁同时狠狠噬咬心脏,细细密密的疼痛让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他痛苦地按住心口却不能缓解分毫,怎么会突然这么痛,心好痛,好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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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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