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挂,明明已经入了秋,天上的月亮还是那么亮,将田间地头照的明晃晃的。往村后的路上,一个小娃娃一跳一跳地去踩脚下影子,但却怎么都踩不上,身后大人手里提了一个小篮子,慢悠悠跟着。
转眼间,一间院子和茅草屋出现在不远处。崔小小终于停下踩影子的乐趣,回头:“娘亲。”
“还以为你把娘亲忘了。”崔晚笑眯眯说。
“才没有。”崔小小连忙回身朝崔晚跑去,两只小手牵住崔晚的手,摇啊摇,“小小才不会忘了娘亲。”
“嗯。”听到崔小小的话,崔晚原本还笑着的脸慢慢缓和下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小小,明天和娘亲一道去镇上买些香烛纸钱回来。”
“啊?买这个做什么?”崔小小年纪还小,但也知道这是有人去世才会用的,就像阿嬷去世的那几天,屋子到处都放着这个,然后没多久自己和阿娘就来了这里。
崔晚不语,只是摸摸崔小小的脑袋,再将栅栏门锁好。回到屋子里,崔晚将提了一路的篮子放下,里面装了四个红鸡蛋和一小块没切的咸肉。中午吃完席,马元心拉着崔晚说吃了晚上的席让帮着把碗洗了再走。没曾想帮着收拾完碗筷,出门的时候马元心非得塞过来一个篮子。
因为林家晚上的席也很丰盛,吃完席,不少平日舍不得吃肉的人家把剩下的汤水都端回去。因此崔晚走的时候带了个篮子也不奇怪,只是走在路上,夜风吹开遮挡的粗布,崔晚才看见里面放的东西。
“这个留着明天用完再吃。”崔晚将红鸡蛋和咸肉装进碗里,这篮子和粗布是林家的,回头得还回去。
“好”崔小小虽然很馋,但今天席上阿嬷和几个婶子和姐姐都给她夹菜,现在她肚子还圆鼓鼓,撑得很。
翌日,天才亮。
崔晚起得早,因为昨晚想起的事,她一晚上都没睡好,还梦到了好多光怪陆离的事。最后干脆不再睡,起来煮鸡食,喂鸡鸭和兔子。
喂完鸡鸭和兔子,崔晚又把崔小小叫起来,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简单吃了早饭就匆匆往镇上赶。
卖香烛纸钱的纸火铺子在青石街的尽头,和前面热热闹闹的菜市肉市相比,这里冷清了不少。崔晚进去的时候,纸火铺的掌柜正低头折元宝,听到动静才抬起头:“姑娘买点什么?”
崔晚看了一眼崔小小,才道:“祭拜长辈,要买什么我也不懂,掌柜看着拿。”
“唔,等着。”掌柜放下元宝,从背后的架子上取了一沓纸钱和香烛,放在崔晚面前的时候又问了一句:“元宝要吗?”
“要。”崔晚想了想,“入秋天冷了,衣服也要。”
掌柜点点头:“姑娘有心了。”
等从纸火铺出来,崔小小手里拿满了东西,她抬起头问道:“娘亲,我们还要买什么?”
“再买两个馅饼和包子就回去。”
院子里种的苞米收了,苞米杆也都堆到后面棚子里,地薯藤的藤蔓匍匐在地,旁边收过一轮菜的空地还没有来得及种下一轮,因此显得空荡荡的。
崔晚将昨天从林家带回来的红鸡蛋和咸肉端出来,又把买的馅饼和包子放在碗里摆好。从镇上回到村里,馅饼和包子早就冷了,她特意生火热了热,因此摆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做好了这一切,崔晚道:“小小,你过来。”
崔小小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过来。
“跪下,点两支蜡烛和三支香。”崔晚道。
崔小小歪歪脑袋,然后接过崔晚递过来的香烛,一步一步按崔晚说的来。
看着面前燃烧的纸钱,崔晚想起今日是原主的生日。虽说原主在家的日子不好过,但亲娘在的时候还是会偷偷给她煮上一个鸡蛋。因此原主最盼的就是今天。
“娘,我可不可以起来了,烧的灰往我身上扑。”崔小小用手在面前挥了挥,委屈巴巴的说。
崔晚抬头看着被风吹到空中的纸钱灰烬:“可以起来,不过小小你要记住,每年的今天,你都要准备香烛纸钱和吃的祭拜长辈,知道吗?”
“长辈,她是谁呀?”崔小小问。
崔晚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崔小小真相,只说:“一个和你血脉相连的人,你永远都不能忘了这天。”
“嗯,好。”崔小小听到崔晚的话,长了不少肉的脸颊郑重起来。
昨天夜里下过雨,山石上的青苔挂着水珠,不时还有从树梢滴下来的雨水。
下一秒一根棍子扫过来,低处的树叶上的水珠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崔晚背着背篓,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她脚下踩实后才拿出背篓里的锄头躬身钻进树林,等再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身上湿了大半。
“还好今天小小没跟来 ”昨天带崔小小祭拜了原主后,崔晚就去看了地里面的苞米。到了成熟的季节,苞米一天不同于一天。于是她花了大半天时间将苞米坂回老宅,本打算坂回来的苞米先晾晒上几天再脱粒,刚好第二天好上山找山货。没想到夜里就下起了雨,今早出门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降下来的气温。考虑到山里肯定会更冷,崔晚便没带崔小小进山来。
想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小姑娘哭哭啼啼的模样,崔晚脸上露出些柔和的笑,然后抡起手里的锄头挖起土来。记得以前跟着外婆去爬山,看到山里人挖山薯和葛根,到了这个地方崔晚就心心念念这里的山会不会有这两样山货,今天就是特意进山来找,没想到运气还不错,让她找到了一棵山薯。
山石嶙峋,层层泥土覆盖下是大块大块的石头。崔晚抬手抹了把汗,挖山薯是个体力活,毕竟一棵长成的山薯能往下扎根几米甚至十几米,但若是能挖到,足够一大家子吃上好几天。崔晚摊开手看到掌心上面两个大血泡,手不由得疼到颤抖。她已经挖了好一会还没有见到山薯的模样,不过从茎杆来看,这棵山薯个头很大。想到这,崔晚活动活动了胳膊继续挖起来,只盼着这棵山薯不要让她失望。
屋子里,崔小小坐在竹席上脱苞米粒,不时还吸溜一下鼻涕,然后又抬起头露出红通通的眼睛,显然哭过。从没有关严实的门缝往外瞧,进山的那条路空荡荡的,崔晚显然还没有回来。
“呜……娘亲。”崔小小光着脚钻出门外,站在院子里往外看,“小小想你。”
委屈巴巴掉了几滴泪,才着急忙慌擦干净去看棚子里的鸡鸭和兔子。娘亲出门的时候特意交代过,鸡鸭生了蛋,要及时把鸡蛋和鸭蛋收回屋,还要给兔子喂草。娘亲在外奔波,自己可得把娘亲交代的事做好。
天上的云被风吹着跑,太阳也从高空斜落到天边。夕阳橘红里带着丝丝霞光,好似渡了层碎金。又过了好一阵,夜色渐起,不远处的村子家家户户亮起烛火,山的那头才响起走路的脚步声。
“娘亲。”崔小小扒拉着栅栏门,急切地往外看。
“是我。”崔晚的身影近前,她背后背篓装得满满当当,手里拿着锄头和长柄砍刀,疲惫不堪却难掩脸上的高兴。
“娘。”见真是崔晚,崔小小一把拉开栅栏门跑上去,还不忘去接崔晚手里拿的东西。
崔晚也不拒绝孩子孩子的心意,将砍刀递了过去:“挖了一棵大山薯,改明儿娘亲切一个炖来吃。”
“好。”崔小小吸吸鼻子答应下来。
山薯和地薯一样,地下的根茎能结一串的山薯,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山薯长在地面上的藤蔓很长,能攀援一整颗大树。让人远远就能瞧见。虽说山薯不好挖,但胜在它结的山薯很多,因此山下的人为了这口吃的也不会轻易放过。
屋子里,崔晚把山薯倒在地上。大的山薯扁长,只因长在地下被山石泥砾挤压。小的长在藤上圆溜溜的,有人拳头大的,也有的才鸡蛋大小,至于更小的崔晚没有带回来,而是就近挖了个坑埋进去,这样也不怕来年没种子长出来。
崔晚一个一个拿给崔小小看:“这几个挖的时候没拿好锄头,挖坏了,怕是不能放,明天去镇上称两斤肉回来一起炖来吃了。这些好的能放,回头在院子里挖个坑埋起来,攒着过冬吃。”
崔晚后半句说了什么崔小小没听到,她只听到了称两斤肉。虽说前两天林家办酒才吃过,第二天晚上还把那小块咸肉炒来吃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崔小小这两天夜里更馋了,每次醒来都是被馋醒的。崔晚这些都看在眼里,左右天要冷了,吃点好的,也好过冬。
翌日一早,崔晚就在院子里挖坑。昨儿挖回来的山薯有二十多个,其中有五个被挖坏,但剩下的都是好的,都能埋在坑里攒着过冬吃。
“娘,鸭蛋有两个,鸡蛋三个。”崔小小端着竹碗从棚子里出来,脸上笑眯眯的。鸡鸭她们喂的很是用心,因此鸡鸭一开始下蛋就没间断过。每日两个鸭蛋,三个鸡蛋。除去李巧云要的鸡蛋,慢慢的,娘俩隔三差五也能吃上蛋。
崔晚将最后一拢土踩实,入了冬,天寒,得把埋地薯的坑用泥埋实,这样才不会冻坏。听到崔小小的话,她抹了一把汗:“今早吃面片子汤,再煎两个蛋。”
“好耶!”崔小小忍不住欢呼出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