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覆灭

沉重的夜色几乎压得左乾荒喘不过气来。他与右护法所领的部队并非先锋军,待他们率军抵达叶王城领属第一道口时,只见道路两旁尸体堆积如壕,深深的暗红色几乎完全覆盖住他们身上盔甲原来的色泽,旗杆折断处的火星一明一暗似在风中呼吸,地面上薄灰彻底融入黑暗。

左乾荒竟被这般景象惊住了!他的目光躲避着道旁的暗红与黑暗,仿佛那些尸体只要被看到就会跳起来撕咬他的血肉一般。左乾荒双眼紧紧地盯着远处光亮的山头,身体僵硬地随军移动,机械式的脚步声充塞着他的头脑,随后竟直接撞上了右护法。

“怎么了乾荒?久经沙场的你对这场面应该不陌生吧,是没休息好么?”

“呃不,我没事,让护法大人费心了。”

右护法拍了拍左乾荒的肩膀。

“我们需要加快行军速度了。第二道王命已至,要我们三十分钟内抵达叶王城城郊河岸待命!”右护法从容地从衣服内袋里抽出一张信纸在手上挥舞,抽打出清脆的声音,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

左乾荒的眼珠像是被信纸抽打着在眼眶里乱撞。泛白的信纸在月光下苍白得可怕。

“传令!全军静默突进!”右护法将信纸一攥,那一抹苍白便泯灭在黑暗中。

左乾荒第一次无比厌恶这支强大且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借着月光行走没走出一丝一毫的偏差,机械的行军脚步声消失在一声声传令声后,银甲在明明月光中配合着一起一伏的步伐反射出粼粼的微茫的白光,完美融入一旁波光粼粼的流云河。

领军人简短地一招手,披上一件灰黑的披风。后方的士兵纷纷效仿披上披风。银白色微光黯然消失在夜色中。

只消二十分钟,左乾荒所领的军队就抵达了目标地点,他们藏入道旁的树林静待命令。眼下,左乾荒能清晰地望见先锋军在河岸码头和亲水桥的橘黄灯光下脱下行商的伪装,露出冰冷的甲胄和刀枪,忽闪而过的刀光让叶家军的刀永远沉寂在了刀鞘中。先锋军的士兵温柔地将余温渐散的尸体轻轻放下,或倚靠在石墩边、灯杆上,或躺在温热的菜肴边,用温暖的灯火光制造一幅酒肉后的戍守剪影图。与此同时,桥对岸从河里窜出的士兵也同样完成了一幅图。

左乾荒眼中,那一道宣告死亡的风潮,熄灭了亲水桥的灯光,将生命从一具具鲜活的身躯中抽走的同时也带走一切临终前的回声。

从船缝中挤出的先锋部队也先后拿下了流云河码头,他们从负责看守码头的叶家军和船工手中拿过传讯弹,抛入船与船的缝隙中,没溅起一点水花,随后他们堂而皇之的踱步到大船的甲板上,展露出腰间显眼的刻着“南帝”二字的腰牌。

“大家不必惊慌!”站在大船甲板上的先锋部队放声说道,随即纷纷从腰后取下一卷文书,“传南帝令!叶家忤逆现帝,暗辅贼子以图篡权夺位!现贼子以伏诛,今日特遣军队平定反叛,攘除叶家奸佞!”

左乾荒忽然注意到水湾码头的光似乎黯淡了一层,于是他汇聚真气定睛一看,才发现整个码头被一层薄薄的结界幕墙所笼罩,船上举着一卷文书的士兵张大的嘴巴一开一合,没有传出一点声音。左乾荒下意识地环顾码头,终于在三处隐蔽的地方他看到三个身着颜色更深更灰暗的斗篷,身形较士兵稍小的人,他们两手持握一根长长的拐杖,拐杖一头发出氤氲的微光。忽然,左乾荒抬头向空中望去,一列长长如大雁南飞般的队伍悄无声息地从头顶的夜空划过,在流云河上空分作两队,一队飞往叶王城城区,一队径直飞向山顶的叶王府。

叶王城的探空结界完全形同虚设!

“魔法师团!南帝竟还同时出动了魔法师团?能无视叶王城探空结界的,至少是有魔导师存在的,战争级别的,高阶魔法师团!”左乾荒的心疯狂震颤起来。

待大船上的士兵重新回到队伍,大船上走出来的船工和杂役重新回到舱内关好门窗,离岸最远的船只已经开始启动、调头、让道。

右护法接到了下一步行军命令。

“全军突进!”右护法没有丝毫拖延,在接到命令的同一时刻,号令全军!

三万精兵齐发,沿岸树林整个都在摇晃!

大军在后,右护法和左乾荒领军在前,亲水桥再一次被人潮所淹没。隔绝声波的结界幕墙消退,左乾荒再没看到那隐藏起来的三名魔法师。过了桥,通往城区的大道两旁整齐地排列着南帝军士兵,张扬着军旗,傲然挺立!这让左乾荒恍惚间回到自己凯旋轩辕帝都的时刻。

忽然,左乾荒察觉到一股莫名强大且陌生的气息一闪而过,他旋即朝向那气息首次出现的方向望去。远处流云河上粼粼的波光被阻断,变作漆黑一片,约莫三两分钟,映照月光的水面才重新显现。随后,那遮蔽水光的阴暗飘上城区的房顶,像坠落的乌云,无声无息地飘过,往叶王府上流动。

在那飘动的“乌云”的一角,伴着风吹起的瞬间,左乾荒捕捉到那点点刀光和他们腰上的坠饰,并结合自己感受到的灵力波动,左乾荒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南帝竟还联合了七大家族之一!那潜行过市的,正是夕家族以潜行暗杀著称的‘鬼兵’!”左乾荒心中震动着。

左乾荒领兵步入城区,目送着“鬼兵”队消失在视野中,他第一次如此艰难地迈进这座城,他心里从未如此地抗拒这个地方!目所能及的道口、街道完全被肃清,本是由叶家军戍守的地点完全被南帝军取代,这恐怖的先锋部队甚至连一点叶家军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左乾荒眼里爆起血丝,胸中涌出的气流突然变得无比炽热,他忽然驻足,双眼望向山顶的叶王府,内心中突然呐喊起来:我现在爆气的话,他们一定能察觉到!我要用我的身躯,做指引叶家生还的灯塔!

但下一瞬,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左乾荒和右护法身前。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却在此时差点让左乾荒肝胆俱裂!

“右护法听令!领军三万由叶王府正门杀入。山镇守听令!领后续精兵五千以断叶王府后路,不得有误!”声音与身形同来时顷刻消失在原地。

南帝!自左乾荒至轩辕帝都任职,不曾因任何战事出征的南帝,今日竟然御驾亲征!叶家亡矣!左乾荒绝望地望向阶梯终点的叶王府:彩色的辉光撒向天穹,像是一个家族消亡之际所祈祷出现的神迹。

左乾荒退到大道边。

三万将士气势如虹,脚下生风奔赴往他们所谓“正义”的战场。

左乾荒的眼珠在眼眶中微微弹动,他背过身,他无法再直视面前的雄兵。远处的山腰上是叶族氏人的聚居处,他知道沿途所见的一切惨象都将在那里重现,甚至更……左乾荒已无法再继续想象,他心知肚明,一名封将加入战场是什么概念,面对无同等封级战将的对手,一名封将即便不能直接出手也足以将战场上所有意外和对方以“运气”为名的胜算统统降为零!诚然,左乾荒以生命组建的灯塔也会在灯光亮起前的刹那被泯灭成黑暗。

“镇守大人!镇守大人!”士兵的声声呼唤在左乾荒身后不断撞击着他的心。

回过神来的左乾荒转过身,见远处三万士兵已尽入城区,五千精兵将士已严肃以待,整装待发。

左乾荒颤动的眼珠定住,双眼如炬,坚定如铁,目光扫过五千军将士,转身起手招示!五千精兵随左乾荒走水路绕至叶王府后方以断叶家退路。

叶王府后方的水路分为两条,一条通向叶王府后花园,一条通往禁林,两条水路皆汇入流云河。在两条水路汇合前有三道防守线。左乾荒率兵轻松攻克第一道防线后,避过通向叶王府后花园的水路,转而向叶王城的禁林奔去。

左乾荒记得,叶海棠曾多次提到在叶王城北侧有一片结界森林,那里是叶王城的禁地,称为“禁林”,除叶王、叶后和长老院的长老外任何人都不许进入,据说那里隐藏着叶家秘密军队和秘密武器!左乾荒已为这五千精兵想好了归宿!但,禁林之中究竟有什么?如今这种情况,叶家还能依靠此绝地反击么?

左乾荒领兵靠岸,还未往上多走几步,他忽然感受到树林里穿出的风中夹带着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全军听令!此处是叶王府后方,是叶家后撤亦或反击的关键之地!我将前往正面战场迎敌,协主力剿杀或逼迫叶家残余到此,我命你等暗藏林之中埋伏和截杀叶家逃脱残余!不论男女老少,数量多少,必须歼灭,不得有误!”

“是!”

见部队有序潜藏于林中,左乾荒遂转身踏空渡过河面,在确保林中士兵已无法察觉自身后,念动避水诀悄然潜入河中。左乾荒潜行回到禁林边河岸贴靠着船底静静感知,等待。

那股危机感在五千精兵藏入林中时就变得愈发强烈!他强压着体内真气的本能反应,直到现在!左乾荒忽然感知到禁林中出现了大量非人族的气息,似人却又更像是野兽,五千精兵气息便在这未知的气息下瞬间骤减!

禁林边缘,刚藏匿好身形的士兵就感到林中吹出带着阵阵凉意的风,钻过他们盔甲的缝隙,刺激着他们紧张的神经。

风飘下落叶,叶片在风中起舞,沿着风划过士兵们裸露的肌肤。士兵感觉到脖子上一凉,紧接着一阵抵挡不住的温热瞬间涌出,令他发不出声响,随后便是一阵像鼠兔在林间穿梭的动静一般,最后化作果实落地的声响!

“敌袭!”

终于有将士喊出他们现在的处境。他们纷纷撑起真气护体,但林间的风越发疯狂!地面上的落叶再被风吹起风,叶片显出风的形态,席卷吞没过所有人!叶片的风暴中传来铿锵的碰撞声,撒出温热的红色雨点……有幸冲出林子的士兵惊恐地回望,林间亮起一双双青色的光芒。一个呼吸间,身首异处。没有一滴血能撒到树林投下的阴影之外。

一股来自个体强大的气息让左乾荒不得不拼命压制体内沸腾的真气,甚至使出了“不破金身”内息的外化功法完全隐匿住自己的气息。

忽然,那股强大的气息飞速接近,掠过左乾荒头顶,留下船上几声干净清脆的起落声,水面上的黑影飞速上了对岸。

左乾荒从河底潜行到对岸,待禁林处非人的气息消失,另一强大的气息跑出自己的感知范围后,才静静地从水中挪出。

他们就是叶王城的“朋友”么?左乾荒心中思忖着,可突然浑身像是触电一样,身上的汗毛根根倒竖,脊梁骨从下到上镀上一层寒意,体内的才平息的真气再次冲撞起来,双手双脚在袖管和裤管里战栗!

左乾荒猛地抬头,见天上皎洁明月已然不在,清明的夜空被一大片深紫色云雾所覆盖,云雾中闪动着紫色的流光,忽隐忽现,似乎正勾勒一个巨大的图案!

“这是魔法阵!是杀阵!”左乾荒自己告诉自己。他想继续移动,但身子却不听使唤,于是他只能保持仰望静静地站着,极目远眺,他需要知道这个法阵究竟是什么法阵,凭自己的力量是否能够将其瓦解,又亦或是能抵挡得住。

浓云向下翻滚,云中透出的光芒将天空照得更加黑暗。那沉重的来自云天之上的压迫感随着浓云降下变得愈发强大,逐渐超越了左乾荒所经历过的一切危险!他几乎无法继续保持向天仰望的姿态,体内沸腾的真气自行钻出体外撑起微微金光护体,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向他的大脑传递着一个统一的信号,身上的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响应着神经传递的唯一信号——“逃”!

左乾荒颤抖的双唇碰撞开合,随天空上法阵地显现才终于将字断断续续地吐了出来:“淫——天——覆——杀——阵!”

“不可能!”左乾荒下意识地直接否定了眼前最真切的现实,“这是需要魔尊师级别耗费庞大能量启阵,后续还需要至少上百名魔法师和大魔法师长时间咏唱才能释放的超级杀阵!而且这是在人族境内绝对禁止使用的战争型魔法阵!况且,轩辕帝都压根就没有魔尊……”

左乾荒沉寂片刻。

“魔禁……”左乾荒如释重负一般轻吐出两个字,“法伦家族!原来七大家族来了两个……”

左乾荒看天上无比清晰的法阵,流动的魔能放散出紫罗兰的色彩,一个个嵌套堆叠的法阵移动着,旋转着,像是整个天地都旋转起来。紫光勾画的线条在左乾荒眼中模糊,天空被模糊成紫色,他的身躯在山风中摇晃起来,双手无力的耷拉在身体两侧,像风中飘摆的风铃,可是静默无声。身躯外的金光缓慢地闪动了一下,身体在风中站稳,双手回收贴住身子两侧,五只手指团结地抱成一团,左乾荒眼中的光更明了。

左乾荒迅速换了三个呼吸,向山顶冲去!

法阵显现之下,左乾荒感身负千钧无法凌空飞度,只得消磨真气爆步而行。

忽然,空中的法阵描摹完毕,径直向山巅坠去!几乎同时,无数道流光和乍现的剑芒从地面向法阵冲天飞去!霎时间,在地上向天绽放的光芒竟盖过了法阵的光亮!

昙花一现的辉煌后,那由无数流光拼成的光柱便飞速缩短,仿佛撑天的光柱竟无法动摇那法阵分毫!回转天云的法阵如同一个紫光勾勒的黑洞,没有一缕光能流窜到它之后,光芒无法逃逸。

左乾荒卯足口气加快脚步。起起落落间,左乾荒望见矗立山巅的高楼“触摸”到了法阵,转瞬间崩坏消弭,仿佛梦境中虚幻飘渺之物,没有任何实体感,触之即破!

左乾荒飞速登踏着被印染成绛紫色的地面。忽地一阵金光从山顶,在法阵之下爆发!是叶王叶思归!左乾荒感受着这无比熟悉的灵力,望着山巅法阵下陌生的金龙虚影。

下坠的法阵被金光带起的光耀阻滞,地上的光芒再次盛过法阵,照亮法阵身后垂天的长云!法阵上的魔能缓慢停止了流动,定格成完整完美图案。

左乾荒才到叶王府的演武场,正跃上“山涧崖巅”演武台的一座矮崖,攀附山岩,向王府顶一瞥。只见已定格的淫天覆杀阵迅速汇聚起光亮,组成法阵的魔法轨迹和魔力图文由绛紫色变成亮紫色,然后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亮同下方无数大剑的光耀融汇,变作湮没世事的白光!

左乾荒的双眼被灼伤,两目刺痛入脑,一时间完全失去视觉。

霎时地动山摇,强大的冲击波转瞬即至!

左乾荒所攀附的山岩开始剧烈颤动、崩坏,他迅速搜刮记忆,本能地向后跳跃至对面高大的山体,双手嵌入山石中。不料暴露在演武台外用以维持和防护演武台环境的魔法晶石首当其冲,片刻间就被持续的冲击波破坏!失去屏障和能量维系的演武台再无法经受起持续的能量冲击,山石土崩瓦解,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左乾荒紧扣的双眼还持续传来剧痛刺激着头脑,他迅速凭借记忆飞身跳脱崩塌的山岩,空中祭起不破金身,以真气感应外物,准确地避开和抗击向他飞来而来的器物,却不料仍被一根类似锅铲的金属棒扎裂了他的不破金身,最后正落到花岗岩基底的演武台后方!

左乾荒紧贴着演武台石基,扯出紧紧扎在金身上的金属棒,幸亏只是扎破了身外金身而没有伤及□□。他猛地甩丢金属棒,没有听到一点清脆的属于金属碰撞的声音,耳边尽是持续能量冲击的轰鸣声、建筑崩塌碎裂声和飞沙走石的呼啸声!左乾荒目不能视,耳畔轰鸣,身外金身仍在运转防护。左乾荒冷不丁地突然笑了两声,随后似无力地瘫靠着石基,双手相合运气调息,金身上被穿破的漏洞和裂纹逐渐合并修复,等待这似灭世的冲击过去……

耳边轰鸣声渐衰,剧烈的碰撞声慢慢转变成呼呼风声,那始终压迫在左乾荒身上的压力也点点消失。

左乾荒散去双眼上用来疗伤的真气,焦急地撑开眼睛,视线一片朦胧,像是一片红叶遮住满眼,所见之处宛若焦土。左乾荒用真气散去周围的尘埃,同时拼命地挤着眼,他走上土石瓦砾积起的小山,向山顶极目远望。见天空上盘卷的流云依然呈现出已坠下的法阵的模样,云中还残留着隐隐的微紫。

左乾荒抢换两口气,飞身跃起,却因脚下土砾塌陷跃空不足十米又落下来。他茫然地看着周围本就熟识的一切,却在短短几分钟化作片片废墟和漫天齑粉。北边那堆比最高的废墟堆,是曾经可以观摩整个演武场的观武楼。在那里,左乾荒曾有幸见过叶家子弟兵集体演武的壮观景象;在那里,左乾荒贪婪地欣赏过多少个日落和满月;在那里,曾经叶王和叶后并肩站立,看他自己用扫帚扫遍演武场的每一方土地,看他自己在一方土地重新修炼,最后站上演武台击败叶海棠,重新拾起《不破金身》最后远去……

“叶姨!”

左乾荒忽然感应到叶花期突然爆发的灵力,他下意识地祭起金身,腾空飞去!

一颗明亮且带着长长尾拖的信号弹闪耀在幽暗天幕之上。

左乾荒御气全力飞行。余光中,他看到地面密密麻麻多支突击小队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左乾荒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迹,甚至全力爆发真气飞行。

地面上的突击士兵也抬头发现了左乾荒,得知是他们的“山”镇守,他们行进的步调越发高昂!

左乾荒终于见到朦胧的地面上有一块被气流冲开的清晰的场地,碧绿和淡蓝剑光交错,斩击着从四下围攻上来的士兵。

叶月季浑身上下已有大小五六道伤口,为了不踩到家丁的尸骸,也同样为了不让敌兵践踏她们叶家人的尸骸,她撕扯去长裙裙摆,奋勇杀敌,毫无顾忌地全力施展着叶脉诀!

在叶月季身侧,淡蓝的剑气总是恰逢时宜的为她斩落风险。

叶花期和叶月季微笑着,二人背靠背连携施展着叶脉诀,虽然支援而来的精兵不断,但她们二人的剑舞配合无懈可击,就像暗夜中盛放的花朵,在灵力耗尽之前尽展芳华!

这时,从敌兵后方突然传来连声惨叫,一个身显微光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叶花期眼前。左乾荒高高跃起,聚真气于右掌,猛然向下一按,瞬间拍死一众敌兵!

“山……山镇守!你……”

敌兵慌乱地呼喊着左乾荒的称谓,但很快声音便消失在暗夜之中。不消多时,左乾荒以压倒性的实力尽数消灭追剿的精兵团。

叶月季在这波敌人完全倒下后倒在了叶花期怀里,叶花期抱住叶月季,看向身前那浑身浴血的人。

“乾荒,你来了。”

“叶姨!我来晚了!我太没用了,明明就在南帝身边,我却……却不知道!”左乾荒一手搀扶住叶花期,一手搀扶着叶月季,“叶姨,乾荒昏庸,乾荒昨日被派往龙渡桥以南备军,乾荒才知晓南帝阴谋,但乾荒无能,不敌右护法,不然,乾荒定能提前传信给你们!你们就一定不会……”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叶花期一只手擦去左乾荒眼角的水珠,“伴君如伴虎!若不是你,我倒是要死在她们手里了。”

左乾荒握住叶花期的手道:“叶姨,我们赶紧走,我原领五千精兵断你们后路,于是我利用叶家的禁林将他们杀灭!”

“你进去了?”叶花期惊诧道。

“没有,我只是领兵在禁林的边缘,随后他们便被剿杀!”

叶花期若有所思。

“叶姨赶紧走吧,现在后路已开辟,我们可以到禁林边缘,在乘船走水路,亦或者……”

“乾荒,你听着!叶王城后的禁林藏着我们叶家世代守护的神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南帝进去!”

“原来如此,乾荒明白!但叶姨,有话我们路上说。”左乾荒正欲使劲,不想叶花期挣脱了左乾荒的手。

“乾荒你听着!你要好好活着,在南帝身边千万小心,你不是叶家的人,你方才也救我一命,我们之间的恩情已经两清了!”

左乾荒一脸茫然道:“叶姨,你说什么呢?”

“乾荒,多亏了你,我不用死在南帝那群肮脏的人手上,请你杀了我。”叶花期淡淡地说。

“夫人……”叶月季虚弱地喊道。

“叶姨!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乾荒,我不能走。”

“叶姨!你放心,乾荒如今已有九阶实力,你我二人,带着月季一块,只要我们逃到北境,我就能以家族名义保住你,届时我们再前往古帝城觐见人王,然后……”

叶花期打断左乾荒的话语,道:“乾荒,你以为我叶家今日被灭满门,人王会不知晓?九封圣驾,手眼通天,天下之事皆在人王默许之下发生!但,你也不要恨和责备王!天下之事本为自然,弱肉强食,新陈迭代,我们叶家的现在已然落败,但绝不是未来!我们还有未来!”

叶花期走上前双手把住左乾荒双臂。

“乾荒你听着,此次南帝亲临,我叶家数万人被戮,他此举是想灭我叶家满门,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我!”

“叶姨!我……”

“思归已败,我作为他的妻子,叶王城的王后,不可能得以生还,我若是逃脱,他们定将派所有兵马清剿南境,届时我们在外的游子族人与我沾亲带故有关系的任何人都将会死于非命!我的尸身必须留下!”

“……”

“这就是南帝,轩辕刕!你明白么乾荒?”

“叶姨!我们快走!”左乾荒强忍着哭腔道。

叶花期宛如一尊傲然挺立的雕塑一动不动,任凭左乾荒拉扯也无法摆动她的双眸。

“乾荒!只有你杀我了,才能彻底打消南帝的顾虑!你才能安稳地在他身边。”

“我为什么要在那个禽兽不如的败类身边?!为什么我要为他卖命?!我不会再为他做任何事!我已经算是你们半个叶家人,这可是你说的,叶姨!我应当和叶家同生共……”

叶花期捂住左乾荒的嘴温柔地说道;“傻孩子,如果你想为我们,为叶家报仇正名,你就要隐忍,待在南帝身边等候机会!这样在他露出破绽的时候,你才能有权力和机会去揭发他!”

“我……”左乾荒握住叶花期捂在他嘴上的手。

“还有,如果你真把自己当半个叶家人,那就替我们叶家守好禁林,守住神器,绝不能让它落入南帝之手!”

“好……”

“最后,我还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叶姨你说!”

“若是今后你见到绫罗。原谅我作为一个母亲自私的要求,我想请你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她!”

“绫罗!她,她走了掉了吗,她在哪,我怎样可以找到她?”

“无寒、无落已经不在了,我……”叶花期终于哭出声来,悲怆的哭泣声肆意回荡一阵之后又止住了。

“乾荒!来吧,死在你手里是我的幸运!”

“夫人!不行,不可以!”

“叶姨,我做不到!”

“快!一会追兵就要到了!你想我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么?!”

“我!”

“你是个军人吗?战场上的犹豫是致命的!”

左乾荒还是没有动。

“如果你不动手,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和思归,都不会原谅你!”叶花期恶狠狠地说道。

左乾荒仰起头,手上亮起微光,像一颗流星划过天边,地面上便消失一条生命。

叶花期终于是带着微笑倒下了。

叶月季趴在叶花期的尸身上痛哭一阵,随即,擦掉眼泪看着左乾荒。

“乾荒,你要好好活下去,海棠她在等你。”叶月季撩起头两侧的长发,微笑着,“来吧乾荒,也帮我个忙,让我随夫人一起走,毕竟这辈子我还没有服侍够呢,谢谢了。”

左乾荒没有犹豫,只手起落。

也许叶月季也没有痛苦,干脆地倒在叶花期身边。二人就像睡过去一样,静谧,安详。

左乾荒再也坚守不住自己的眼睛,他猛然两拳打在自己眼眶上,眼角流下鲜红。左乾荒飞快地从那些叶家的家丁身上扯下带血的衣服布片,团成一个婴儿状,随后压在叶花期身下。

一股股气息迫近,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山镇守果然不辱使命,竟能杀掉叶后和她的随从。”右护法踏空而来,落在叶花期尸身前方,刚伸出脚想踢一踢,却被左乾荒喝住。

“住手!不许碰她!”

突如其来强大气势竟把右护法给镇住。

“我要看看她到底死没死。”

“已!经!死!了!”

左乾荒用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右护法不敢动作,只是嘲讽道:“好吧好吧,我相信你,也真不愧是和女人打,眼睛竟被打成这样。”

右护法蹲下身刚想伸手触碰叶花期的尸身。

左乾荒骤然爆发出强大的气场!

“好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勿要辱了叶后的尸身,她已完全失去了生命气息。”

“王座!”右护法连忙站起身行礼道。

“王座。”左乾荒没有看南帝,迟滞片刻行礼道,“王座,乾荒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座批准!”

“但说无妨。”

“叶家曾与我有恩,人当知恩图报!请容我收拾叶后尸身,埋葬她。”左乾荒抬起头,血红的双眼坚定地直视南帝。

“可,但不得立碑,不能出这叶王城!”

“谢王座!”说罢,左乾荒抱起叶花期和那团婴儿状的血布向后山下走去。

南帝目送他消失在视线中。

左乾荒在演武场最东侧徒手凿开坚硬地花岗岩地,露出柔软地泥土,再将叶花期轻轻安放进去,细细地给她整理好头发、衣衫,双手叠放于小腹上。左乾荒站起身,郑重地对着叶花期地尸身鞠了三个躬,最后亲手捧起一把一把土,将她埋没。

忽然,天空大亮!左乾荒猛然抬起头,看到血红色的天空划过一颗颗火球,伴随着连响不绝的爆炸声,山腰上的城区腾起大火,顷刻间便完全处于一片翻涌的火海之中!

数颗硕大的火流星在天空上脱离了原本轨迹,划向已残破不堪的叶王府。

左乾荒连忙撑起不破金身,跃向高空,瞄准一颗正冲向自己的火球,一拳将其击碎!随后迅速落地,驱散叶花期墓旁的火焰。

左乾荒在日出之前再没有听到南帝的命令,他便跪坐在叶花期的墓前,静静守候了一夜。

待日出东方,风渐渐刮走头顶的烟雾,左乾荒才从传令兵那里得知,昨夜南帝率兵前往禁林,但禁林有大阵保护,攻取不得,只能撤回轩辕帝都,昭告天下,反叛已平,其族已诛,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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