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水烧开，扑腾冒着热气。秦艽放剩下的桂枝进水里。他留了一些没有打粉，想放在床头，找一个漂亮瓶子，当装饰。

桂枝辛散温通，卫阳发汗。阳气足自然诸邪不侵。

这些给达法讲他听不懂，秦艽等水滚开一遍，倒在碗里晾凉，只说了一个字，“喝。”

清透的桂枝水呈锈红色，带着点棕黄。

达法犹豫不敢尝试，看见秦艽眼睛盯着自己，后退，仰头，喉咙动了一下，“我、好。”

不同于他想象，桂枝水不苦不涩，像是水中带了点醇香。达法一口气喝完，还想在锅里舀。

“没有了。”

盖子盖住摇晃的锅，秦艽把视线从门口收回来，头向后扬，“你再睡觉，不会可怕了。小孩不要喝太多，过犹不及，上火。”

恩都抱着达法上楼，拍达法后背，听见他说，“可是，不做梦，就见不到婆婆了。”

旅店正堂，托马斯被捆得跟粽子一样。

他悄悄给秦艽使眼色，“哎，就我们了，你过来，把我放走。我给你这个。”

他手在地上比划。

每一个人都喜欢来这招。

秦艽静静等他写出数字，还没之前湳祝给的多。

秦艽没忍住，笑出声。

恩都给达法掖好被子，着急忙慌下楼。

“你的能力是什么，看不看得出来他要干什么啊。”

托马斯没有因为秦艽而停下手上动作，在地上写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我没有见过。”

恩都诚实，“只有王赋予的人才有特殊能力吧。”

秦艽照原方，示意恩都来做蛋糕。他抄了份贴在墙上，“四个鸡蛋，自己吃，别寒酸。面粉和油，你放啊，不要舍不得。牛奶，糖，没关系，往里面倒。”

秦艽看恩都手巍巍端碗，“没关系，不要打了就行。”

筷子碰到碗边，发出叮铃咣啷响声。恩都有些不好意思，秦艽捏着他的手，带他使劲。

“打出绵密泡泡，把面粉筛下去。刚才把蛋黄分出来了对不对，现在把它放下去。怎么打都可以。”

秦艽个头没恩都高，被挡住只能踮脚。他把恩都往下压了点，还是只能看到淡黄颜色。

“你再下去。好，可以了。”

蛋黄粘稠，再打蛋白变成小揪揪状。

恩都看阿悟跟秦艽做过很多次，上手十分熟练。

“可以啊，恩都，做得很棒。”

秦艽毫不吝啬，松开手，“把蛋白蛋黄和在一起，你自己来，可以的。”

旁边锅里还有没用完的桂枝水。秦艽趁锅还热，加了泡好的红枣、白芍。

“你不想添奶也没关系，用这个，一样可以。”

恩都没想到秦艽注意到他的无措，手一抖，舀水的勺落在锅里，砸起水滴，又给秦艽手背烫得通红。

“对不起，我不是，你去冲冲凉水。”

恩都手忙脚乱，伸手抓掉进锅里的勺把。脚也不像是自己的一般，不知道要往哪走。

“别碰，很烫。”

秦艽眉头紧锁。托马斯在边上看热闹，发出嗤笑声。

他没好气，眼睛上移，乜了托马斯一下。

“柜里有烫伤药，你取出来，给我敷点。”

恩都进后厨的空档，秦艽一脚把托马斯踢倒在地，踩上他左边脸颊，“有什么好笑的，谁还没有个第一次。”

“是这瓶绿色的么，我给你涂？”

恩都满怀歉意，人还没出来，问询声追在后面。

秦艽换上平常难得一见的笑脸，“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恩都把烤箱预热，捧着好不容易做好的蛋面糊，郑重地放在里头。

他双手合十，念叨口诀。

“在说什么？”

秦艽好奇。

恩都双眸合上，握住烤箱把手，表情凝固地用力推。

那根杆子好像有千钧重量。

恩都做完最后一步祷告，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才回答秦艽。

“是我们的祝词，城主教我的，好像说一定能成功。”

烤箱正常运作，秦艽教恩都制作奶油。

冰箱里拿出黄油和才放进去不久的稀奶油。恩都疑惑，“怎么不硬了。”

“忘记提前准备了吧。不过这也能做。”

黄油掰成块，放在碗里，奶油挤在一起，用筷子搅和拌匀。

盐在大名城已经普及了。秦艽用井水蒸发，出来的细白粉末，他试了试，味道和之前吃过的盐差不多。在帕尼恩帮助下，他们改进工具，过滤和蒸馏步骤更加干净。

克林师父回王宫后，和凯莉朗姆商议，给工具升级，量化处理。

大名城开办了第一家盐业工厂。因为路的通畅，不仅可以取井水，还从山里引水造盐。

糖也是如此。

克林师父尝试研究，析出晶体。颗粒被破解，是在他头发烧焦之后。

王宫方向炸了一颗发红光的烟火。

帕尼恩接秦艽进宫看见克林师父下巴上的胡子都没了。

克林师父许诺，秦艽可以免费无限从王宫取盐、糖和奶油，卡尔斯城交换的牛奶也能优先挑选。

帕尼恩赞许，看着克林师父眼神充满善意。

秦艽推脱一番，见克林师父实在难以抗拒，承诺完成对奥塔司旅店的承诺，再带他去城外山挖矿去。

恩都往黄油里放盐和糖。他好奇这两种相反味道放在一起会是什么结果。手一点一点把控尺度。

黄油也是秦艽提前准备的。奶油缓慢搅打，再快速打发几下，等质地浓稠，有粗糙纹路，接着用劲搅拌。

秦艽做的时候给上面蒙了块布，恩都还怕不干净，秦艽告诉他，这布是用棉花一点一点纺成的，隔壁牛婶送给他们的礼物。从种植到成品，都是人家亲手完成的，没有什么值得怀疑。

“不罩上一下，待会。”

秦艽卡壳。他实在搅不动奶油了。奶油已经出水，结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奶疙瘩。

恩都以为放久变坏了，捏着盆自告奋勇，要把垃圾倒了去。

“不是。”

秦艽抢回盆子，放在桌上，“就是这样的。你别动。”

盆子里水随秦艽搅打动作榨到恩都衣服上，流下一道白色痕迹。

秦艽吐了吐舌头，“我就说吧。”

他把筷子上多余部分刮下来，“再过滤一下，以后可以做新东西。”

相比纯冻奶油，黄油口感更加醇厚绵密。

恩都再度感叹秦艽怎么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没看见秦艽摸了摸头。

因为纯手工制作，大名城暂时还没有其他地方能生产。奶制品还需要靠卡尔斯城贸易交换。

朗姆作为为数不多到过卡尔斯城的人，被交付了艰巨任务。

“我的亲亲凯莉，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了。我会很想很想你。”

朗姆还没进屋，声音先从远方飘来。

他毫不在意别人看法。秦艽甚至能听出他还在两个拐弯之外。

深浅不一的脚步，凯莉在他身边。

秦艽抓紧把奶油和黄油混在一起，刷成平整的面。药柜里拿杏仁碎，用筷子锤几下，放在烤箱添点温度。

奶油卷在蛋糕胚里。刚取出来的蛋糕胚是黄色的，手指轻按就有明显回弹。

“你又在做什么呢。”

秦艽刚抹上表皮奶油时，朗姆正好推门进来。

“我要去卡尔斯城，凯莉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又有一段时间不能见，我真的……”

“我跟你一起去。”

朗姆话还没说完。凯莉点头，跟秦艽和恩都打了招呼。

“你有没有听，这回出使卡尔斯城，正使是我。”

克林师父得知乐迪公主来大名城，安排阿悟和她见面。不管之前她为什么来，现在城内做主的是阿悟，乐迪公主可以与他谈新事宜。

乐迪公主也是很有脑子的巾帼。只是她父亲看不见。卡尔斯城文娱发展，可全靠她一人。就连其他方面，她出力也不比她哥哥少。

“王帝师请乐迪公主回城，安排我做主使，和卡尔斯王商讨联合之事。北方诸城早结盟了，叫什么‘联邦’。他们有意把我们排除在外。”

凯莉自己舀了碗水，“能喝吧。”

秦艽切涂好奶油的蛋糕，点头。

“和虫族争斗损失了我们人力物力，但这是大名城自己的事。他们这样，不地道。还有人越过我们，直接进城。恩都，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秦艽把蛋糕塞进凯莉手里。

“真好吃。要不是乐迪说，我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

凯莉把手指奶油揩干净，“这人谁啊。”

托马斯尽量缩在楼梯下面，妄图用夹角形成阴影，把自己藏起来。

他背后图形破解。

朗姆绕他转了几圈，“呀，这不就是‘联邦’新出的通用标准文字么。”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要给谁什么，星币。换算一下，五百晶石。这么多么。”

朗姆望着凯莉，“亲爱的，你看他，以为五百晶石就很多了。”

凯莉不理朗姆，踱步过去，“乐迪说得是真的。”

她意外，看着托马斯脸冷了几分。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托马斯躲不过，放松手脚，态度强硬，“就不能换个问题，来去都是这几句。”

“我人都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你们不要指望我会说什么东西。……哎哟哟哟，饶了我，太恶毒了，我说！”

凯莉不跟他废话，袖子一捋，打算动手。朗姆怎么会让凯莉累着，心领神会地踩托马斯手指。

托马斯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朗姆把腿一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