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命不该绝

“这些都是顶好的药材,年份少了的全都没要,这位顾郎中,更是府城鼎鼎有名的,她开的药可要守着施妹妹全部喝完,千万别浪费了!”

“陈娘子好意,待阿姐醒来我一定告诉她。”

“唉,好歹相识一场,况且我才在墨痕投了钱,若是……罢了罢了,总之你一定听我的,这药可千万不能断,明儿我再带着顾郎中来,每日都盯着点,施妹妹一定很快就醒了!”

“多谢陈娘子。”

云齐亲自送陈元明离开,施原也跟在身后。

“这位陈掌柜倒真是热心肠,”施原道,“不仅将我从牢中带出来,还这么费尽心思的给老二找郎中。以前虽然有些嫌隙,如今也可以一笑而过了。”

云齐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怎么了,还拧着个眉毛?”

“总是心里不安……”

施原还以为他在担心施黎,便出言安慰:“别担心了,老二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

云齐点点头,眉间有抹不去的忧愁:“药也吃了,只是不醒。”

施原的心情也低落下来:“阿婆也是,郎中虽看了,只说要好生养着。”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我看陈掌柜带来的郎中,开的药倒都是好的,只是是否太过了些,”云齐转头说起自己担心的事,“都说虚不受补,虽是好意,若是过头了反而坏事。”

“云齐,你还知道药理?”施原有些惊讶。

“小时候我母亲常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我是男儿身,自然是当不了宰相,小时候便读过几本浅显的药理书,晓得一些药名。阿姐当了书斋掌柜后,书就太多了,她又不拘着我看,闲时便看了些。看病是不能了,方子倒能看几眼,只是也不甚懂。就是这顾郎中方子,和前面几位郎中开的都不太相同。”

“这……”施原想了一下,“陈掌柜都说了是府城名手,开的方子自然有些独到之处。县里的郎中看了只会摇头,开些吃不死也治不好的药,要还和她们开的方子一样倒麻烦了。”

施原说得也有道理,云齐便不再纠结这件事。

临走时,他偶然问了一句:“大姐,听闻唐师傅她们这次可受了不少罪,赵伯母和长安娘子还有赵家主都送了不少药材,要不要也让人给她们送些去。唐师傅可能不缺这些,你的师姐们倒用得上?”

施原摆摆手:“不必了,她们还没出来呢,就是要送也暂且用不上,倒是可以让王妈每天去牢里送些衣裳吃食,再打点些钱财与狱卒,否则可要吃不少苦头。”

云齐的脚步一顿,大为吃惊:“唐师傅她们还未出狱?”

“是啊,”施原点点头,“多亏陈掌柜,否则我还回不来呢,也是人家有本事,这大狱里面说带人走就带人走了。”

云齐心中猛然一震。

“大姐,陈掌柜带来的方子暂且别煎煮,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再说。”

施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大姐信我便是,最近发生的事本就蹊跷,那陈掌柜若有能力不经过法司直接将你释放,要抓人进去,岂非也是易如反掌?阿姐一向不喜欢这个人,能为一百两银子便使出下作手段的人,如今又是帮忙将你从狱中放出,又是专门请了府城的名医前来为阿姐诊治,怎么都让人觉得意外。就是赵家母女,与阿姐这样好的关系,也不过才做到这个地步呢。”

听云齐这么一通分析,施原也仿佛觉得哪里不是很对,只是以她的头脑,确实也分析不出其他的了,只能呐呐点头。

“那……那好,我听你的就是。”

云齐拿着陈元明开的方子匆匆出门了,直到天擦黑才和赵长安并一个陌生女人一起回来。

“大姐,这位是府城的张郎中,乃是极有口碑的名医,多亏了长安娘子,否则还找不到张郎中呢。”

施原对赵长安感恩戴德,更对那个张郎中说尽了好话。不过那个张郎中倒十分冷淡,只是摇手让不必废话,直接带她去看病人就是了。

一行人到了施黎房中,郎中看了一眼就紧皱眉头。

“今天开的那些药材全部拿来我看看。”

施原不假人手,一路跑去把还没拆的药材从厨房拿了过来。

姓张的郎中看了又看,最终冷笑几声。

“张郎中,可是有什么不妥?”赵长安急切问道。

对方却一言不发,只是把那些药材随手扔在地上:“这个方子和这些东西就不要用了,我观病患伤在头部,又大悲大忧,恐伤及心肺,不可用凶猛的虎狼之药,一个不好怕是有性命之忧。”

赵长安和云齐都明白了郎中的言下之意,只有施原还傻乎乎的想问个明白。

“郎中,这……这药是有问题吗,还是方子有问题,”施原气得眼睛都红了,“那姓陈的真是要下毒害人不成!”

“诶,我可没说这药有毒,”张姓郎中白了施原一眼,“可不好说人家的药和方子有问题,只是既然请了我,就得用我的方子我的药,否则,一概事情皆不负责。”

“这是自然,”云齐赶紧接话,“我们明白张郎中的意思,也必然不会传出什么话影响了张郎中的声誉,只是我阿姐的伤……还望张郎中给个准话。”

“准话可难说,先开方子吃着吧,若是命好这关自然能过。”

施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赵长安给拦住了。

云齐郑重的行了一礼:“那就劳烦张郎中开药方了。”

张姓郎中利落的开了方子,又嘱咐他们去哪家药堂拿药最好,然后收了诊金就跟着赵长安离开了。

施原依旧有些恍惚:“云齐,这是什么意思,那姓陈的弄来的方子究竟有毒没有?”

云齐摇摇头。

“没有还是不知道?”

“大约是没毒的,若是明目张胆的下毒,中毒之人症状太明显过于露痕迹,只是这药这方子一定不是什么好的,说不得就有什么隐患,对重伤之人有害无益,甚至致人于死地。”

施原听后手脚冰凉,背后汗毛倒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她……她们究竟图啥?”

“那些药……先留着吧。张郎中顾忌同行名声,不愿得罪人才不说透其中关节,可这些东西倒应该留下,”云齐回身看着床上的施黎,“等阿姐醒了,或许用得上。”

到了第二天,昏睡的施老太醒了过来,挣扎着就要去看施黎,怕她情绪大起大落,施原拦着不让,倒被打了好几下,只是施老太病中也没什么力气,打在身上的巴掌跟挠痒痒似的,反让施原一阵心酸。

“长安娘子专去府城请了好大名声的郎中,郎中说了要静养,您也一样不好下床到处走,到时候见到了难免哭一场对谁都不好。”

“我哭什么,你阿婆是这样没出息的人?当初你娘父死了,我都没哭几声,你们这两个小崽子,还不值当我二两猫尿!”

施老太话邦邦硬,可却说得有气无力,施原哪里肯依她,只是按着不准她下床。

施老太挣脱不得,躺在床上喘气:“反了反了,你这兔崽子,敢和你阿婆叫板了。干啥不让我去看看老二,她不行了是不是!”

“阿婆,过几天再看也是一样的,老二好着呢,云齐天天守在床边,也用不上别人。亲家也来了,带着王清王瑜在府里帮忙,就是王莲去参加院试去了来不了。”

“院试,”施老太终于肯搭一句话,“这是考秀才去了,云家不是获罪了,王莲能去考吗?”

“我也不清楚,说是皇帝大赦了,人家既然去,肯定是能考的。”

“那村塾呢?”施老太问。

“您倒还记着这个……村里的周寡夫也识文断字,王莲走的时候便让他先顶几天。”

施老太叹了口气,盯着床帐看了半天才开口:“老二,到底怎么样了,说实话!”

“睡着呢,只是一直没醒,不过药喂得进去!张郎中说能喝下药就行。”

“真行?”

“一定行!”

施老太流出一行泪来,翻身背对着施原:“这是哪路神仙的香没烧对,得罪了那样的人,我早跟老二说了,不要动那些花花肠子,外面的男人四处瞎混的,能有什么好?就是本身是个好的,跟这个随那个也不免关系复杂,到头来一个不注意就得罪了人……”

“阿婆,”施原伸手轻轻拍拍施老太的肩,却有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等老二醒了再说吧。”

或许是老天保佑,或许是施家人求神拜佛的起了用处,又或许是施黎实在不甘心,在傍晚全家吃过饭不久,她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云齐是第一个发现的,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云祥正坐在窗边一边陪同云齐,一边说些开解他的话,见此情景也高兴不已。

“我去告诉老夫人,清儿,快去把赵府把张郎中请来!”

王清听了话忙不迭的跑出去,一边跑一边欢喜的大叫:“表嫂嫂醒过来啦,表嫂嫂醒啦!”

施府总不过十口人,一时都高兴得什么一样,施黎是她们的主心骨,要是施黎没了这些人一时又该怎么办呢?

王清的声音在府里回荡,施老太本来昏昏沉沉的在打瞌睡,听见这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老大,外面在叫唤什么,是哪个娃子在叫?”

施原手里还端着药,一时也来不及放下,忙不迭的跑出去,正好遇见往这边走的云祥。

“亲家,是怎么了?清儿说老二醒了!”

云祥连连点头:“对对对,二姐儿刚才醒了,我已经让王清请张郎中去了,这孩子真没规矩,在府里跑来跑去的。”

施原喜得说不出话,愣了好一会才准备跑进屋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施老太,可却被云详一把拉住。

“大姐儿别去,瞧你这样子,自己都喜得稳不住,再慌慌张张的把老人家勾起来了,你先去看看二姐儿吧,我去跟老夫人说。”

云祥讲得有道理,施原点点头,便往施黎住的屋跑去。

云祥笑着摇头:“欢喜成这样,一碗药端在手里愣是想不起放下。”

屋里的施老太太支着头等着施原,却没想到等来了云祥。

“他亲家,老大呢,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大姐儿看她妹妹去了,是喜事呢!”

“老二醒了!”施老太挣扎着就要起来,云祥赶紧将她按住,“老夫人莫急,您身体也不好,一时高兴过头了可要坏事,二姐儿那边闹闹嚷嚷的,况且一会郎中就来,又不准咱们这些亲属在旁边打扰,我看不如等一等,让刘妈妈进来帮您收拾一下,等收拾好了,您心情也平缓下来,那边郎中也给二姐儿看完病了,再过去岂不正好?”

施老太连连点头:“还是亲家想得周到,”顿了顿还是心急,“我还是去看一眼,就在屋外面看一下。”

“老太太,您就听我的吧,”云祥指了指旁边的铜镜,“您瞧瞧自己如今多憔悴。二姐儿刚从鬼门关回来,您忍心让她看见您这样子,又徒惹伤悲吗?”

施老太太抬头望向铜镜,一时惊诧,自己好像短短几天就老了十来岁,白发苍苍皮皱脸黄,哪里还有之前的精神气,便也不吵着要去看施黎了。

“亲家说得对,老二是个心细的,我倒不能这样去见她……她果真还好吗?”

“好着呢,张郎中此前就说,能醒过来,这最大的一关就算过了!”

“好好……刘妈,刘妈……”

“您歇着,我去叫刘妈进来。”

施黎醒过来了,却一直不肯说话,整个人呆呆的,郎中给她看了,只说并无大碍,又开了新方子,便飘然离去。

云齐和施原都围在床边,施原叫了好多声,却得不到一声回复。

“老二,你这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待会阿婆来了岂不是要担心死她?”

施黎眨了眨眼睛,施原高兴极了。

“老二,就是这样,你得有些反应啊。你不知道,你倒下了,阿婆也跟着倒下了,她年龄大了可经不起折腾,待会阿婆来了,你好歹应两声,知道了吗?”

云齐看得心疼:“大姐,要不然劝劝阿婆,就说……阿姐喝了药睡下了吧?”

“唉,这哪里拦得住,除非她不晓得这事。云齐,你先照看着,我去煎药,刘妈在阿婆那边呢,刘叔又得照看言娃。大家都忙不过来,我去帮帮忙。”

不待云齐点头,施原就急急忙忙出去了,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云齐和施黎两人。

因为郎中说不能见风,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屋里有些黑暗,云齐坐在床边,想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个摔坏了又用胶黏上的木偶。

“阿姐,这是南知意给我的。”

施黎看着被放塞进手里的木雕,两行泪从眼眶滑落。

“阿姐别哭……”云齐用手拭去施黎的泪水,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阿姐,你要好起来,”云齐用力握了一下施黎的手,“还有很多人等着你,不要倒下……求你了。”

施黎忍不住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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