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方向盘落在厉司航手里,车行驶在陌生的街道,他想去哪,仲晴都只能作陪,他们一起笑出了声,又一起安静无声。
厉司航带仲晴去吃的是二八杠,一家路边烧烤摊。和所有路边摊一样,二八杠居无定所,隔三差五得搬迁。它最早驻扎在A大外面的马路边上,后来遇到学校保安的驱赶,老板把摊位挪动到了居民楼的侧门口,搬好的当天就有人跟物业投诉,物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他们这群人自己都在里面吃。
差不多苟活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市场监管局的人,他们直接派人来查,老板万不得已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辗转。他越搬越远,一般人想吃都很难找到他的具体位置。为了方便那群老顾客还能找到他,老板这回赶起了潮流,他专门建了个二八杠的群聊,时常在群里更新他最新的位置。
厉司航不是没见过有人愿意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就为吃这一顿烧烤,比如:麦一笑。
麦一笑是个正宗的吃货,他日常逛微博寻觅美食,跟个探店博主似的。他在某个评论区下看到有很多人在安利这家烧烤摊,有人评价——吃过他家烧烤的人,就再也看不上其他家的了,他不信这个邪,当晚就拽着厉司航陪他去吃了。
那个时候,二八杠还驻留在居民楼的侧门口。整条马路跟着了火似的,浓烟一路向后延伸,人影憧憧。大棚门口人满为患,一个个坐在小马扎上等着排队。起初他们也不知道老板为什么把烧烤摊取名叫做二八杠,后来他两看到那辆由二八杠自行车改装而成的烧烤架,瞬间顿悟了。
菜品就这么露天得摆在木桌上,周围甚至没有一个冰柜,厉司航也很少见过如此精简的家庭作坊。好几个装肉的盘子已经空了,老板娘没有补货,他看着她手脚麻溜得把套在铁盘上的保鲜袋一撕,把铁盘回收进了桌下的泡沫箱,又两手端着盘子走进大棚送货了。
他家每天就准备那么多菜,中途不补货,直到全部卖光为止,即便当天没卖完的肉也不会隔夜卖,。除了蔬菜,蔬菜也就简单的两三样,主要是用来给顾客吃肉吃多了解腻用的。所以价格的定价高出了很多有门面的烧烤店,大家都愿意买单,因为新鲜。
麦一笑蹭蹭蹭得跑到木桌边,他用手拨动铁签子瞧了瞧肉的品质,满意得点了点头,老板娘端着烤好的肉从他身后经过,香味就这么飘进了他的狗鼻子,他一下子两眼放光,来劲了,厉司航看到他这个兴奋的状态就知道这顿跑不掉了,他问老板娘要了个号,立马回车上坐着了,再站下去他都感觉自己要被这烟给淹入味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终于吃上了这顿烧烤。
这一吃把麦一笑吃成了二八杠的忠实用户,他不仅跟老板互换了微信,还成了第一波被老板邀进入群聊的人。厉司航吃进去第一口就知道这肉不是市面上的合成肉,就连他这种对吃不讲究的人都能品尝出肉在腌制味道上的差异,二八杠生意火爆其实都是有迹可循。
继厉厉司航上一次跟麦一笑来吃,老板已经把摊位挪到了高架旁的一条不知名的小道上,周围荒无人烟,黑黢黢的,唯独不变的是那成片的闪耀在高空的浓烟。
麦一笑提前跟老板在群里预约好了位置,还顺带把单给点了。老板也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龙服务,他们一到那,热腾腾的烧烤同步端上了桌。厉司航不在二八杠的那个群里,他不想带仲晴过去排队,又不想在这个点给麦一笑发信息,烦他的调侃。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味了一顿口腹之欲,愿意花这么大的时间成本在这上面。
记忆拉回到那天晚上,他们吃到凌晨三点多,大棚里还余有不少空桌,这通电话暂时也就没打出去。没过多久,厉司航下了高架,他沿途兜了一圈都没找到那窜天飞的烟雾…………车速逐渐慢了下来,熟悉的路标再一次出现在仲晴的眼前,她多聪明啊,一下子就知道了厉司航找不到路,她不戳破,笑吟吟地说:“哦~你就这么想跟我在一起吗?早说嘛!”
厉司航根本不吃她那一套,只是一味的不语,“…………”
“你有没有看过《末路狂花》,我还挺喜欢这部电影的,一路行驶到公路的尽头。”仲晴看到油标只剩下最后一格,导航提示附近有加油站,“我们去加个油,然后一起出逃吧!”
“那个加油站倒闭了。”厉司航回。
仲晴遗憾得“哦”了一声。
“我们其实已经在出逃了。”
车靠边停下,厉司航低笑反问:“难道不是吗?”
仲晴凝视着黑夜,许久,她回:“时间过得真是快。”
厉司航打趣她:“那是限定跟我,好吗?”
仲晴憋不住笑出了声,““是,是,是,都是我的功劳。”
厉司航拨打着麦一笑的电话。
麦一笑一看到他这个点的来电,知道他准没好事,直接摁了挂断。下一秒,麦一笑的电话又响了,他看着这一串陌生的数字,惊讶厉司航身边竟然还有他不认识的人,又联想到了厉司航下午的反常。按照以往,他只要从那出来,绝对会去跑山搞断联,谁都别想试图找到他。这还不到厉司航冒头的时间点,麦一笑轻轻一笑,她隐约对这串数字的主人产生好奇了。
他摁了接通,厉司航说:“二八杠的地址。”
麦一笑的手忙着把电话转给李柯岭请他调查,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地址!”仲晴一把夺回手机,大声对着听筒说。
麦一笑听到这个嗓音一愣,用着懒懒的腔调,主动跟她打起了招呼:“仲小姐,你好呀。”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如果厉司航和仲晴从墓园后一直在一起,那厉司航所有的反常都有了解释。他心疼她,然后战胜了所有的悲伤。
仲晴也认出了他的声音,厉司航看着自己的手机,麦一笑还没把地址转过来,他再一次重复:“地址。”
麦一笑删除了和李柯岭编辑框内的一个个文字,“来了来了。”他边埋汰厉司航边给他转,“记得帮我带点回来。”
“…………”她说:“带回去都冷了,能好吃吗?”
麦一笑摆出了专家的姿态:“你不懂了吧,我可以放空气炸锅炸炸,他们家的肉超级好吃,记得帮我带两片生菜……”
“生菜,这是烧烤,不是烤肉。”仲晴不解。
厉司航甩目看着和麦一笑聊起来的她,不等麦一笑把话说完,他毫不留情地把电话给挂了,反而勾起了仲晴的兴趣,“我倒要看看这烧烤有多好吃。”
麦一笑听到嘟嘟嘟的提示音,啧了两声,眼神对着已挂断的电话回味无穷,指尖把这个电话划进了通讯录,姓名那栏填上了仲晴的名字。
厉司航有了准确的定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仲晴看着传说中好吃又神秘的二八杠。方圆五里之内,没有住户,只有荒地,这老板能找到这个地方,她都想夸他好本事,一下子就能理解厉司航开车找摊的心路历程有多么曲折,鬼找得到。
熄了火的烧烤架没有腾云驾雾的浓烟,没有人言的喧嚣,厉司航第一次见到这么安静的二八杠,老板和老板娘在一旁跟他们的孩子打闹说笑。
白天的太阳有多温暖那这冬天的夜晚就有多冷,一家三口就站在风里面,他们下意识对前来的客人露出了微笑。夫妻两拉开亲密的距离,转眼各司其职,孩子主动跑到大棚门口,为他们掀起了帘子。
大棚内还剩下三桌客人,桌上有烟灰缸,顾客还是习惯性的把烟头扔在地上。
仲晴乍一眼看去,全是三大五粗的老爷们,他们说话的嗓门很大,她双手环抱着胳膊冷得直哆嗦也她死活都不愿意进去。厉司航担心她冻感冒,语气都冷了,三两下逼出了仲晴的实话,她眼巴巴地攥着他的衣袖,胆怯道:“我害怕。”
这不是她熟悉的环境,也不是她往常接触的人群,此时还是人烟稀少的黑夜,男性的比例又占全部,哪怕他就站在大棚外,只要他不在她身边,她身上的安全感还是缺失的。
厉司航突然之间懂得了仲晴的不舒适从哪里来,他没有换位思考她的处境,责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到,他说:“对不起。”
仲晴没想怪厉司航,“我不是这个意思。”一看到他在脱卫衣,惊呼,“…………你不冷啊!”
厉司航已把卫衣脱了下来,强硬得套进了她的脑袋,也闷住了她全部的话语。她抵抗不了厉司航的力气,他的卫衣成功穿在了她的身上。
衣服内残留着厉司航的体温,本该温暖的,仲晴却感受到了冰冷彻骨的寒冷,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有多乱。
仲晴想,要是厉司航是个坏人就好了。
002提醒她:[他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好人]
仲晴用右手的指尖狠狠掐住左手的虎口,强压住了神色的失态,“你这手法挺熟练的。”
“我有个妹妹。”厉司航跟老板打了声招呼,一把提起仲晴的帽子把推她去了烧烤架旁,温柔地命令,“双手摊在上面,很暖和的。”
仲晴不信道:“你别跟我说你家没保姆。”
“我和她都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居住,只有到点做完饭就走的家政阿姨,后来我俩都不在家吃饭了,家政阿姨都不来了。”
厉柏佑调任前夕,早就给两个孩子办理好了转学手续。之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商量这件事,厉司航态度强硬的说不走,厉司璨也哭着闹着说不想走,还说着厉柏佑哭笑不得的胡闹话,说要她走可以,但要她必须带着花思敏一起走。
大儿子正值青春期有自己的思想,厉柏佑不敢做他的主,转而安抚着小女儿,看她情绪上头,想着过几天再跟她好好聊聊,结果就是聊一次哭一次,还说“凭什么哥哥可以不走,我必须要走,爸,你偏心,你不公平”…………厉柏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个人相伴过了好几年,厉司航对厉司璨三餐喂饱,亲自接送上下学,天气一凉就给她添衣,厉司璨也平安无事的长大,他尽到了他身为哥哥全部的,他跟仲晴说:“我以为我妹脾气差到天花板了,没想到你才是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厉司航,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的问题。”仲晴扣扣耳朵当作听不见,“你不惯着我,我能有机会差吗?”
“对,我犯贱,请回来两个祖宗,是吧。”
木桌上的菜品不剩多少,厉司航懒得选,干脆把铁盘里串着肉的铁签子全都拿走了,他跟老板要了一盘生菜,仲晴看到满盘的肉,抗议地嘟囔:“我想吃素的。”
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
装素菜的盘子早就空了,要不是他们来,老板其实准备收摊了,这时候再切一个对他们这小成本的生意来讲不合算,厉司航无奈地看了老板娘一眼,“能不能帮我再切一个西葫芦和土豆,我们全要了。”
他体谅他们,老板娘也大气,她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想吃几串拿几串,没有关系的。”
小女孩接话:“对呀,哥哥姐姐给我留几串,我也想吃。”
老板和老板娘看向仲晴的眼神浮着担忧,他们担心会出事。长得太漂亮的姑娘容易出事,来这吃烧烤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谁都架不住人多势众,这个世道就是这么的残忍。
厉司航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老板让老婆和孩子带着这两个小年轻进去,仲晴眼疾手快地揣了两瓶啤酒,厉司航走在最后,老板喊住他,用只有他两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吃完早点走,对那姑娘好。”有些话能救命的。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厉司航说:“我知道了,谢谢。”
仲晴是女生,还是那种万里挑一的漂亮,她的处境跟他们不一样。在这件事上,厉司航自认他做错了。在舒适圈待久了,他竟然忘记了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安全。
老板娘给他们安排到了最里面那桌,先厉司航一步地跟仲晴说:“你坐这。”她让仲晴背对着所有人,余光看是能看到其他桌子上频频望过来的视线,她看着厉司航说:“还想要什么,喊我家丫头就行,你就陪着她。”
仲晴听出了他们的潜台词,惊讶这对夫妻的好心和实在。在老板娘和老板走后,她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跟厉司航说:“你经常来吃啊,他们都记得你。”
“对啊。”厉司航轻松回应,什么都没说。
不同的环境看他的纹身,仲晴的心境都不一样,这时候配他那张不好惹的脸看着就特别唬人,很容易被人误解。
她相信厉司航是故意的,仲晴用眼神描摹着她的纹身:“你这个狼什么时候纹的?”
“高考完。”
每一个纹身的背后都代表着一段故事。这个话题开都开了,仲晴趁热打铁了,“为什么会纹?”
“想要保护自己,算吗?”他说笑的方式像是在编故事。
仲晴表现的像是相信了他的话,“怎么不算呢?”
厉司航把小木桌下的炭烧的取暖炉盆出来给仲晴暖手,仲晴专业玩火,手很快就烘得全身都暖和了,她把盆往厉司航那边踹了踹,没有注意到厉司航此刻对她流露出来的愧疚眼神。
这个烧烤摊跟仲晴吃过的所有烧烤都不一样,她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不停跟厉司航碎碎念,两瓶酒都不知不觉地喝完了。她一开始以为他们去晚了才只剩下肉,后来才知道他们家主要是卖肉,因为肉贵。
老板烤完亲自端着仲晴那桌的烧烤走了进来,仲晴笑呵呵地跟他说:“谢谢老板,老板,你能不能再帮我拿三瓶酒,我还想要一瓶芬达和一瓶可乐。”
老板没走,坐在一边跟其他顾客熟络得客套着,老板娘把他们需要的东西全部拿了过来,仲晴把饮料推到了厉司航面前,酒都留给了自己。
仲晴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有多可爱,厉司航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你能不能对我礼貌点。”
“我是觉得我跟你熟,你会让着我,我才敢的,你想这个样子吗?”她把问题反问了回去,问得厉司航哑口无言,说到底还是他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仲晴抽了两张餐巾纸,包裹着包着大虾的铁签,跟厉司航说:“我不跟你客气啦。”
她费劲地用嘴咬吓壳,吃得细碎,厉司航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她吃一个虾吃五分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教她怎么吃虾,“虾壳能吃,把虾线咬掉。”
仲晴松开了咬着虾壳的嘴,用眼神透露着不满,“你觉得我听得明白吗?”
厉司航不客气地说她“蠢”,仲晴有气直接发也不藏着,她在桌底踹了他一脚,他笑得不行,秒认怂,“我教,我教。”
一声比一声宠溺,仲晴陷入了他温柔的眼神,窘迫地低头喝酒。厉司航拿了一串虾吃给仲晴看,仲晴依葫芦画瓢地跟着他吃,确实比她刚才吃得轻松,有那种撸串的爽感。
铁盘里放着很多仲晴不认识的动物器官,厉司航一样一样给仲晴介绍,大油边,牛板筋,鸭舌,牛肉,鸡翅………仲晴尝试了很多从来不吃的部位,厉司航看她的反应不像是骗人:“那你平常都吃些什么?”
仲晴咬了一口鸭舌,直接吐了出来,好奇怪的味道,“这个我吃不来。”
这个天气烧烤端上桌冷得快,厉司航把牛肉放在取暖盆上烤热,“那你都吃点什么?”仲晴吃了串西葫芦,一串上就薄薄的四片,仲晴四口就解决了,厉司航无缝衔接地把热的牛肉串递到了他的手里,他看到她吃了好多串肉,怕她胃不舒服,“要么包着生菜叶吃,要么吃两片生菜,解下腻。”
仲晴今晚前所未有的听话,对他说的话全都照做了,“我吧,喜欢吃那种一看上去就干净的菜,怎么说呢,就是长得好看,我就吃,长得丑的,我不太能接受了。”
厉司航扑哧一笑,“仲晴你也真的很有意思。”
“要你说。”
仲晴身上永远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
她看着桌上的签子数量,厉司航那边的是她的三分之一,仲晴头一回知道自己胃口那么大,厉司航一直忙着照顾她,自己就没吃多少,仲晴跟他打着哈哈说:“你也让我玩玩嘛。”她拿了串鸡翅,玩心大发,在炭火中来回旋转,“原来烧烤还能这么吃,长见识了。”
“你怎么这么好满足?”
厉司航把脚底的炭盆让给了她,喝了两口可乐,他光顾着看着仲晴玩,都忘记吃东西了,直到仲晴把烤好的鸡翅喂到他嘴边,露出大大的笑容,说:“你吃。”
厉司航的心都漏了一拍,仲晴乐呵乐呵地继续烤下一串,“难不成我要你送我两个包,在你眼里就成了不好满足吗?”
她这个话说得不无道理,不满足的是厉司航自己,是他想给她的更多。
厉司航跟仲晴闲聊,“那你呢,你怎么会把纹身纹在别人的眼睛里。”一般人都喜欢自我私藏,然后给自己留有一定的余地,能用衣物去做掩藏,她是直接暴露在外的。
“我就是想让人看见,要是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仲晴毫不否认。
“哎,你在超乐场看我的那个眼神让我挺不舒服的。”
“你最开始在民宿看向我的目光也让我很不舒服啊!有时候眼神也是一种轻薄和非礼,我承认我后面是故意让你不爽的,最开始是喜欢狼的那双眼睛也没有骗你呀。”
厉司航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仲晴玩味地说:“谁都会骗人,我也不例外,那你呢?你对我有没有说过谎呀!?”
“我喜欢你。”
这不是厉司航第一次对她表白,确是仲晴心头最沉重的一次。火光滋滋地响着,大棚漏风,两人经历了漫长的对视,谁也没有说话。仲晴无法琢磨出厉司航真实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容不得她继续装哑巴。仲晴很自信地回答他:“我知道。”
厉司航问她:“那你在意被欺骗吗?”
“只要谎言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失,就算是被人利用我也不介意。真真假假又有谁能分得清呢,任何故事,人都会在诉说时选择性的夸大博人眼球或者利己的那部分,大家都各有需求。谎话也是建立在真话的基础上,只是没有那么的客观。”
“你喜欢我。”
中文真是博大精深,仲晴被厉司航套进去了,她失笑:“你耍赖,不带你这么扭曲事实的!”
他们在这张狭窄的小桌子上聊了很久,桌上空掉的酒瓶越来越多,厉司航没有阻拦仲晴,放任她喝了。仲晴的脸蛋越喝越红,说出的话语都比她在清醒下真心实意得多。
其他桌陆续走了,只剩下他们这最后一桌了,厉司航不想耽搁老板他们收摊,也离开了。仲晴喝到醉意阑珊,醉到厉司航背着她到门口结账,她跟复读机似的一个劲得跟老板一家子说再见。望远了看,她能看到灯火通明的高档写字楼,而这边是黑黢黢的夜,和淹没在夜晚里为生计奔波到看不清人脸的一家三口,夫妻两都有着一双粗糙的双手,仲晴竟然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幸福”二字,她羡慕地哭了。
轻微的抽泣声传来,厉司航用手托着她的脸,轻轻说:“没事了,都会过去的。”他给老板和老板娘挥了一下转账的屏幕,“转好了。”
他跟仲晴说:“我带你回家。”
仲晴哭得更加泪如雨下了,厉司航察觉到仲晴圈住他脖子的双手更加紧实了,他忍着,任由她发酒疯似的发泄,哭出来就没事了。
老板娘操心地叮嘱:“路上车开慢点。”
黑灯瞎火的,谁也没仔细看屏幕上的金额,等到仲晴和厉司航走远了,在棚内收拾的老板看到了留在桌子上的餐巾纸上,纸上写着——今晚辛苦你们了,谢谢。
棚外的老板娘看到金额上多了一个零,吓了一大跳,赶忙掀开帘子,“哎呦喂,那小伙子钱给多了,你快——”
一大一小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他们家的女儿蹦跳着,手边挥着餐巾纸边说:“哥哥跟我们说谢谢。”她一脸的恍然大悟,摇头晃脑装作出小大人的模样,“怪不得刚才哥哥偷偷让我拿支笔给他,原来是要我们说谢谢啊!”
夫妻两手足无措地看向对方,反应慢半拍地追了出去,只看到了一辆逐渐远去的车灯。
汽车缓慢且平稳得行驶在公路上,仲晴消停了,一上车就睡着了。厉司航没了方向,他想送仲晴回家却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两个人的交际圈并没有交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对仲晴一无所知,他们之间用“陌生人”这个词概括也不为过。
换而言之,厉司航只认仲晴这个人。
他们面上相处的舒服真的是因为她口中所说的“熟”,还是只是因为人际交往里必不可少的人情世故?他想来想去,既然想不明白,那干脆就去寻找答案吧!
厉司航带仲晴回了家了。
车子停靠在路边,厉司航背着陌生人进去,警务员负责得把他拦下来做登记,他说“人中仲,日青晴”,仲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条件反射地问:“怎么了?”她努力睁开了眼皮子沉重的双眼,显然神智还没有清醒。
他们一同走过了盏盏路灯,灯光洒在头顶,两个影子在光影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厉司航步伐稳健,仲晴歪七扭八,她醉醺醺得问他:“为什么他们那么辛苦的赚钱,还能把日子过得那么开心。”
“丈夫勤劳肯吃苦,妻子就愿意陪着他一起,这日子想过差都难。”
厉司航说出的话像是温暖的风,漫过仲晴的心头,他开解她:“看过马路上那些做餐饮的门面房吗?”
好多好多。
仲晴用意念回的。
厉司航也默认她回了,他缓缓跟她道来,“能一直经营下来的都是夫妻作坊,还都是外地人口。十来年后,他们也能在这座城市扎根,日子过得不比旁人差,甚至是更好。这些人的见识或许比不上本地的很多人,但你要知道,这个社会上总有一种人,他们为了生活是什么都愿意去学去做,哪怕花费更多的时间。”
“那为什么我就是过不好,我明明都不需要为钱烦心,老天爷干嘛要给我经历这种磨难,这就是我活该要吃得苦吗?”仲晴晃动的双手像是鸟儿一样,她也渴望自由。
厉司航用坚定不疑的口吻跟她说道:“日子都能过得很好。”他盯着地上的鸟儿看了很久,再一次加深了语气像是在强调,“都会过好的。”也不知道是说给仲晴听得,还是在跟自己诉说。
“那你呢?”缝隙也能透光,仲晴拾取他的话语问:“那你把日子过好了吗?厉司航。”
空气的流动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看她前后逻辑这么好,厉司航对仲晴醉酒的真实性存疑了。他刚想说你酒品挺好的,却听见她嘿嘿笑了声,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令厉司航足以振聋发聩的话——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好,我希望。
仲晴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言语的生命力不亚于骑行路上遇到的每一个晴天。不管她是真醉还是装醉,厉司航都认了。
挺感谢一直在等我这篇文的你们,我也会在这个八月给你们这篇文一个圆满的交代。计划30万字的文,写着写着就到了现在,生活受挫的时候点开自己的文,写文竟然成了我现阶段唯一会期待的事。每个故事都在我破破烂烂的生活里逐渐的完善与成型,一方面在感谢,一方面又想去逃离。我用半年时间过渡了生活,也割舍了过去那个安于现状的自己。做重头再来的决定之前,我找朋友算了一卦,她说:“你这个八月会过得很糟糕,要是你再不做改变你就来不及了,做了改变你的生活会有际遇的。”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念头也就此下定了决心,连载一年半,一路在断更,你们还不断在看半成品,特别在此感谢不离不弃的你们,祝愿大家都能走顺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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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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