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露声打了今天晚上的第十个呵欠。

——看给孩子困成啥了。

——银河爹看起来真熬不动了，英雄池都从露娜变成铠了。

——今天还打了比赛呢！还是早点休息吧！

弹幕上一片催林露声去睡觉的，他模糊看了一眼，把队伍里状态切成了“准备中”：“改天再玩？”

“成，我老年人也熬不动了。”徐新岚道，“宣告你不是准备把二十个小时一口气播完吧？”

“我看起来像疯了吗？”黎宣皓反问。

樊雨和夏为白也嚷嚷着下机，没人陪黎宣皓玩了，他索性在粉丝群里直接摇人：“带两把粉，但是不包赢。”

——主包玩什么带粉啊？

——你要是玩钟馗我就不来了。

黎宣皓剑眉一轩：“质疑我的不要来，带不动我的也不要来。”

——你说你想和银河玩得了。

——主播你带粉还是招人啊？

——别叭叭了，321上链接！

徐新岚起身收拾东西，想起什么，又回头叮嘱：“也别太晚啊，明天……不对已经是今天了，今天白天还有商务要拍。”

林露声把手机切出游戏界面，刚好看见关乐发来的行程安排和要拍摄的产品，是一款男士保湿霜。

——啊对，又有新的主播美颜可以看了，我蹲我蹲！

——别的直播间听说的，可能有水下拍摄，需要露身材的那种。

“什么？”黎宣皓唯独对这一条弹幕有反应，“什么拍摄啊，不会搞擦边吧？”

——主包是高中生身材所以不敢露吗？

黎宣皓冷笑，扯起的嘴角露出一边尖尖的虎牙。

“你是在无差别冒犯所有高中生吗？”他拽了拽衣服下摆，仿佛下一秒就要掀，“高中生就不能有八块腹肌吗？”

——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给我摸摸。

——我就不一样了，我用眼睛看就行。

——SOS我突然不敢看了。

——主包直播间真的不会被封掉吗？

“啊对，这是我家投的平台。”黎宣皓故作惋惜地说，“那还是算了，等广子拍出来你们自己看吧。”

直播间全是哀号宣告欺骗感情的，黎宣皓趁众人不备直接在粉丝群里发出五排链接，仅仅一秒，车就满了。

“开了开了。”

嘴上说要坑粉丝，实际上开局拿了镜，很认真地带粉丝赢。

林露声不确定什么能透露什么不能，干脆全装不知道：“我还没仔细看……如果有的话，会让他们加钱的。”

“以后要是有空会多播。”林露声正在道别准备下线，忽然又有人给他刷了一朵星河礼花。

ANNANNANN送出了星河礼花x1

这个ID……似乎是安凝。

林露声从前经常带这个老板上分，两人差不多混成了朋友，但自从搬来俱乐部，就再没一起打过游戏。安凝一向出手大方，但既然是朋友，林露声收她的钱反而过意不去。

“谢谢安的礼物。”林露声说完，余光瞥见徐新岚要走，一秒也没有犹豫，道了再见，掐断直播跟了出去。

凌晨的俱乐部走道还亮着灯，但脚步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响起的回声异常冷清。

徐新岚想在自动贩卖机买罐饮料，稍微逗留了片刻，多出来一串脚步声靠近，末尾跟着林露声的声音：“教练，我有话想说。”

反常沉重的开场白让徐新岚心中“咯噔”一声。

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机器里易拉罐掉下来，发出叮铃当啷的声音，徐新岚从贩卖机前直起腰，挤出一抹笑来：“这么晚了说事啊？……那个，不是还要准备拍摄，先早点回去睡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林露声见徐新岚这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沉默两秒，还是没忍心不依不饶下去，只是有些执着地观察他的反应：“教练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一样。”

徐新岚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叹了口气，孩子气的脸上难得露出老了几岁的沧桑表情：“先去睡吧，我就在这，俱乐部也在这，还能跑了不成？年轻人不要有这么大的火气嘛……”

林露声嘴唇动了动，被走过来的徐新岚在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安抚地道：“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很出色了。”

林露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饮料：“这个有咖啡因，教练，小心失眠。”

说罢，他摁了一下徐新岚的手背，算作道别。

徐新岚目送林露声大步离去的背影，又是一声哀叹：“哎，这个脾气……”

尽管睡得晚，但为了配合关乐说的拍摄时间，林露声起床的闹钟定得很早。哪怕没有起床气，缺少睡眠的状态下，人也总是恹恹的。

关乐：8点15楼下出发，你起了吧？

银河：在走。

半闭着眼睛从衣柜里拿出衣服裤子套上，一看手机8点10分，看来早饭也只能省略。这个时间，俱乐部连保安都还没上班，林露声三两步跨下台阶，在俱乐部的保姆车前看到不住挥手的关乐。

看到林露声，关乐露出热泪盈眶的表情：“还得是你啊，我头一回接到不迟到的选手。”

林露声问：“宣告呢？”

“他不一样，早知道他什么德性，提前一个小时让徐新岚把他拽到车里了。”关乐又笑了笑，“你看这车都是为了让他睡觉买的。”

车内正朝外扩散暖烘烘的气流，林露声走上去，就见前排椅子靠背放得很低，一个人形面朝窗的方向侧躺着，价值不菲的外套当做被子胡乱在身上盖着。

听见声音，黎宣皓抗议似的挪动了下，但没有醒。

关乐在副驾坐下，递给林露声一只袋子：“你应该还没吃饭吧？给你拿的。”

林露声一怔，打开袋子，里面是食堂打包来的点心，肠粉、叉烧包……还有林露声常喝的那款牛奶。

Crown的食堂比很多餐厅做得都要好吃，还会按周轮换不同地域菜谱，关照来自不同省份的选手和工作人员。不谈别的，在这里生活，幸福指数很高。

“谢谢经理。”

林露声闻到食物的香味就饿了，靠在椅背上拆餐盒。

旁边座位大衣底下的人滚动了半圈，翻身起来：“我也好饿，给我吃一口。”

“？”林露声刚刚咬了一口的叉烧包举在半空。

关乐的声音从前座飘来：“刚才给你又不要，你就是见不得别人有吃的。”

“我哪有？刚刚没睡醒而已。”黎宣皓立刻狡辩，又朝林露声面上觑着，有那么几分底气不足，“那个，咱这不是和好了么。”

林露声舍不得手里的肠粉，面露犹豫。

“你就把不爱吃的给他得了，”关乐说，“我这里还有，我看看啊，翡翠包虾饺榴莲酥……”

黎宣皓不忿：“你也太偏心了吧。”

“谁今天下播之后还留言让厨房做广东早茶啊，好难猜啊。”关乐阴阳怪气地道。

林露声正在把打包盒递给黎宣皓，闻言，狐疑看了后者一眼。

“……就突然想吃了，你在质疑什么？”黎宣皓僵着脸回击。

“谁敢质疑你啊哥们儿。”关乐也就敢逗两句，点到即止。

关乐打开了车载音乐，后座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各吃各的早餐，出奇地安静。虽然在一起生活满打满算有一个月了，和平友好到这种程度却是头一次，反而不习惯。

“俱乐部的早茶应该挺地道的，”黎宣皓打破沉默，“你知道月满楼吗？粤菜连锁。”

林露声猜也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你家的？”

“是我爸早年开的，我大哥的母亲是广东人，嫁过来之后一直吃不惯北方味。”

“你们不是一个妈？……我是不是有点唐突了。”林露声手动撤回一个口无遮拦。

黎宣皓不以为忤：“网上到处都是，没什么的，我和我两个哥，大家都不是一个妈生的。”

好小众的言辞，林露声无言：“……你们有钱人家庭关系真复杂。”

“还好吧，他们两个都对我很好，所以无所谓。”

也是，看黎宣皓活得任性自在，不像拿了什么苦大仇深的童年剧本。只是家里既然肯让他休学打电竞这么玩，只怕继承家业的人选也不是他。

“所以你是几个哥哥拿命宠里面那个弟弟？”林露声问。

黎宣皓语塞了一下子：“就还行，毕竟我不跟他们争继承权，犯不着忌惮我。”

可是为什么不呢？黎家的财富之巨在国内屈指可数，任谁都很难放下这种诱惑。

黎宣皓像是看出他没说出口的疑问，补了一句：“我也就打游戏有点天赋，不是当商人那块料。”

“看出来了。”

“？”黎宣皓震惊，“怎么好端端的你开红名？”

仅仅江家那样的门户就自命不凡，立下重重规矩，向宫斗剧里的角色一样拿腔拿调，而体量再大无数倍的黎家又如何呢？

林露声低头咬了一口菠萝包，假装自己没有攻击性。

黎宣皓没安静一会儿，又问：“你看没看今天的拍摄内容？要下水的那种，如果你不会水，可要提前说。”

林露声看过文字描述，为了突出男士护肤品“清爽”的特质，拍摄会用到恒温泳池，只是具体不知道让他们做什么。但他们几个毕竟是选手又不是模特，想必不会太难。

“我会游泳。”

“好吧，那如果遇到不友好的拍摄内容，你可以拒绝的。还有其他来的几个选手啊，比如Soul那个逍尘，你别给他们眼神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