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体丹废渣实验室内,刺鼻的焦糊味被强力通风法阵抽走,残余的热力仍炙烤着空气。周通全神贯注地盯着中央玉台上悬浮的一小撮暗红色粉末——淬体丹废渣的初步提纯物。他指尖牵引着丝丝缕缕精炼过的火灵气,小心翼翼地剥离其中狂暴的火毒杂质。李铮立在控制枢纽前,指尖在复杂的符文阵列上快速点过,精准调控着隔绝屏障的强度与实验室内的微气流,确保每一丝逸散的能量都被拘束在安全范围。林穗安提供的防护方案图卷摊在一旁,关键节点被朱砂笔反复圈注,此刻正被严格践行。
林穗安未在此处。她的心神大半系在灵谷司那方即将迎来最终检验的试验田。一百八十二株玉晶稻穗沉甸甸地低垂,淡金色的颖壳在日光下流转着内敛的赤色暗纹,那是金水相济臻于平衡的标志。三株位于田块中央的特殊变异株尤其醒目,穗体饱满硕大,近根部的茎秆上,天然形成的淡金纹路已蔓延至穗颈,隐隐有连成一片的趋势,散发的灵气波动远超同侪。收割专用的薄刃金镰已备在手边,只待明日灵谷司执事前来核定产量与品质。贡献点结算在望。
山坳深处,溪水潺潺流过那块残缺的聚灵溪石。余下的两颗乳白果实静静悬挂,表皮流转的温润光泽似乎比前几日更盛一分,与溪石散发的微弱清凉灵气隐隐呼应。林穗安院中那株叶脉透白的玉髓草,在果壳粉末持续的滋养下,凝露的速度已趋于稳定,每日可得小半瓶蕴含奇异滋养之力的玉髓露。
徐长老的《五行灵植交互论》玉简摊在案头,旁边是林穗安誊抄的笔记,重点圈出了“金气盛极则易折,需水土涵养以固本”、“灵植异变,多为内蕴失衡之兆,盛时当思衰”几行。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寒玉小瓶,瓶内一滴自寒雾谷得来的神秘冰露与另一瓶中温养的变异玉髓露,气息截然相反又微妙牵系。一个念头盘旋不去:若将冰露之淬炼寒力,融入玉露之滋养生机,是否能成为冲破引气三层壁垒的契机?然冰露仅此一滴,不容浪费,需慎之又慎。
林穗安日记—己亥年十月十五 晴(盛景藏锋)
一百八十二株,穗穗饱满,那三株“金纹缠颈”的,灵气足得压手。刘管事明日亲验,贡献点大头就落袋了。心里绷着根弦,徐长老笔记里那句“盛时当思衰”总在眼前晃。那三株变异得太好,好得…有点不踏实?金气太盛,会不会反而成了催命符?收割时得万分小心,茎秆怕受不住力。
周师兄传讯,火毒剥离顺利,第一份“净化渣”已成,火气稳定内敛,狂暴尽去。李师兄控阵滴水不漏。悬着的心放下大半。等田里事了,就着手用这净化渣试“金纹固本”方案——以火生土,再以土固金。理论通,就看实操了。
冰露寒气精纯霸道,玉露滋养绵长温润。一个像淬火的冰泉,一个似养玉的暖流。直觉告诉我有大用,或能涤荡灵力,助我冲关。但仅此一滴冰露,错一丝便是浪费。修为卡在二层巅峰,气旋凝实如铁,只差那临门一脚的“透”与“活”。待收割完毕,贡献点落袋,心无旁骛时再试。溪边那两颗果子光泽更润了,与石头呼应,也是个待解的谜。
贡献点:一百三十三。目标:二百。明日田成,便是过半之机。
翌日清晨,灵谷司试验田笼罩在薄雾与初阳的金辉中。露珠在沉甸甸的玉晶稻穗上滚动,折射碎金。林穗安深吸一口清冽空气,握紧了手中的薄刃金镰。镰身微凉,刃口流转着淡淡的锋锐金芒,专为收割此类蕴含金气的灵植而制,能最大程度减少灵气散逸并保护穗体完整。
她走向田垄,步伐沉稳。目标首先是外围长势标准的玉晶稻。体内灵力分作三股:一股沉于足下,稳如磐石;一股灌注右臂,引而不发;最精纯细微的一股则缠绕于金镰刃口,使之泛起一层朦胧的淡蓝水光——这是水灵气的外显,用以中和金镰本身的锋锐之气,避免伤及稻秆内流转的金灵平衡。
动作精准而流畅。金镰贴近稻秆底部,手腕轻巧一转,缠绕水蓝灵光的刃口无声滑过。坚韧的稻秆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无一丝毛糙。断口处淡金色的汁液瞬间封凝,灵气丝毫未泄。左手早已虚托在下,断穗稳稳落入掌心,随即被轻放入特制的、内衬柔软灵草并刻画了简易锁灵符的藤筐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株接一株,效率极高。藤筐内,饱满的穗体堆积,淡金与赤纹交织,灵气氤氲。
一个时辰后,一百七十九株标准玉晶稻尽数归筐。田块中央,只剩下那三株鹤立鸡群的特殊变异株。它们的穗体硕大,近根部的淡金纹路已如活物般蔓延缠绕至穗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的灵气形成肉眼可见的淡金薄晕。林穗安的神情却愈发凝重。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三株灵植内部那澎湃欲出的金灵之气,过于锋锐,过于…躁动。茎秆虽粗壮,但在她敏锐的感知中,其内里流转的金气已有不稳之兆,隐隐透着一种“过刚”的脆弱。
她更加谨慎。靠近第一株,金镰刃口的水蓝灵光浓郁了几分,动作放缓至极致。镰刃轻触茎秆底部,比切割其他稻株时轻柔数倍。然而,就在镰刃切入不足三分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刺耳的裂帛声响起。
并非镰刃切割之声,而是源自那变异株粗壮的茎秆内部。只见茎秆表面那蔓延至穗颈的华丽淡金纹路,其中一道核心主纹,毫无征兆地崩裂开一道细如发丝的黑痕。紧接着,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数道细密的黑痕以惊人的速度在璀璨的金纹上蔓延、炸开。
原本饱满鼓胀、流转赤金光泽的硕大穗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与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黯淡。丰润的淡金色泽眨眼间褪为死寂的灰白,沉甸甸的饱满感消失,变得轻飘枯槁。那层环绕穗体的淡金薄晕剧烈波动一下,随即彻底溃散,只留下枯败的死寂。
盛极而衰,只在刹那。一株寄托了额外期望、本可换取更多贡献点的特殊变异株,在收割的前一刻,因内蕴金气失衡爆发而彻底枯萎。
林穗安握着金镰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纵然有徐长老的警示在先,纵然心中隐有预感,亲眼目睹这“金煞蚀穗”的瞬间,依旧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她强迫自己迅速冷静,目光锐利地扫向剩余两株变异株。它们的金纹亦在剧烈波动,光华明灭不定,显然受到波及,内里金气正狂乱冲撞,濒临崩溃边缘。
不能再按部就班。林穗安眼神一凝,当机立断。左手五指虚张,浓郁的青碧色木灵气汹涌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张充满生机的柔韧大网,瞬间将剩余两株变异株连同其根系附近的土壤一同包裹。木主生发,此刻却用于强行“包容”与“安抚”那狂暴的金气。同时,右手的金镰被弃置一旁,指尖逼出两缕精纯至极、蕴含自身本源水木之气的灵力,如同最灵巧的探针,精准刺入两株变异株近根部的土壤深处。
“引。”
她低喝一声,全力运转《长春诀》。刺入土壤的灵力丝线瞬间化作强大的引导力,目标并非植株本身,而是植株根系下方、那因微尘引而聚集的、相对温和沉厚的土属性灵气。她要借土气之厚重,强行疏导、压制植株内部那濒临爆发的锋锐金煞。
“嗡…”
两株变异株剧烈震颤,穗体上的金纹爆发出刺目光芒,仿佛在做最后挣扎。林穗安脸色微白,额头渗出细汗,包裹植株的木灵大网明灭不定,引导土气的灵力丝线绷紧欲断。这是灵力与意志的双重角力,容不得半分差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田埂尽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灵谷司刘管事深褐色的身影出现在晨光中,他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田中央那诡异而紧张的一幕:一株彻底枯败的变异株,两株被青碧灵网死死包裹、金纹狂闪、危在旦夕的变异株,以及半跪在地、双手灵力勃发、脸色凝重的林穗安。
刘管事脚步一顿,眉头骤然锁紧,肃然的目光紧紧盯住那两株挣扎的灵植和林穗安疏导土气的双手,未发一言,空气中却弥漫开无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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