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把菜上齐了以后，消失的涔至立和常然又现身了。涔文遥一句吃饭支配着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自觉地按照传统的餐桌礼仪入座。

有长辈在，余盈盈一个人坐在了主位上，除了仲晴觉得这样不太合规矩之外，其他人好像对这种顺序司空见惯了。

谈烨像是这个家的外人，跟所有人都离心离德的。即使他的妈妈是名正言顺的涔夫人，他深得余盈盈喜欢也没有多大用处。仲晴看穿了他礼貌笑容下的压抑，手机弹出了谈烨发来的信息，明明他就坐在她的手边。

「等我弹好钢琴，你带我走吧」

谈烨要是想中途离席，唯一的办法就是靠仲晴开口，他扭头，看到他们的两天框在仲晴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她现在正在看余盈盈新剧的路透。至于回不回复都没有关系，只要她看到了就好。

仲晴脑子里装着不止谈烨一个人，她没想通余盈盈这么做的理由，常然给她的感觉也很是怪异，至于那涔文遥根本就是条阴险冰冷的毒蛇，跟他迂回的那几下，她感觉在走钢丝绳。

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理解本质。

这里还真是个秘密花园。

002一针见血地总结：[你就对这老头没兴趣]

被它这么一说，仲晴才反应过来，她无比认同：[还真是，谁让他长得稍微有点磕碜]

涔至立跟谈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暂且还不具有成为她杂念对象的资格。

002系统：[…………]

谈烨龟毛的都跟她共吃一盘餐，仲晴好奇他以往是怎么应付这种集体的聚餐。家宴要是上公筷的话，显得他们也太生分了吧！下一秒，她的疑问就被佣人解开了，佣人当着她的面，端了一盘与餐桌上大鱼大肉格格不入的轻食放到了谈烨的面前。

仲晴露出了错愕的目光，常然说：“小烨过两个月要开音乐会，需要保持体型。”

“…………”

她是想让他活啊！还是想让他死啊！吃什么轻食，减什么肥，谈烨需要的是增肥增加免疫力。

如果是用这种方式，让仲晴能毋庸置疑的确认常然知道谈烨有艾滋的事，她突然也不是很想知道了。谈烨那么敏感一人，她还是他的亲妈，这种举动真的很容易寒人心的。

仲晴面容怪异地看向谈烨，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跟个木头似的坐着那，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她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不给余盈盈也准备一份，她是演员，也得塑形。”

直白的话让常然僵住了脸，她快速地稳住了，“难得的生日，她上部戏拍摄那么辛苦，你就让她放开吃吧！”

“哦。”

仲晴毫无演技地打翻了轻食，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故意的，她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意外意外。”

“没什么大事，让佣人来收拾就好了。”涔至立看出了仲晴对此事的不满，对常然说：“你也别老对小烨那么高要求，这不还有两个月吗！不用急于一时的。”

他对谈烨说：“别听你妈的，今天立叔替你做主了。”

这个称谓让谈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各种颜色的蔬菜叶子掉了一地，他看到了几粒眼熟的白色药片，默不作声地挪动到了脚底。然后趁着佣人来收拾，他弯腰帮忙的一起收拾的间隙，迅速捡起来，藏在了手心。

常然看向仲晴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微笑里带着谴责。

余盈盈主动地推进流程了。

“谈烨，我想先听你弹一曲开开胃，就《雨滴》吧！”

她也喜欢《雨滴》。

这让仲晴很意外。

年少时的情窦初开，既懵懂，又无知，幡然醒悟就像是淋了一场及时雨，湿透了衣服，却明确了心意。

然后雨过天晴，喜欢与日俱增，心情在反复淋雨。暗恋，拉扯，缠绕。

第一次的喜欢只会属于一个人，像茶叶的初芽般稀有，芬芳馥郁，以至于到现在都意犹未尽。

仲晴装作愠怒了，一巴掌拍在了谈烨的大腿上，谈烨疼得脸变形了，吞下了即将发出畸变的声。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必须忍着。试图通过搬移她的手，解放他腿的自由。

谈烨在“嘶嘶”得抽气，他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只是屁股稍微离开了椅子那么一点点，又被仲晴压着肩膀给强硬地摁坐下去了。

她力气大的谈烨感觉他骨头都要碎了，接连两击，他生理性眼泪都挤出来了，好痛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仲晴的掌心压到了他的肩胛骨，尖锐得像根针一样扎手，痛得直甩手。

看她疼成这样，谈烨也不知道她图什么。紧接着，仲晴说出了他梦寐以求想听的话，谈烨觉得他也没那么疼了，太爽了，他连钢琴都不用弹了。

“我跟谈烨还有事，这个饭呢，就吃不上了。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一步了。”

余盈盈两手按在桌子上，手里的筷子迸到了涔文遥面前，看到他不遮掩地散发着震慑一切的威压感，她怵得一哆嗦，心里在欲哭无泪了，又不愿意在仲晴面前认输，“你是他的代言人吗？什么——”

佣人递筷子打断了她说的话，她继续：“什么都话都被你说了。”

仲晴大包大揽：“他今天嗓子不舒服，只能由我代劳。”

“…………”刚才他说话说得不是很利索的吗，余盈盈无语，“你是他心底的蛔虫吗？”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回得理所当然。

“…………”

余盈盈怒气冲冲地说：“仲晴，这不是你家，就算撒泼也要看场合的吧！”

仲晴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轻飘飘地问：“这是你家吗？”

余盈盈被怼得连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苦着脸向涔文遥求助，涔文遥无法做到视而不见，面子上他得站余盈盈，他给她为虎作伥，“仲晴，你可能有所不知，我的家就是她的家。”

“你听到了吧！”余盈盈降下的气势又升了起来，堪比火焰山的火焰，一点都扇不下来。

仲晴：“涔总，你可能忘了，仲家人恪尽老祖宗留下来的礼数，古板至极，等你们什么落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才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看到余盈盈眼神闪躲，笑容不自然地僵在那，仲晴就知道她猜对了。余盈盈醉翁之意不在酒，谈烨只是幌子，她的真实目的是涔文遥。

那帮网友还说余盈盈演技差，这不演技好到骗过了所有人，不得给她颁个最佳女主角奖，仲晴露出了看透一切的欣然笑容。

002由衷地感慨：[跟你聊天太恐怖了，八百个心眼里都不够你霍霍的，实在是太诡诈了]

002恍然意识到仲晴的所作所为不跟余盈盈半斤八两，甚至比她更甚得浑然天成：[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你自己吗]

仲晴自吹自擂：[我是在给他们留饭碗，不然，他们吃什么]

002系统：[…………]

它真是服了呀。

话糙理不糙，假的真不了。

余盈盈小声嘀咕：“你以为我不想。”失落深深扎根在了心底，“那也得他同意。”

涔文遥沉着冷淡的眼眸被海啸吞没，像是要撕碎什么，回过神来，自欺欺人了太久，他也信以为真了。

这腰呢，他也给余盈盈撑了，奈何队友太强大，他反驳不了，就想作罢结束。注意到余盈盈面无表情的格外沉默。今天是她生日，他不想看到她不开心，涔文遥哄：“我愿意她说了算。”

仲晴寸步不让：“那谈烨，我说了算。”

餐桌上的混杂着各种氛围，常然和涔至立一门心思的吃饭，涔文遥头疼地微微皱了皱眉头，余盈盈面上严肃，面下暗爽得不行。

仲晴说：“涔伯父，今天多有打扰，我和谈烨就告辞了。”

她把坏人让给他做了。

祸从天降，涔至立夹在里面为难得不行，他好无措，谁来救救他。

“…………”

他在想怎么把皮球原封不动地抛回去，仲晴已经自动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离桌了。

谈烨努力镇定下来，高兴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站起来，朝他们鞠了半躬，快快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谈烨还没走出门，耳朵里就听见涔至立慌张的声音，“阿遥，这不是我同意的，你也看到了…………”

“盈盈啊，你帮我跟阿遥说说。”

只有儿子怕老子的，哪有老子怕儿子的。仲晴知道他怕，属实没想到他怕成这样了。

谈烨：“物极必反了。”

仲晴：“我就勉强把这句话当作是夸奖了。”

她的这种维护，让谈烨真切的感受到了痛快。她知道他想要什么，每一个点都戳在了他的心窝上。

两个没有车的人全靠着一双腿走出了灯火辉煌的富人区。他们走在下坡路，夜晚的风都在助力他们追寻自由，谈烨化生成夸夸精，一个劲地夸赞仲晴。

听个一两句，仲晴是开心的，听个是十来句，仲晴觉得还行，再听下去…………物理攻击的上手捂嘴，一个追，一个跑，夸声不停，把仲晴说脸红了。

笑声溢出胸膛，消逝在了漆黑的夜晚。

如果说谈烨住的是鸟不拉屎的地，涔家老宅差不多是就是有钱人的养老地，很少有车经过。

就算是路过的车也不屑于接顺风车的活计，仲晴是一步路都不想走了，处在发飙的前兆，谈烨还不自知的喋喋不休，开心得不能自已。

“要么你给我叫一辆车过来，要么我请余盈盈来送我们，我想她是很乐意。”

他瞬间没声了， “…………”

仲晴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有两根线钓着她的唇角慢慢晚上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按理来说，这瘆人的笑是恐怖的，任谁看了都会退避三舍的程度。但谈烨没觉得，越看越兴奋，碎片化的音符书自动拼凑成片段化的乐章，他看到了黑色的璀璨，纯然的，重新体验到了生命里的狂欢。

“不吓人吗？那我再换一个。”仲晴自我乱琢磨哪一步出错了，脸上的小表情特别逗趣儿，“我觉得我把控的也挺好的，怎么就不灵了。”

“留着，对你室友用去。”谈烨装作嫌弃，眼里写着“真生气，假生气，他还能分辨不出，你也太小看我了吧”的埋汰话。

仲晴：“…………”看他还不行动，她加重了胁迫的语调，“还不摇人？”

“摇着呢！”谈烨被她打怕了，往旁边站了点。

仲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在说“我会永远注视着你”，层出不穷的把戏，谈烨果断地选择背对着她。

他给邓力凡发信息，问：「你到哪了」

邓力凡先回了一个定位，再回：「大概还需要一刻钟」

早在他们打车过来的路上，谈烨就猜到会遇到打不到车这么一个情况，提前跟邓力凡说好了晚上来接他们。

千算万算，谁知道仲晴这么猛，比他预估的时间还要早了半个小时。

谈烨把他和邓力凡的聊天记录甩在了仲晴的脸上，她才撤回了死亡般的目光，转而竖起大拇指：“靠谱。”

谈烨：“…………”

手机还在面前，仲晴鬼鬼祟祟地顺着聊天记录向上滑了两下，瞥见了好多数字，“1”和“彩虹”图形出现的频率最多，莫非………他还真有男朋友，沃日，被她一语成谶了。

谈烨看她滑得幅度不太对，滑超了她该看的范围，迅速揣回了口袋。

仲晴的脑袋就跟着他的手机，往他身上顶，谈烨身手灵敏地避过了，仲晴差点一头栽地上，好在谈烨及时伸手托了一下她的胳膊肘，不当人的，又当人。

避让是本能；

主动是因为信任。

谈烨愿意放下防备，去试着相信她了。

是她不规矩在先，仲晴只好咬咬牙忍住了。

谈烨不客气地嘲笑：“不该看，别瞎看。”

他带头了，仲晴就忍不住了，吃起瓜来的眼神都变得炯炯透亮，“你是个0？”

“…………”

谈烨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搞得他自己重新回看了一遍他和邓力凡之前的聊天。

“他们都说0又厌男又厌女的，你确实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让男的碰，也不让女的碰。我长得这么漂亮，我看你不想跟我有啥身体接触的…………”

仲晴越说越来劲，分析得头头是道。

谈烨从她眼里看出了猥琐，打断了她的幻想：“不该问，别瞎问。”

“哦呦～”仲晴朝他挤眉弄眼。

特欠揍的调调，谈烨听得想打人，又给硬生生地憋回去了，脸很臭。

仲晴知道他被自己给气着了，也差不多得收了。她只是随口说着玩的，同性之间患艾滋病的概率确实要比异性之间来得高，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不会给人乱下定义。

在她眼里，谈烨只是平等的不喜欢每一个人。

路灯笼罩在他们的上空，暖意全部倾泻下来。

她蹲在地上玩手机，谈烨站着玩手机，两人互不干扰，保持着这种姿势很久，仿佛冻结般的静止。

直到邓力凡把车开过来，静止才算被打破。他从车窗里看着他们，好像在拍偶像剧。

谈烨没有自顾自地先上去，反而绅士十足地朝仲晴递出了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又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想让仲晴先上去，她没有动，盯着谈烨看，谈烨也看向了她，两人变扭的交换了眼神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变得和谐了。

争先抢后地往车里钻。

谈烨做了一个假动作，并没有真的跟她挤。仲晴赢得轻而易举，嘴角露出了得瑟的微笑。

他计较的时候是真计较，随意的时候也是真随意，完完全全的对人不对事。

全凭心情。

只看他愿意。

谈烨：我不要被拯救，我需要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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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