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还未散,细细的雾像层纱笼罩着槐花村。东边的日头才露出头,家家户户早已升起了袅袅炊烟,村子里都弥漫着饭的香气。
顾棉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就迫不及待的把院门打开,他向外张望了会儿,察觉到确实没人往这边走来后就转身去了灶房。
顾棉生火热了最后的两个饼子,等底下的水开后把饼子拾出来,扔了把白面进去煮着喝。
孙兰芝怕小两口没有给家里准备粮食吃,昨天让陆江玄背了小半袋过来。虽是亲戚,但耐不住村子里有人嚼舌根子,陆江玄也怕落人口闲,东西放屋里就走了。
顾棉也不知道要跟陆江玄唠些什么,看他把面甩到灶房里,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还愣了好半晌。
顾棉着实没想到这个大伯哥还是个靠谱话又少的人。
上山下山来回能耽误一个半的时辰,顾棉干脆装了一个饼子揣怀里,又用上次喝葡萄酒留下的竹桶打了稀饭带着在山上吃。
顾棉将门锁好后就往山上走去,路上碰见了李夫郎。顾棉现在也没了以前怯生的样子,碰到熟人还能和人家聊上几句。
见李夫郎在自己前头走着,顾棉快步上前打了招呼:“生哥儿”
许生是去年年底嫁来的,小两口感情也好也没闹过红脸。就是可惜了他俩命差,老爹入秋的时候得了风寒到现在都离不开药,家里面的银钱哗哗的往外流。
许生性格好嘴也甜,见谁都招呼几句“婶子”“大哥”,所以村里人也爱找许生家里帮忙,给几个铜板或者管一顿饭的也算个人情。
有些在镇上干工碰见合适的还会介绍给李三。
村里人都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帮一次,我承你的情,等以后我再还你一份恩。
闹红脸的也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翻天。
但日子总不是顺风顺水一成不变的,偶尔的摩擦争吵也能给生活润点色。
许生看见顾棉的时候还有点认不出来,不是说容貌变化了,而是顾棉整个人都精神了。
若要把从前的顾棉比作庄稼,那简直是地里缺水快要旱死的麦苗,又黄又蔫巴。
可眼前的顾棉像是湖底下碧绿青葱的水草,整个人都舒展了。
许生对顾棉主动给自己打招呼有些意外的开口道:“棉哥儿,你现在可是大变样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顾棉抿嘴笑了起来,说:“以前在家的日子不舒坦,现在到了陆家,大嫂和江白他们都对我很好。日子过好了,人的心性也大不如前了”。
许生对这话倒是没有质疑,他对顾棉说:“那是,你那后娘是坏良心。日子好过的话,谁还跟欠债一样拉着长脸”。
不过想到顾棉之前的日子倒是过的比欠债还要差劲,上要伺候老下要伺候小,每日还要伺侯家里牲口的吃喝拉撒。
许生是打心底里替顾棉高兴,他看顾棉两手空空,就腰上挂了个竹筒有些纳闷道:“你这是干啥去”。
顾棉跟着许生往山上的方向走去,对他说:“我也上山啊,捡些柴火回去烧”。
许生冲顾棉挥了挥自己的小铲子说:“我发现一个好地方,跟我去不”?
柴火不着急,许生这幅卖关子的模样倒是勾起了顾棉的好奇,他问道:“什么好地方,我去瞅瞅”。
许生上次来山上捡栗子的时候意外发现一片地,里面长着好多芥菜疙瘩。在栗子林的后面,他捡栗子的时候摔到了坡下面才发现的。
他公爹喝药的这段日子,陆江玄没少帮着他们家。顾棉又是个实心眼的货,他想让顾棉也挖点带回家。
顾棉看着一片芥菜疙瘩地,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没带铲子来。
许生已经蹲在地上开始挖了,听到这声叹气疑惑的扭头,就发现顾棉这幅惋惜的像错过什么宝贝的样子。
许生被顾棉遗憾的样子惹笑了,他捡起一个小土块冲顾棉砸去说:“你干什么呢,发癔症呢”?
顾棉吸了一口凉气又吐了出来,痛心疾首地说:“我就带着两只手过来,这怎么挖啊”。
许生觉得顾棉越来越喜人了,原本他是和李三一起出门的。路上碰到有人找李三干工,李三就顺手把他那把小铲扔到了筐子里。
许生仰着脸指了指筐说:“我要是没有准备,我能跟你吱声吗?筐子里还有一把你拿去用,快挖,挖完我也去捡柴火”。
顾棉从筐里拿出铲子,蹲在地里开始干活。
许生和顾棉并排开始挖,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累,等正午的日头升起来后,两人也把这些芥菜疙瘩都刨了出来。
顾棉什么都没带,许生就把顾棉那份装到了自己的背筐里面。
眼瞅着许生准备去拾砍柴,顾棉开口说:“生哥儿,不歇会儿吗”。
许生弯腰捡起柴放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回家吃饭有点耽误事,干脆弄完再回去吃算了。临走的时候我都把饭温在了锅里,我公爹看着呢,没事”。
顾棉猜许生是想剩一个人的口粮,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怀里拿出饼子掰成两半,走到许生跟前递给他说:“你都带我来挖宝贝了,我把口粮分你点也说的过去”。
许生知道顾棉的好意,也没客气。
二人用土块垒了一个简单的灶,又用软柴升了火。两个人在土灶上架了树枝热稀饭,把饼串起来烤热。
许生一边吃一边夸:“棉哥儿,你这饼自己做的?挺好吃”。
顾棉点点头说:“江白想吃,我就做了点”。
许生揶揄的笑了笑,怪声怪气的模仿他说话:“江白想吃,我就做了点”。
顾棉恼的给他后背抽了一巴掌,粗声粗气的说:“稀饭热好了,在烧下去竹筒都要崩了,你还喝不喝”。
许生往旁边挪了挪讨饶道:“哎呦我的好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真要算起来,许生还比顾棉大了好些岁,可许生脸生的小,面上也就看不出年龄。
见许生在这里耍贫,顾棉真是拿他没办法,伸手就挠他痒痒。
许生大叫:“棉哥儿,你我可都是成家的人,这样可不行啊”。
见顾棉脸都闹红了,许生正经起来,用衣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说:“把火灭了吧,要开始干活了,一会儿日头下去又要受冻了”。
顾棉捡了两把干柴,找了根长棍子挑着。许生要背一筐芥菜疙瘩,顾棉就让他把自己的柴也放到木棍上,他挑着回家。
许生跟在顾棉身后去了陆家,许生左瞧瞧又看看有些惊奇到:“以前上山我也路过这边,怎么没发现陆家老二的院子这么大,哎呦呦,这要是种上菜那可是够一年吃的了”。
顾棉把柴堆到院子里晾晒,给许生搬了个木凳子让他坐,他回道:“以前应该是没多大,这边的空地都是江白的。之前大哥他们没动这边的地,江白在家也是闲着干脆就都整理出来,以后也好种菜”。
许生没坐那把凳子,说:“我一会儿还要回家烧饭,李三今天出去干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顾棉从筐里拿出来几个芥菜疙瘩扔到灶房里,现在天冷,若是直接放到外面会被冻坏的。
许生看见顾棉的动作催他再拿点:“你挖了也不少了,一人一半,快点拿”。
顾棉摇摇头说:“这些就够了,我们家人少,你要是着急烧饭,就快回去吧,我帮你背回家”。
许生又从筐里倒了些芥菜疙瘩出来说:“不用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再给累伤了,剩下的这些我就先背回去了,你想吃再找我拿”。
顾棉送走许生时已近黄昏,火红的云堆在一起染红了半边天。
顾棉抬头看了看知道明天是个好天,他把这些芥菜疙瘩清洗干净,拿出菜刀把他们切成丝后晾晒在盖帘上面。
等晒干以后,炒菜、熬汤或者是凉拌都是道爽口的菜。
早上走的时候还在锅里留了一个饼子和稀饭,顾棉往灶火里添了些柴把锅烧热。
村里人的土灶一般是两个锅在一起,前锅和后锅,烧火时要往后锅里加瓢水才能防止后面的烧干锅。
顾棉吃完饭用后锅里的水擦洗完,坐在灶房愣了好大会儿。
他有点想陆江白了,晚上自己一个人在家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顾棉自己在家的时候,一般会在门后用木棍支起来。等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时,顾棉起身去把门闩放了下来。
满打满算今天是陆江白走的第五天,顾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他早上去山上捡了干柴,今天许生和李三都去别人家帮工了,夫郎比汉子得到的铜板要少一大半,但好在管了一顿饭。
许生一大早就过来给顾棉交了话,怕顾棉去他家扑空。
顾棉将干柴都摊开晾,秋季里的雨水少,今天再晾晒一天就可以收起来了。
下午顾棉就呆在家里打络子,陆江白之前拿出来四个兔毛皮给他,让他垫凳子用。
顾棉嫌浪费,今天得空打算坐几个手套,刚好一人能分得一双。
顾棉之前在顾家没过过好日子,手上的冻疮结了一层又一层。顾棉倒是已经习惯了,可有暖和的兔毛手套谁又不喜欢呢。
顾棉正低头用针线缝兔毛突然听见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先是听见有人敲门,然后又听见了熟悉的嗓音。
顾棉有些惊喜,眉眼都泛着笑,随手把手上的东西扔进针线筐里,小跑着过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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