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花就着菜吃了一半米饭就饱了，坐在旁边休息，转头发现赵兰兰边吃边笑。

也不知道在高兴啥：“你吃菜啊，别光吃饭，这些肉为啥不吃？小孩子长身体要多吃肉。”

赵兰兰不好说自己是不舍得吃。

“丁大姐，你怎么不吃了？”

丁春花被问的一愣。

工地的菜，油多盐多，米饭撑得盒子都爆出来，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顺着赵兰兰的眼睛看到了她放在地上的半盒米饭，丁春花会意连忙把饭盒递过去：

“我吃饱了。兰兰妹子，你是不是不够？这一半我没怎么动，你拿过去吃吧。”

赵兰兰很心动，但这么珍贵的饭菜她不敢要，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诱人的米饭：

“丁大姐，你可以留着晚上吃，这样晚上就不会饿肚子了。”

丁春花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给人剩饭是不体面的行为，本来还担心赵兰兰嫌弃：

“大姐晚上有吃的了，这个你不要的话就只能丢了，兰兰你就帮帮忙吃了吧，别嫌弃。”

赵兰兰连忙摆手，双手恭敬地接过饭盒：“不嫌弃不嫌弃，丁大姐，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善人。”

老赵家嘴巴在村里不算多，但是劳动力没几个，日子过的并不宽裕。

往常赵兰兰在家基本也只能吃个五分饱，平时偷摸在地里刨个红薯，或者在山上摘点果子，能勉强填填肚子。

忙不迭地把丁大姐盒子里剩的饭扒拉到自己碗里，一粒不剩。

那眼神亮的哟。

像守着一堆金子的土财主。

旁边的大哥看着有趣，就想逗逗她：“兰兰妹子，哥这里也有，你要不要？”

赵兰兰满脸真诚，问道：“你也吃不完吗？真的给我吗？”

正常人谁要别人的剩饭。

天地良心，那个大哥真的只是开个玩笑。

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叫你嘴贱！现在人家直勾勾地看着你，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你们都没吃完吗？真的不带回去吗？可以留着晚上吃，或者明日吃的。”赵兰兰发现这些工友的盒子里多多少少都剩了饭。

好想全部拿走啊。

但她也要脸，第一次见面就占人家这么大的便宜不好。

工友们今天是长见识了，干活干不过人家，吃饭也吃不过，服不服气吧。

力气大的人脑子是不是都有点不正常。

工友们觉得拿不出手，但还是纷纷把饭盒递了过来：“不，不带回去，你要的话你就拿着吧。”

老王算完账抬头一看，发现有个“叫花子”准备去装垃圾的纸盒子里捡别人的剩饭：

“那个女娃子，你过来，要是吃不饱，把我这份拿走，新的，我等会回家吃。”

都没脸看！

赵兰兰咧嘴笑：就说管事是个大善人！

“你真的都给我吗？”

阿奶说拿人东西要客气一下，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多不好意思啊。

赵兰兰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饭菜，实在忍不住：“给了就不能要回去了哦。”

“滚犊子，别在这碍眼。”

老王手一挥，低头继续算账。

“好嘞~”

有了管事多给的那份饭，赵兰兰终于放心大胆地开吃了。

她今天打算奖励自己，把自己碗里的饭菜都吃完。

管事给的那份，还有水都拿回去给大家分！

可惜那些大哥碗里的饭菜不让捡。

好浪费！好想要~

“吃完了就过来结账。一块砖是一毛三，我这边都算好了，过来看看自己的数对不对，没问题就签字，来我这里领钱。”

老王坐在几块砖垒起来的凳子上，怀里放了个黑色小腰包，里面装着今天要发给大家的工钱。

拿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老王话音未落，熟悉流程的工友们就起身。

早拿钱早回去，睡一觉起来，还可以找人打牌。

“丁大姐，干这活还有银钱拿？”

赵兰兰一手抱着两瓶水，一手紧紧又松松地攥着饭盒。

不敢松手又怕太用力，饭盒盖子一会瘪下去一会鼓上来。

“傻丫头，没工钱谁来干活？快，别傻站着，跟上队伍。”

赵兰兰懵懵懂懂地跟着丁春花去排队。

除了赵兰兰，其他十个都是老王的老乡，跟着他干了挺长时间，签好字，当面点钱，领钱，这流程大家熟。

排在她前面的大哥签完，把笔和本子一起递过来。

轮到赵兰兰了。

可她不认字，也不知道这个黑杆杆是干嘛的。

但她会学啊！

前面的工友签字的时候她看得可认真了。他们拿这个黑杆杆在这个白纸上画一道。

照葫芦画瓢嘛。

“笔拿反了，要转过来。”

丁春花在赵兰兰身后探头，找自己的名字。看到赵兰兰拿反了笔，以为是不小心的。

结果刚找到自己名字，就见赵兰兰拿笔在纸上随便画了两条长长的线，有一道因为用力太大还把纸给划破了。

丁春花看着被递到自己手上的本子和笔，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句：“兰兰妹子，你是不是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我没上过学堂。”

大福村不上学的小孩一抓一大把，何况是女孩。

赵兰兰从未觉得不上学是件值得羞耻的事情，只认为识字的人了不起。

可就在刚刚丁春花问她的那一刻，赵兰兰第一次抬不起头。

同时担心，管事的不会因为自己不识字就不要她了吧？

丁春花很诧异，不由得心疼这个才认识不到半天的女孩子。

她们那个年代已经开始扫盲了，不管男孩女孩，都会被家长送到学校洗去一身盲流味，至少她就混到了三年级。

她只要一坐上课桌，就浑身不自在，哪哪都痒。

拿笔写字还不如洗碗扫地轻松，宁肯被父母揍也不去上那个破学。

上了三年学的她勉强能认识一些字，能磕磕绊绊地写出自己的名字。

后来她发现，比她多上两年学的同村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水平，丁春花很庆幸自己提前逃了出来。

丁春花还是第一次遇到年轻的文盲。

工地上不会写字的人一大把，但是还真没有不认识自己名字的。

不过老王所谓的签字很简单，会写字的写字，不会写字的在自己名字后面打勾就行。

丁春花就是打钩的那批。

“丁嫂子，你先拿好你的。女娃娃，你先等下，早上太忙忘了问了，不知道你叫啥名，上面没写你名字，就给你记了个数，一共四百二十九，你数数看对不对？”

赵兰兰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确认没有油渍，小心地接过老王递过来的纸钞。

哇，我赚到银票了！长到现在都没见过银票！

阿爹说过，很多铜钱才能兑换一张银票。

这里好多张啊，一二三，一二三……

老王问了名字，把赵兰兰的名字加上。

抬头看到她又在咧着嘴笑：“傻啦吧唧的，快点拿笔过来签字。”

赵兰兰这次是真学会了，刚刚看到丁大姐怎么写的了。

对着老王指的地方，轻轻地拿着笔学着上面的样子打了个钩。

老王闭了下眼睛，深呼吸压火气：“用点力，没吃饭啊。”

哦哦哦，太轻了不行。

这是她第一次写字。

一鼓作气，再而衰。

看到笔写不出字，赵兰兰泄气，手控制不住地微抖。

“别紧张，松点劲，别用力抓笔。”

丁春花把钱放口袋里收好，然后握住赵兰兰的手，在她名字后面教她正确的打了个钩：

“兰兰，你看，你的名字就在我后面，记住了没？”

“记住了，谢谢丁大姐。”赵兰兰放下笔擦了擦手里的汗，原来干活还要会写字啊，村长只说过在镇上当账房先生要学问啊。

今天一天涨的见识比她前面十几年都多。

第一次吃白米饭，第一次赚银票，第一次写字。

要是每天都和今天一样就好了！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到这边，把钱收好，这么辛苦赚的钱，别丢了。”老王特地对赵兰兰交代一声，才骑上电动车走了。

“好勒~一定来。”

不止明天来，还要天天来！

丁春花看着赵兰兰一个人站在原地没动，到底没那么放心，想着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兰兰，这边没有公交车，你怎么回去？骑车没？”

“丁大姐，我走回去。”

赵兰兰只听过牛车，马车，没听过丁大姐说的那个车。

“你住这附近吗？这附近不是都拆完了吗？”

“恩，我住大福村，不远。”赵兰兰自信满满道。

丁春花不熟悉这片，这附近的村子，自己没听过也正常：“那你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赵兰兰抱着水和盒饭，看着丁春花走到一只“大狗”前面，也和老王一样骑着它一下子就不见了。

“这狗跑的可真快！比牛车快多了。”

赵兰兰也想回家，她知道自己不在村里，自己这是在哪里？

可到了这边，天却已经亮了。

我该不会是得了夜游症吧？

从没听阿娘说过我有这毛病啊。

不对，我记得我昨晚上没睡，没睡怎么可能夜游症？

不想了，回去问问阿爷便是。

在工地转悠了两圈后，一无所获的赵兰兰，又走到今天早上来的地方。

真有神仙不成？

“灶王爷？是你吗？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我可以给你一碗水。”

在地上跺了跺，没动静。

难道要躺下来？过来的时候好像是躺着的，也不行啊。

给了灶台一拳才过来的，再给一拳？

嗷~这地怎么那么硬。

嗷~想不明白不想了。

阿爹说得对，自己确实不适合用脑子。

赵兰兰转头看向丁春花离开的方向，决定也去那边，找一找回家的路，大家都往这边走的，应当不会有错的。

走出工地大门，一条可供两辆马车同行的大路向远方延伸，路两边长满比人还高杂草。

看来这边的人不爱种地。赵兰兰嘀咕道。

“啊！发财了！”

赵兰兰两眼发光地看向路边的绿色大桶。

那旁边赫然放着老王刚刚丢掉的盒饭和矿泉水瓶！

老王图省事，放到垃圾桶旁边就走了，这下可被赵兰兰捡到大便宜了。

“好多饭，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还有水，好多都没喝完呢！”

熟练地打开所有饭盒，用筷子扒拉干净，集中到两盒里面。

把水瓶拧开灌到一起。

再去旁边的荒地里找来几个长茅草，把剩下的空瓶子一个不落地困在一起。

给阿奶带回去装菜干用！

赚到了，在路边竟然有白米饭和水捡。

讲给阿爷他们听，定是不会相信的。

阿爷说得对，力气大的女娃运气定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