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清楚被气势汹汹的大伙挤到角落,他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从缝里挤进去来到李辉面前。
李辉一看到他火气蹭一下就上去了,他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上去就拉住田清楚的胳膊要带他去地里看看。
田清楚一脸懵,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要迁怒于他,内心纳闷:不是?这五大三粗的大黑小子想干嘛?!
田家老两口见自家女儿被如此对待,是非对错已无心问责,阿爹更是举起拐杖就要往李辉身上挥,好在李辉身体矫健躲过一击。
田小妹眼明手捷在李辉躲闪的一刹那,将阿姊拉到自己身后,虽然自己个子矮矮的,但还是展开双臂将阿姊紧紧护住,厉声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阿姊!你不要脸!”
田清楚站在妹妹身后,感慨:
我个大男人还得让小孩来护着,真是窝囊啊……要不等下偷摸踹那大黑小子一脚?
“对呀!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嘛!”额娘将手搭在田清楚肩上,环抱住她。
而李辉被这么一说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收敛一点态度,可语气依旧蛮横地表示:
“……长林婶,你让你家阿妹自己去稻田里看看!本该丰收稻谷,今日一看却发现是颗粒无收!”
一听这,田清楚脸色一下变了,内心反驳道:怎么可能!我仔细观察过的,这片土地的确适合种植水稻,怎会颗粒无收!
见情况不对,路莫愁不知从哪冒出来挡在李辉跟前,“大家伙先消消气。”
田清楚也不想多说废话,匆忙赶往田地,与其同来的还有那些个邻里邻居以及他的额娘。
清晨的阳光淡淡地洒在大地上,微风拂过脸颊,带来些许凉意,田清楚扯下一株水稻,仔细查看一番,这下凉的不止是脸颊了。
田清楚不信邪地又扯下一株水稻,结果依旧如此。
他现在只觉得心拔凉拔凉的……
这就是天塌的感觉吧,这些个水稻长的倒不错,一个个长的挺拔丰满,但就是不结果,这下彻底废了。
田清楚往深处走去,拔了一片又一片终于找出有稻谷的那株,他高举手来,告诉大家找到了。
有结出稻谷的!
田清楚从水地里走上岸。
下地时,他甚至鞋都顾不得脱,就直接踏了进去,布鞋硬生生陷进泥里拔都拔不出来,索性干脆光着脚丫走到土路。
“可是你看看有几片是结出稻谷的!收割后卖出的钱可能连分都不够大伙分的!”
“……很抱歉,对不住大家伙,我其实也没料到会有那么多结不出籽,本来想着换换种子也能提高产量,到时候也能让大家多挣钱。”路莫愁抢先一步辩解道。
李辉可不为此买账,“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是田清楚擅作主张将桑树换掉,这下好了稻田的产量有可能还比不上桑树呢!”
李辉的一席话顷刻间就将民愤点燃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着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对呀!大家伙可都等着卖粮钱补贴家里呢,要是被家里那口子知道了,不得闹翻天。”
“谁不是呢!我家也等着用这钱给孩他娘做身新衣裳呢!”
路莫愁轻声安抚大家的情绪,“各位消消气,田姑娘也是想着多出点产量,好让大家都能多挣着银两。”
田清楚点点头,内心为这个男人竖起大拇指,这可是唯一一个被他坑了,还没有指责他的男人!
这时人群中有人提议——“话说到底也是田家姑娘害的,我们不求多挣,但好歹也得把当初买种子的钱挣回来。”
顺着声音看去,是老宋家的崔寡妇,不过也不怪她提出此议,自从她丈夫死后,她独自一人撑起整个家,还要扶养两个孩子,正是用钱的时候。
路莫愁身为村长家的话事人,被迫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大伙众说纷纭,路莫愁也跟着窜来窜去不知该堵谁的嘴。
路莫愁交思片刻道:“当初换种水稻的时候大家伙可都是赞成的,如今因为种子质量问题,稻谷没能收割,也不能全归错于田姑娘。”
“那怎么办,我们的损失也太大了,真的承受不住。”李辉严肃道。
额娘实在忍受不住乡邻们的指责,她站出来表示,“大伙对不住了,我回家就跟我家那口子商量……卖掉我们家的那份地,看着给乡亲们赔。”
此话一出,本还与大家伙争长论短的路莫愁一下泄了气。
田清楚也明白这意味什么,急忙制止,扯住额娘衣袖。
哎哎哎!这是干什么呢!系统可指望让我用这块地挣钱!把地卖了!我把种子种大街上啊!
见额娘已定下此法,田清楚又去扯路莫愁袖口。
路莫愁被猛地一拽,差点跌进田清楚怀里,他站直身子,双眼盯着田清楚看了良久。
“……田姑娘说,他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会出村去当苦力,一定会拿出补偿给你们的那份钱!”路莫愁突然开口。
田清楚听清,轻拍了一下对方肩膀。
嘿?!你小子!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一开口这么阴!
路莫愁扭头冲他浅浅一笑,“田姑娘,不用谢。”
我谢你个大头鬼啊!
算了,为了保住田地,田清楚目前也只能这么做了。
回到家,田清楚吃完在家中最后一顿饭便要踏上路程,阿爹更是将仅存的银两拿出一半递给田清楚。
从未想过故事会转变的如此之快,难不成要从《种田副本》改为《打工副本》了?
“阿姊,你怎么说走就走,不能多待几天再出去吗?”
没办法,趁早把钱拿出来赔偿给乡亲们,我也好在下一个种田的季节赶回来。
田清楚摸摸田小妹的头,心想道。
谁让系统要求的是种田致富,而不是打工致富。
田清楚挥手告别家人,背上额娘收拾好的大包裹,前往城镇寻找能够做工的地方。
怀里还揣着阿爹给的茶叶。
说是治疗嗓子的。
街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看起来比白天还要熙攘。
田清楚背着大包手提小包,由于前来路上他总是走一段歇一会儿的,以至于到达镇上天都黑了,他平时很少前来城镇区,大多数时光都是在地里埋头苦干。
坐在街边石台阶上,注视着面前匆匆走过的各路人马,田清楚揭开小包裹,里面是用笼布包住的几个大包子,咬下一口,都凉了。
周围万家灯火,只身流落他乡。
田清楚的情绪默默涌上心头,他好想家,真正的家……
包子夹杂着泪水咽下去,田清楚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大男人哭鸡毛啊!
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住处。
田清楚背着包裹行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头,眼睛一遍遍留意走过的招牌,可始终看不到客栈的身影。
这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哎哟!小妹妹这是要去哪呀?看你这身行头,是从乡下来城镇里投奔亲人的吧!”
田清楚一听“从乡下来”立马低头查看身上的穿着。
他穿有一件朴素的淡橙色绸衫,脚踩小巧玲珑绣花鞋,低低盘起的束发是妹妹插上的一根红玉簪花。
他有些纳闷,明明看起来也不像是从土沟沟来的,难道是包裹太惹眼?
“来,小姑娘你过来。”
见田清楚没有理话,那人干脆上前来搭话。
田清楚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暗想道:这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妈妈桑”?!
只见这位“妇人”身着艳丽的绸缎衣裳,飘逸如仙,腰间系着的丝带随风飘动,走动时,带起的裙摆处可见朵朵莲花,头戴金饰,一身风情穿扮。
“小姑娘夜都这么深了,不如到店里来过夜,一个人在这景城可不安全。”“妇人”手轻轻挽住田清楚的胳膊,说话语气更是细腻柔软。
田清楚向上瞅了一眼,高大的楼阁式建筑,十分华丽,楼外乞丐沿街乞讨,楼内载歌载舞、肉气弥漫。
拜托!这一眼就能看出是干什么的了,好吧!
虽然他也很想卖屁股挣钱给欠款补上,但他还不想老了因为漏屎被护工暴打。
再见!
田清楚甩开手就跑,却被那名“妇人”一脚踩住裙摆,扯住他的衣袖不让走。
“妇人”单手将田清楚搂在怀里,堵住他的嘴,夹着个嗓子道:“小姑娘,看穿着家里应该挺难的吧,你长这么好看,不如来这,你年纪小姐姐们都会照顾你的。”
听这声音?田清楚都要怀疑耳朵出问题了,他被搂的被迫弓着个腰,一抬头就看到“妇人”的……喉结?
这人跟他一样也是男扮女装?!
田清楚一脸惊讶。
男的妈妈桑?……不对,应该叫爸爸桑。
“小姑娘,意下如何?”轻声询问道。
不!!!
男人再穷,不能卖!!
田清楚双手并用,抵在对方胸膛上,想要用力将对方推开,额头都冒出细汗了,“妇人”还纹丝未动。
“妇人”一把攥住田清楚的手腕,用力握紧,慢慢拿来。
田清楚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只见“妇人”手臂青筋暴起,他本以为这位“妇人”是微胖体型,现在再看,原来是膀大腰圆、身强体壮啊!!
有没有搞错!这他妈是打手cos的嘛!看谁没上钩,就一拳攮晕?拖进去?!
田清楚忽然灵光乍现,趁其不备就是咣当一脚!
“妇人”捂着裆部痛苦倒下。
田清楚瞅准时机撒丫子就跑,还时不时回头看有没有人追上来,天黑路滑,田清楚直接一个飞奔将无辜路人撞倒在地。
田清楚自己都差一点被惯力带倒。
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借着烛光一看——嘿!老熟人!
路莫愁身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袍,衣襟拂地,嫣然一副小书生的做派,看着也比在村里白净多了。
路莫愁拍掉后衣摆粘上的灰土,略带不满地开口道:“田姑娘?怎么是你?你走路不看路的嘛,等等,我觉得更应该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会真出来做工了吧!”
田清楚好不容易遇到同乡,那股亲切感瞬间涌上心头,上去就抱住了路莫愁的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路莫愁连连后退,想推开可手又不敢搭在对方肩上,只好高举双手,吞吞吐吐道:“田、田姑娘,松手、松手,我真的要生气了……”
田清楚松开双臂,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跟路莫愁诉说她刚才的可怕遭遇了。
一路上,田清楚本想将自己的相思之情以最浓郁的情感表达出来,却不曾想,那该死的系统还没有恢复他的说话功能,他只要默默流着眼泪,还时不时用衣袖擦擦。
路上,听路莫愁的意思,他是接替他父亲前来与大掌柜谈判。
这些年来一直耕种桑葚是因为城里人爱吃这东西,并与商铺达成合作,这也是为什么桑葚产量不高,但大家伙都能接受继续种植。
可时间久了大伙也会因为一成不变的收入感到厌倦,所以在田清楚换种水稻时,欣然接受。
客栈房间。
田清楚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热乎饭菜,内心感激流涕:好兄弟!够意思!
田清楚捧着碗扒饭,腮帮子塞得满满的,从坐下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嚼嚼嚼。
路莫愁看了看他,冷冷道:“田姑娘,该学学说话了,不然就得当一辈子哑巴。”
田清楚动作一僵,随即猛地抬头,含着半口饭愣在原地,片刻才将米饭咽下。
路莫愁察觉到田清楚的难解,便解释说:“你不是变成了哑巴,而是丧失了说话能力,所以好好学学如何讲话,如同牙牙学语的婴儿那般。”
什么意思?这家伙是知道什么了吗?
见田清楚还在发愣,路莫愁故意敲了敲桌面,发出声响来吸引注意,“田姑娘可还听进?”
路莫愁故意将“姑娘”二字咬的特别重。
田清楚视线来到路莫愁身上,他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明明在笑,眉目间的底色却是淡漠。
这家伙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景城越是繁荣水便越深,”路莫愁督促道:“对于你一个小姑娘而言,这里太危险了,明早天一亮你就回去吧,至于赔偿的事,我会跟其他人商量的。”
田清楚面露难色,用筷子不断戳碗里的米饭。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让别人来替我承担,这也是作为副本主角该有的自知!
路莫愁见田清楚许久未言,轻叹一口气,说:“……算了,你的事我也管不着,这样吧,明日我陪你寻一份好差事,省的你蠢兮兮的再被人骗了不成。”
田清楚想着也好,毕竟他一个现代人想要在古代寻得一份工作,可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听罢也是应了下来,点点头。
夜黑风凉,田清楚躺在客栈单房久久沉不下心,就像初到田家一样,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无法平静入睡。
他翻个身脸朝下,胳膊肘撑起上半身,现在路莫愁就在面前的这一堵墙后,不知对方睡没睡呢。
田清楚脑海中浮现出路莫愁的模样,之前怎么没发现他长的那么帅。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
等等、我在想什么呢!他帅不帅关我屁事!睡觉、睡觉!
“咚咚咚。”
天刚微微亮,房门就被敲响。
由于昨夜睡得太晚,田清楚此时还睡得死死的,直到敲门的力度逐渐增大,才勉强掀开眼皮,他踩上布鞋来到门前。
“……是我,路莫愁。”路莫愁站在门前,回复道。
田清楚一听来人,也是立刻清醒过来。
现在时间还早,客栈还没多少人下来吃早点,两人随便找一个位置坐下来,小二也是紧跟着就走过来,点好餐食又速速离开。
田清楚打了个长长的哈气,眼泪都要出来了,刚坐下没多久就困的睁不开眼。
路莫愁道:“吃完饭你就回去吧。”
田清楚一想,合着是要赶自己走,他艰难地开口:“嗯?”
你什么意思?我就昨晚的房费是你掏钱的好吧,你个大男人这么小气?还有,我出来的时候带钱了!不会一直死扒着你的!
田清楚眯着眼,幽怨地盯着路莫愁。
路莫愁抿了一口茶水,语气依旧那般平淡:“我找到之前有过合作的药铺询问他们是否还需要药材原料,他们表示还有几类药材稀缺,我想你可以回村将这三类药材种植出,再转手卖给药铺。”
田清楚听罢,深思熟虑后决定拦下此活,比出个“OK”手势。
“那就这样说好了。”路莫愁想都没想,直接道。
田清楚瞳孔一转,拍桌而起!
内心狂喜:哈哈!漏出马脚了吧!!
路莫愁脸上的笑意加深,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大意了,居然被发现了呢。”
“你、是、谁!……到、底!”田清楚一字一顿道。
他声音颤抖,声线怪异,没办法,因为他已经丧失正常人的讲话功能了,现在需要一字一句的学。
小二将菜一一端上桌,瓷盘里的菜还冒着热气,香气缠在鼻尖绕不开,明明肚子早饿得发空,却迟迟没有下筷。
田清楚的目光在餐盘与旁人间游移。
路莫愁将餐盘往田清楚这边推了推,“先吃饭吧,田姑娘。”
那就……先吃饱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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