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报是彩色的。

她是个很听话的人。

听话得，南国觉得有些笨了。

哪有小孩不调皮的？

是，南国知道……她们好像有些不同。

但是她的三年，除了学习，其他的事情一点都不能做吗？

二十四小时全部盯着书吗？

没人能坚持下来吧。

……。

南国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她明明会画画的。

初中后再也没画过。

她拉着对方一起去当了宣传委员。

“你不是会画画吗？试试嘛。”

“我没妳”

“我是报过班学过……都是之前的事了。”

“试试吧，我们一起画黑板报。”

她答应了。

南国其实想，只要是自己的要求，对方都会答应。

所以她们一起当了宣传委员。

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只有每学期一次的黑板报。

夏天很热，南国投机取巧，去和班主任说——体育课来画黑板报吧。

不需要几节，很快就能画完。

班主任答应了。

南国不认真对方真的信了，而是出于对好学生的溺爱。

……好学生就行。

只要是好学生。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她们二人。

用彩色的粉笔，画出各种颜色的图案。

乘风破浪会有时。

她们班级的口号。

粉笔勾勒出一道一道的海浪，还有漂亮的字体。

有时候她们会聊天，南国没好气地吐槽不喜欢的老师或者同学，还有从江平月那边听来的八卦；她也会聊自己喜欢的事情，看过的动漫，玩过的游戏。

对方总是很认真地在听，好像这些也是不得了的事。

南国之前让对方来自己家里玩，她们一同在电脑前打游戏，Flash的换装做饭双人冒险。对方打字特别不熟练，小小的人物一次次失败，饶是南国也有些不耐烦。

后来对方打得越来越好了。

或者看视频。

南国喜欢看剧情比较多的，直到某天注意到一款唯美风格，几乎没什么剧情的游戏视频。

她特别喜欢。

她拉着对方一起又看了一次。

……会很无聊吗？

南国想，肯定觉得很无聊。

很难看懂，而且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

有可能看到一半就睡着了吧。

又不是谁都愿意去陪另一个人，去探索对方的想法，去感受对方喜欢的不起眼的东西。

如果是南国自己，她也觉得没有意思。

对方看得很认真。

比她自己还要认真。

和现在一样。

无论她说什么，有时候南国都觉得，自己说教师的话太过于大逆不道——那是老师。

可南国有着这年纪少女们不服输和看不起所有人的傲气，再说……

再说，有些老师就是很有问题啊。

凭什么不能批评。

她们又没签卖身契。

只是对方太听话了，她尊敬着每一位老师，就如每一位老师都热枕地盯着她的成绩。

南国的话，某种意义上违背了对方的原则。

大概是这样。

同学们说八卦，都会避开她的程度。

可是，一旦话是经由南国说出……

对方从来没有反驳过。

她还会跟自己附和。

这给南国一种错觉，对方也不在意谁对谁错，不在意南国的话是否过于难听。

南国开心就好。

和那次一样。

如果南国杀人了，她让南国走吧，走远一点。

她可以顶替。

下半辈子的覆没，和一生的罪恶。

南国不清楚对方知不知道杀人的代价，知不知道到底要为此付出多少。

有些人口出狂言正是因为无知。

妳也是吗？

很正常，妳愿意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了。

但是妳是因为不知道要付出多少——

……。

她想起对方还在监狱里的父亲。

这个年纪，对方肯定知道家庭的变故了。

南国看着手心的蓝色粉笔末。

黑板报和记忆中一样漂亮，只是有些地方蹭花了，有些角落模糊不清。

右下角有着她们二人的署名。

……。

她当时问过一句，能不能只写南国的名字。

南国觉得很奇怪，她说为什么，我们是一起完成的，老师也知道。

对方没有回答出来。

南国不喜欢别人提出要求又不说理由。

“那怎么行，我们肯定能拿第一名，你也有付出，怎么能只写我的名字？”

“应该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么厉害的黑板报，是我们做的。”

“你别想跑，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画画也很好看。”

少女带着点骄傲地拍了拍右下角该签名的地方。

对方听完，似乎笑了。

也没再犹豫。

她们的名字一起写了上去。

可是南国现在很后悔。

她当时，真的不知道对方名字的含义。

这和昭示对方的家庭，昭示对方的悲惨，有什么区别？

可她那样天真又自作多情地要求了对方。

让全年级的人每天都能看到这一点，让所有人都清晰地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但是……

……。

妳当时为什么要笑？

南国不明白，她总是不明白对方，可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

她盯着手心握过粉笔的痕迹，想把角落里的名字擦掉——右下角本就容易被跑来跑去的学生蹭到，此刻已经花了。

她想掩盖什么一样，擦得干干净净。

也许是因为愧疚。

她伸出手。

午后的蝉鸣响了两声。

一束阳光打在她伸出来的手腕上。

“……。”

南国停住了。

手腕传来微微的热度，像午觉时暖烘烘的被子。

她又看向身边。

没有人。

明明……没有人。

“南国！你们画得真好看——这不是我们班级第一嘛？你们一起做的？”

江平月的身影突然出现，她似乎很开心，却没想到正巧碰到了另一个平日不会接触的人，顿时愣了一下。

南国瞥了眼只有自己的四周，点点头。

“你们认识一下吧，都是朋友。”

“可以啊，同学，明天下午去喝奶茶不？我请。”江平月得意地掏出钱包，“最近有个学长说要追我，搞笑，谁看得上他？在走廊堵我非要给我花钱，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喽。”

南国平静地看着她：“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没事的，我都这么做好多回了，只是他们会难过几晚而已。”

“嗯，我知道了。明天见。”

“明天见！”

江平月回到座位上拿起书包，快速地走去许多人影正等待着她的门口。

南国在原地站了一会，重新看向她们的黑板报。

乘风？ ■浪# 会？？？有■■■时

“……。”

她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