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灵霖飞快地后退两步：“可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不。”宁意羡道，“我绝不可能记错。”

她微微皱起眉，“是什么感觉呢？和我之前感受到的任何一种感觉都不同……特别是靠近你时，我总觉得有一种暴虐的情感。”

“好像，我要将你杀之而后快……”

“！”唐川心中一紧，“等等……”

他向前，想要挡在孔灵霖的身前，却听孔灵霖忽然冷笑了一声。

那腔调十分阴冷，完全不属于孔灵霖。

孔灵霖猛然伸出手，一把夺过了宁意羡手中的信笺。

“该死啊，本来收敛气息伪装起来就够烦的，没想要还要听你这个小贱人装傻……”

一道陌生且冰冷的女音从头盔之后传来，紧接着，熟悉的阴寒感觉蔓延至众人心中。

——那是和宁意羡同样的气息。

并非污染物所带来的凝视，也不是遭受精神污染后的迷乱。

封琅将其归结为“灼日”生物的气息。

“杀之而后快？要将你杀之而后快的是我！”

女人的嗓音尖锐刺耳，身体轻飘飘地跃起，瞬间就飞出了数米远。

“我的信！”宁意羡本能地劈手欲夺，却扑了个空。很快她反应过来，白袖飞甩，带着摄人的阴寒之气直直朝着女人而去。

“……孔灵霖？”唐川已经彻底傻了，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惊恐和愤怒一同出现在他年轻的脸上，“不，她不是孔灵霖。真正的孔灵霖在哪？”

“她刚才说她是从祠堂过来的。会不会真正的孔灵霖就在里面？”燕凌道。

封琅眉头微微皱起，“是我大意了。虽然觉得她很奇怪，但没有深究。”

《纸盖头》里有不少对玩家造成极大阻碍的反派。而这个假扮成孔灵霖的女人就是其中之一，她会隐藏在玩家之中，阻止他们逃出宅邸，而且战斗力还不弱。崔渡月实际上对归队的空零零持怀疑态度，但处于某种心理，她没有选择提醒。

至于她的身份——崔渡月目光落在被破开门的房间上，自然就是因为这个房间里有提示她身份以及行为的信息。

而她选择这时候出手也很好理解。一个不太对劲被百般怀疑的人、接下来所搜集到的对她不利的信息，她有很大可能会暴露。因此不如选择在宁意羡离她最近的时候——也就是刚刚——出手夺走关键道具。

女人的头盔被飞扬的布帛打掉，露出惨白的一张脸——是刚才在记忆里看到的名为“玲珑”的女人。

她的实力不俗。其周身迸发出一股浓重的黑气，发丝疯一般的生长，赤红着双眼癫狂十足。长长的发丝与空中飞扬的布帛相抵，居然略胜一筹。

“你敢对我出手？”

玲珑裂开嘴，不知是哭是笑，“忘了我们的契约？你胆敢伤我，你的情郎会立即受到同样的伤害！”

她很自信宁意羡不敢对她出手，也自信这群玩家没有与她匹敌的实力。因此，她愈发肆无忌惮，想要顺便把周遭的玩家也一并屠杀。

宁意羡一愣，看起来似乎在回忆着有关“契约”的事情，挥舞衣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许知音？难道他还活着，并且在这栋宅子里？”燕凌问，“我还以为和她有关的人都死光了呢。”

“爸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啊！”燕昭昭双臂化为白雾，抵御住飞来的发丝。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能力被削弱了不少，很难将其吞噬——甚至还有一种自己反被吞噬的感觉。

“我、我要去找孔灵霖……”唐川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发丝，跌跌撞撞地往后跑，“我先去祠堂！”

封琅耳后羽翼瞬生，整个人飞了起来，像一把黑色的刀，直取玲珑而去。

“我和她打，你们都去救人。”

他口中的“你们”也包括宁意羡。

玲珑口中的“制约”不知真假，因为宁意羡本人也一幅茫然的模样。但她口中的“情郎”对宁意羡恢复记忆可算是个重要人物，不能有任何闪失。

而作为知悉所有剧情的崔渡月来说，呃，她好像也不知道这回事。

“这个关卡里有这个环节吗？”崔渡月毫不客气地戳888，“宁意羡的情郎什么时候出现过？”

［啊？什么？我不知道啊？］

888致命三连问。

崔渡月：“……”在《纸盖头》的原剧情中，整个流程下来除了在宁意羡的记忆中许知音出现了几回，其他npc提及他时最多是出言嘲讽几回，其余时间都没有此人出现。包括这种对主线有至关重要影响的“制约”。

她可没听过什么宁意羡不得出手伤害别的npc否则她情郎暴毙这种契约。

［会不会是宿主你记错了呀？］888装傻道，［或者这十几年游戏更新了什么的。］

崔渡月知道再问它也没什么意义了——一直觉得它不可靠，现在看来是不可信。

她稍微眯起眼，随着燕凌、燕昭昭等人飞快朝着内院的祠堂冲去。

在他们身后，封琅半边身体已经长满羽毛，异化为鸟。

按理来说，他可以完全化为孔雀形态作战，这种形态更接近污染物、能力更强。但由于此处领域的限制，他的能力被削弱不少，目前只能异化一半。

但仅仅是一半，威力就已然非常可观了。

玲珑本以不屑的目光看着这不自量力的人类，在她眼中，所有的人类都只会逃跑、用下三滥的招数击败她——她不知道这种想法到底从何而来，但自她有意识时这种观念就已根深蒂固。

因此，在封琅身上感受到久违的威胁感时，她是措不及防的。

发丝不甘心的涌动，似乎并不想放其余的人离开。而扩大的黑焰触之即燃，大面积的灼烧使玲珑的头皮都感觉到了痛楚。

玲珑咬牙，“喜欢逞英雄？我要把你剁成十段……不，一百段！”

-

祠堂本是玲珑盘踞的地方。

如果他们按照线索探查，就可以在某个必经的房间内得到线索——姨娘玲珑最喜欢进入宁家祠堂，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而最后玲珑也死在祠堂中。她变成的纸人，自然也会在里面。

崔渡月本以为孔灵霖口中的“追杀她的女人”是玲珑。待到察觉“孔灵霖”不对劲时，也第一时间想到了玲珑。

狡猾的npc会将谎话说得像真的，那是因为他们会将事实糅杂进谎话里，通过变换主语、语序等改编使人相信。

换句话说，孔灵霖本人极有可能就在祠堂，并倒霉的遭遇到了玲珑，被玲珑模仿顶替。至于她的生死，崔渡月偏向她还活着，因为游戏难度就是这么设计的。

唐川的动作又急又快，竟然甩开了其他人，独自跑在最前面。

“孔灵霖……”

崔渡月想起孔灵霖将其视为很重要的存在，他们的羁绊是崔渡月暂时所不能理解的。但她现在能清晰地看到，这种羁绊是双向的。

祠堂的门掩着。将其推开后，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霉味，还有一些香烛味掺杂其中。

里面的空间很大，但大多都被黑暗覆盖，唯有中间的地上立着一个烛台，提供了微弱的照明。

“孔灵霖——”唐川甚至都没有探查一番周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了进去，鲁莽程度一如孔灵霖随其冲进古宅。

“诶诶。”燕凌在他身后甚至都来不及提醒，只能当即闭嘴，见唐川身上无事发生，才叹息的走入祠堂。

“爸爸，他们是情侣啦，你要理解。”燕昭昭拍拍他的手背。

路海鸣不知想到了什么，难得没说丧气话，而是颇为勇敢地随燕凌进入祠堂。

没有回应。唐川捡起地上的烛台，目光打量着那尊阴森的佛像。

金色的、纸做的佛像是这个祠堂内最显眼的东西。他巨大而散发着不详的气息，但唐川却克制了这种害怕的本能，拿着烛台缓缓靠近佛像。

“孔灵霖！”这次呼唤的声音几乎是从他胸前里爆裂出来的。空洞的祠堂里传来回音，仿佛在嗤笑着他此刻的失态。

周遭安静了几秒，佛像里似乎传来了隐隐的喘息。

唐川：“有人在里面！会不会就是……”

燕凌一把将其推开，“好了知道你着急，但是让我来。”

他进门后便将孟颂今放在了地上，让燕昭昭照看。此刻他已然抽出刀，悍然将金色的佛像劈开一道痕迹。

纸张撕裂的声响，还有一道隐晦的禅音，仿佛什么东西被触发了。

佛像被破开，那张伪善而阴冷的面容被撕裂，孔灵霖赫然靠坐其中。

孔灵霖的防护服和头盔已经被玲珑抢走了，露出其失去了血色的脸蛋。她闭着眼，仍然在喘息，但浑身上下都是血液，看起来情况十分不妙。

唐川目眦欲裂，几乎是瞬间便奔至孔灵霖面前，双手有些颤抖。

怎么办？她的防护服被抢走了，要被污染了？

她的五官发皱，似乎整个人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中。唐川不敢妄动，只得颤抖地道，“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了……”

唐川与孔灵霖是青梅竹马，自有记忆起，唐川就认识她了。

他们一起在下城区接受基础教育，被相近的C区居民领养，一起学习，一起玩闹，灵魂早已相互刻印下了对方。

大概十二岁那年，孔灵霖被关在狭小的衣柜中，而那个待她极好的养父在门外自杀了。

末日时代，人们看不到明天的任何希望。绝望的人多了，自杀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而孔灵霖被所在柜内，听着养父上吊徒劳的挣扎，到充斥着死亡的寂静，她哭闹过、祈求过……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归为平静。

发现这一切的是唐川。直到两天后，他才找到孔灵霖——那时的孔灵霖已是极度绝望的姿态，他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自从那时候，孔灵霖极度害怕黑暗幽闭的空间。譬如这尊佛像体内。

他曾发誓，要永远保护好她。

“检测到污染值上升！”

当崔渡月的目光停留在鲜血淋漓的孔灵霖身上时，光雨久违的电子音响起。

“100……200……300……400……”

“注意！污染值上升过快，疑似发生污染爆发，注意远离，注意远离！”

分明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所有人的头盔中都出现了光雨紧急的播报。

院中，一颗颗水珠正在落下。由稀疏，到密集。这个属于“灼日”的空间中，忽然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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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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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青梅（大雾盆腔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