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叶绫罗在溪边用皂角清洗着凌乱的长发，清澈平缓的溪流漂起根根发丝。阳光下，泡沫乘着水浪摇晃着闪动彩色的光影。

叶绫罗披着一肩濡湿的头发正往回走，迎面碰上莫尼若悟。她嘴里衔着绿叶发圈，双手拢着头发偏向一侧，斜着头，笑着从嘴里挤出一个：“早！”

“早啊。”

“谢谢你们还记得给我带皂角，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头发了。”叶绫罗取下嘴上的发圈莞尔一笑，恰如夏日塘中露水沾湿的荷花。

莫尼若悟呆了片刻，回过神来忙说道：“绫罗，你没有带毛巾或者擦头的东西么？”

“没有。”叶绫罗微微摇晃着头，生怕发上的水落到莫尼若悟身上，“我们走得急，我的包袱还是冷羽落替我收拾的，也就装了《叶脉诀》和其它一点东西，佣兵服也扔给住店了。”

“这样，我借个东西给你。”莫尼若悟脸上一笑，抬起右手指尖轻动，指尖上浮现出一个淡绿光由两个同心圆和一些简单符号组成的小圆形法阵。

“这是什么？”

莫尼若悟没有回答，而是将手腕一转，法阵朝向叶绫罗，食指拨动内圈的圆环，一缕清风从法阵中送出。

“哇！这，这是……”叶绫罗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一个小型的吹风阵，能给你吹头发。”

“魔法还能这样用！太神奇了！”叶绫罗惊叹道。

叶绫罗将发圈箍到手上，双手轻轻扬起头发，头发散在风中舞动，水汽向身后飘散，耳边只听到呼呼风声，自然且爽朗。叶绫罗睁开眼，见面前呆呆站立着的莫尼若悟，忽然感到有些别扭。

“若悟，这样站着你也累了吧，头发干得差不多了，谢谢了。”

“啊……嗯，这样吧，你拿着它，我去溪边洗洗。”

叶绫罗见莫尼若悟将法阵朝向上递到她面前，十分惊奇地问道：“给我？我，我也能玩？”

“可以！我在阵法里压缩了一个小型聚能阵，我输入了一些魔力储能，所以法阵不再需要外力输入。你看着，这样，除了小指用四只手指接触法阵，法阵就会附在手上不会掉落。”莫尼若悟边演示着边将法阵交接到叶绫罗手里。

叶绫罗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法阵。

“然后用食指朝内方向拨动内圈，风力就会增大，用无名指向内拨动，风力就会减小直至停止。”莫尼若悟握住叶绫罗纤细的手指，手把手教着。

叶绫罗一会调大风一会调小风，吹得头发高高低低此起彼伏地飘飞着，玩得不亦乐乎。

莫尼若悟捧起一汪溪水亲上脸颊，清爽的触感一洗夏日的倦意。

“对了绫罗！”莫尼若悟回过头对叶绫罗喊道，“魔法阵的魔力耗尽就会自动消失！”

“知道了！”叶绫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莫尼若悟清洗完毕走回宿营地，见叶绫罗在整理着衣物，脸上似乎有些失落，也许是魔法阵消失了罢。

“绫罗，冷羽落去哪了？一大早就不见人。”

“他呀，他肯定老早就起来了，然后不知道跑什么地方晨练去了。他这人就是这样子，不过不会跑太远，喊一声准能回来。怎么，找他有事？”

“没有，就是问问。”

“哦。”叶绫罗应了一声便继续整理着莫尼若悟和冷羽落带回来的东西。

“哎，你们买这些布绢来做什么？我可不会做衣服。”叶绫罗翻看着布绢嘟囔着，“眼光倒是不错，很漂亮！”

“如果受了外伤，可以用这些布来协助上药，若是骨折也可以用来绑木板协助固定。”

“唉……你们买东西的初衷能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叶绫罗瞟了莫尼若悟一眼接着说道，“再说你不是会魔法吗，直接治愈就好了。”

“魔法虽好，但我们也不能依赖魔法，再说，魔法也不是万能的。往好处想当然有，比如可以给你剪一条毛巾，也可以给你做一身衣裳。”

“哎？！”

“我会做衣裳，你信不信？”莫尼若悟对叶绫罗眨了一只眼。

“你，你该不会是用魔法做吧？”叶绫罗看莫尼若悟点头承认，“你刚不是说魔法不是万能的吗……”

“生活系魔法，我们每个魔法师的必修科目。”莫尼若悟对叶绫罗又眨了一只眼，伸手打起一个响指，包袱里的布绢顿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己跳出包袱缓缓展开，环绕叶绫罗站立着，“接下来，你来挑一下用哪些布绢，用手触碰它。”

叶绫罗笑了一声，伸出右手将环绕她的布绢摸了一圈道：“我全都要！”。

“行。”莫尼若悟透过布绢间的缝隙偷看着叶绫罗。

莫尼若悟蹲下轻抚草地，嘴上念动咒语，手下绿光涌动，一圈围绕着叶绫罗的青草疯狂生长拔高，形成一道天然的幕墙。

“现在，你对那些布料说你想要一件怎样的衣服，越具体越好！”莫尼若悟手指摆动，指尖一道流光越过草障飞到片片布绢之上。

叶绫罗看看四围生长起来的草墙，视线又落回布绢上，在布绢的环绕中稍作思索，灵动的目光在布料上跳跃，然后再细细地检查了一圈草墙，才慢慢褪去上衣和短裤。

“我要白布作底料，做一件半袖百褶裙。”

话音刚落，白色的布绢轻缓地飞到叶绫罗身边，轻柔地攀上叶绫罗的香肩，一个轻缓的拥抱将叶绫罗包裹。在合适的位置，布匹竟自动断开，两端的线条自然笼络、缝合宛如一体，手臂上的袖子缠绕后也自然脱落，还勾勒出自然的花边，腰身下的裙摆自行折起裙褶。

叶绫罗无比兴奋地见证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切，连忙欢快地说：“领子要宽一些。我还要这块草青色的布，要是能薄一些更好，做裙摆的外衬。”

脖子的领口处，如牡丹绽放一般由内而外成型，桃心型的领口收络出自然的花边。被触碰地草青色布料飞起来，紧紧缠绕的丝线缓缓打开，就像两张重叠的宣纸被轻轻揭开，一片轻薄绿纱飘上裙摆并自然的拼接完成。

“还要这个蓝色、金黄色的布料做一些点缀……”

莫尼若悟懒散地躺在一旁的草地上，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

太阳未高，斜射的阳光照亮天际，天空一片清朗，夏日末的炎阳也少有此优雅的仪态。

冷羽落晨练归来，见正闭目养神的莫尼若悟还有他身边高高的青草墙。

“什么情况？”

莫尼若悟听声，坐起身，拿下嘴里的草，“绫罗在里面试衣服呢。”

“试衣服？”冷羽落若有所思，坐到莫尼若悟身边，“多久了？”

“大概半小时。”

两人闲扯着，一洗昨日的紧张气氛，仿佛三人不是在逃亡，而是在远足度假。

“若悟！好了！”叶绫罗的声音从草墙中传出。

莫尼若悟坐起，手上打起一个响指擦出一道光，高大浓密的草墙开始恢复原状，稀稀疏疏的草动，恰似缓缓扯开的帷幕。

叶绫罗用树叶发圈扎起一小绺头发撇在右侧，其余头发自然放开，柔顺黑亮，桃心型的衣领没有乍露春光，蓝、金黄色丝线交织着白衣装饰着领口，淡蓝色的布料做成流苏，从“桃心”底延伸，荡在胸前，金黄色丝线雕琢成浪花似的袖口，蓝色波浪纹装饰在身前，腰间蓝色向草青色过度，淡淡的绿纱飘在百褶裙上。

叶绫罗双手背在身后，脸上隐隐现出一抹桃红。

冷羽落和莫尼若悟看得有些痴。

“好……好看么？”叶绫罗对着朝夕相处的两人，此刻竟有些羞涩。

“好看！”二人先后不一地说道。

“和你那天挺像，不过更漂亮。”冷羽落补充道。

“是啊，那天，穿的可是我最喜欢的裙子。”叶绫罗摆弄着裙子神色有些黯然。

“如果那天你没有遇上我，也许你就可以一直那样漂漂亮亮地生活。”冷羽落自责地叹道。

“但是，我也不会有更漂亮的今天。”叶绫罗微笑着说道。

冷羽落嘴角也会心地扬起微笑。

“那天？”作为旁观者的莫尼若悟还是忍不住插了话。

叶绫罗和冷羽落相视一笑，叶绫罗简要地跟莫尼若悟讲起她命运发生转折的那一天……

“相遇相见即是缘分，不要后悔过去所为，把握眼前珍惜当下才能昂首挺胸不负明天！”听罢叶绫罗与冷羽落初见的际遇，莫尼若悟口中吐出句句哲思。

“嗯，我也会勇敢担起这个姓的责任和使命的。”叶绫罗揉着微红的眼眶，语气却出奇的坚定。

“那，绫罗你打算一直穿着这身衣服？”冷羽落话锋一转。

“不然呢，这么漂亮的衣服为什么不穿？”

“只是，你这身行头，不便于战斗。”

叶绫罗突然气鼓鼓的瞪着冷羽落，幽怨的眼神让冷羽落感到脊背一凉。

“你这个毫无情趣满脑子打架战斗的打架狂！”叶绫罗甩过头，看着莫尼若悟，莫尼若悟也感到一阵幽寒。

“若悟，你再给我做一套吧。”叶绫罗情绪低落地说。

“可是材料似乎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莫尼若悟看着叶绫罗身后散落的残绢断布说。

“没事，反正是短装。”说着叶绫罗起身，瞪了冷羽落一眼，转身走过去。

莫尼若悟再次施展魔法，草墙再起。

又十几分钟后，听叶绫罗道一声：“好了！”

莫尼若悟消去法术，见叶绫罗身着由草青色向淡蓝色渐变的短衫，桃心尖型的领口，从左肩到右下腰装饰着多种颜色的丝线交织成的彩花，短衫两侧略长于前后能盖过腰间，淡蓝色的短裤上融合着其它布料勾勒的图案，在膝盖上方用粉红色的波浪收边，放下些些流苏。

叶绫罗蹲下抱起折叠好的裙子，手上勾着布鞋，赤着脚从缓缓恢复原状的草障里走出。

“怎样，这一身可以了吧？”叶绫罗荡着手上的鞋说道。

两人回过神，点点头都没说一句话。

冷羽落看着自己脚上这双佣兵靴，再看向叶绫罗，发现叶绫罗正瞪着自己。

莫尼若悟看到叶绫罗手上那双白面绣花布鞋已经差不多变成棕黄色，鞋面上的绣花也难以辨别。他站起身思索片刻，从衣兜里翻出一个迷你精致的小箱子放到地上，念动咒语，箱子骤然变大，接着莫尼若悟在箱子里翻找一阵。

“找到了！”莫尼若悟从箱里拿出一双蓝紫色圆头布鞋，鞋帮较高，在脚踝处还有一双白色的翅膀装饰。

“这是我还是见习魔法师的时候，魔法生活课上做的一个作品，魔能动力鞋！”莫尼若悟端着鞋子讲解道，“通过注入魔力可以使这双鞋极大的提升穿着者的行动能力，如果魔力够强，还能实现短距离凌空飞行！”莫尼若悟脸上展现出相当自豪的神色。

“当年我制作这鞋是作为结课作业，我还没有穿过，如果你不嫌弃就先穿着吧。”

叶绫罗放下裙和鞋，接过这双魔能动力鞋端详片刻。

“谢谢你若悟！虽然不是很搭，不过比那佣兵靴子好看多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叶绫罗坐到一旁的石头上试鞋。

莫尼若悟看到叶绫罗脚上拇指和小指的地方有些红肿，想必是穿着佣兵鞋磨伤的。

“这鞋是用中等魔法布料制作，可以自由变化适应脚的大小，穿着应该会比那佣兵鞋和布鞋好活动很多。”莫尼若悟接着道。

果真，叶绫罗的脚穿到宽松的鞋中，鞋子自如变化贴合了叶绫罗的脚型。叶绫罗走了两步，立刻回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莫尼若悟：“若悟，我真的不能学魔法吗？”

莫尼若悟无奈地摇摇头：“你把鞋帮处的翅膀向上搬动，这双鞋子就能根据你的动作和踩踏力度给予你额外的运动力。不过这鞋子只能灌输魔力使用，方才我已经给它充足了魔力，你可以试试。”

叶绫罗听后，兴奋地把鞋上的翅膀向上扳动，只听“嗒”一声，白色的小翅膀发出微微的光亮。叶绫罗向前方迈步冲刺，身形“嗖”一下飞了出去，不及三四个呼吸叶绫罗就跑到了溪边，轻松一跃便跨过了溪流，兴奋爽朗的叫喊声在林间回荡着。

“这鞋子这么好用，为什么你不自己穿？”冷羽落站在一旁发问道。

莫尼若悟耸耸肩：“因为我忘了。”

等叶绫罗跑跳回来，头上原本柔顺的长发又变得凌乱不堪，引得冷羽落和莫尼若悟两人一阵憋笑。

“快快！若悟，再弄个吹风阵给我用用！”

……

“经过近一个月来的观察，龙渡桥的戍桥卫兵每十天轮换一次，轮换时间在黎明前后，轮换时有大约十分钟的调整期。”

“而且十三行驻守在龙渡桥的人数和所领兵力已减少一半，再往后估计人力部署不会发生太大变化。我担心时间再长他们会将人力向桥以南延伸，我们就更不好办了！”

“所以，这十分钟将是我们渡桥的最好时机！而下一次人员轮换就在明天，是我们该撤离的时候了！”

冷羽落和莫尼若悟头顶即将被光芒驱赶的夜色在小帐篷外窃窃交谈。

天光放亮，叶绫罗从小帐篷中探出头来，见冷羽落和莫尼若悟坐在早已熄灭的火堆旁头顶着头小声交谈。在溪水边洗漱回来后，叶绫罗见冷羽落和莫尼若悟并排直直地站立望向她。

“怎……怎么了吗，我头发乱了吗？”叶绫罗用手拢了拢头发，疑惑的眼神回望他们。

“明天我们渡桥。”冷羽落平淡地说道。

“所以今天先不修炼，好好休息，准备！”莫尼若悟说道。

三人围坐，莫尼若悟细心地给叶绫罗详述这段时间龙渡桥的探查情况：“明天黎明时分是龙渡桥的戍桥卫兵人员的轮换时间，龙渡桥将全面封桥，届时也是人流和兽流更替的始末时间，再开桥时人车流量将较平常时更大，我们就趁这个时间渡桥！”

“可有十三行在，我们能混过去吗？”叶绫罗提问到。

冷羽落与莫尼若悟相视点头，莫尼若悟解释道：“十三行其余人并未识过你们真人，只认识我，但不排除他们有其他手段能得到你们的样貌信息。所以，以防万一，我们要伪装自己！”

说着，莫尼若悟变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魔晶对着它念动咒语，对准冷羽落一吹，看似坚硬的魔晶竟如伞帽洁白的蒲公英散成点点晶屑遍布冷羽落周身，随即冷羽落的外貌衣着完全发生了改变，变成另一个人！

莫尼若悟接着解释道：“借助魔晶粉尘施展魔法幻术，可以让一个人看上去完全改变，身形、相貌、衣着。但魔法不能凭空造物，所以这些效果完全是由附着在身上的魔晶粉尘改变反射光线产生。”

莫尼若悟走到冷羽落身边，手触碰衣物。

“这些由幻术产生的效果是不存在的，只能欺骗眼睛而不能欺骗触觉。”莫尼若悟示意叶绫罗上前触碰这些衣物。

叶绫罗触碰下摆的衣角，衣角看上去似乎真的被触碰到，但叶绫罗手上却完全没有感觉。

“魔晶粉尘的幻术效果由魔力维持，不用担心会受环境或风的影响，只要不被人刻意地接触或是消除魔法，我们的变幻将无懈可击！”莫尼若悟自信地说，“这便是我们渡桥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