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青色

餐已送到,巧克力也交到蒋屿渡手里,云瓷的任务已完成。

蒋屿渡很忙,云瓷不便多打扰,坐了会儿便告辞回学校了。

校庆和期末周撞在一起,每天都过得十分匆忙,当一切闲下来的时候,差不多开始放假了。

云瓷已经四个多月没回家,爸爸妈妈想她想得紧,早早问了她离校时间,订好了机票。

走的那天秦影兰送她到了机场。

“落地报平安,及时和你爸爸妈妈联系,”秦影兰抱了抱云瓷,“他们应该会去机场接你,等回到家了和秦姨说一声。”

云瓷点点头,“好。秦姨回去路上也注意安全。”

她握着行李箱,望机场迈步的时候顿了下脚步。

整整一个月呢。

本来以为回家前至少还能再见小叔一面,可事与愿违,蒋柏杨说他去澳洲了,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

京市的冬天还没过去。

下一次见面应该就是春天了。

到了南州,云瓷拿了行李出来,顺利找到了家里的车。

司机替她打开后排车门,她瞧见里面坐着的人,惊喜:“爸爸!”

云朝尘接过扑到怀里的女儿,宠溺抚摸她的头,“小半年不见,葭葭想没想爸爸?”

“当然想,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人家茶饭不思,肉都掉两斤了,”云瓷夸张道,她左右望了望,“妈妈呢,她在家吗?”

“在家给你准备好吃的,”云朝尘笑容温柔,“她忙着亲自下厨,特意嘱咐我今天早点下班来接你。”

能让堂堂云茂集团的云总将动辄上亿项目排在后面的,大概只有爱妻和女儿了。

云瓷唇角弯起来,杏眼似月牙儿,甜美灿烂。

她迫不及待坐好,系上安全带,“那我们赶快回去吧,飞机餐一点儿都不好吃,我早就饿了。”

晚餐是家里阿姨打下手,孟清澜主厨,菜品丰盛,都是云瓷爱吃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久违的画面让云瓷莫名触动。

——如果爸妈没有闹别扭就更好了。

虽然并不明显,但云瓷还是发现一些苗头,比如爸爸挑起话题试图活跃气氛,但妈妈说话却不咸不淡轻轻带过;有时爸爸说了几句幽默的玩笑,妈妈平淡的语气里含着不易察觉的,绵针似的嘲讽。

以前很少这样。

二十年的夫妻生活虽难免磕磕绊绊,但孟清澜每次都不会生气太久,毕竟云朝尘会哄她,她小脾气理顺了也就过了。

妈妈是爸爸心尖尖上的人,他们怎么会有心结呢。

云瓷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

孟清澜注意到女儿的目光,给她剥了一只油爆河虾,将情绪渐渐收起。

她如往常般随意问了问丈夫工作上的事,“跟华悦府合作建设的新酒店流程走得怎么样了?”

云朝尘回:“还在审批阶段。”

“还没批下来?”孟清澜剥虾的动作稍顿,很快又继续,虾仁最终放到云瓷碗里,“上个月你也这么说,哪个环节遇到麻烦了?”

“这种流程一般都比较繁琐嘛,材料都需要交好几趟,”云朝尘倒是不急,“况且这次和华悦府联手,项目规模大,多磨一会儿正常。”

孟清澜点点头,不再追问。

云朝尘望着桌对面的妻子,神色放缓开口,“等忙完这段时间,我陪你回趟伦敦吧?算起来很久没去看看爸妈了。”

孟清澜抬眼,并不抱什么期待,“你总这么说。忙完是什么时候?最早也要夏天了。”

云朝尘温声,“夏天刚好,葭葭放暑假,我们一家人都过去。”

孟清澜似有若无一声嗯,“到时候看吧。”

晚上,云瓷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的房间还和从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衣帽间又多了一排衣服,应该是妈妈平日里遇到觉得适合她的,都买了回来。

云瓷断断续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摸了摸肚子,还未消散的饱胀感让她有一种幸福的烦恼。

她晚上一般吃得少,可今天是妈妈做的菜,妈妈还给她剥了那么多的虾,她第一次说自己吃不下的时候被妈妈驳了回来,说她需要补补营养,然后又给她盛了半碗米饭。

想到妈妈,云瓷微微叹气。

总是这样,对于妈妈觉得她需要的东西,她没有哪一次拒绝成功,久而久之自己也得过且过,没去较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总觉得爸妈之间...唉,算了,夫妻之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还是别瞎操心了。

将繁乱的思绪抛到脑后,云瓷关了灯,钻进被窝。

一夜好眠。

春节前的日子是惬意的,爸妈白天不在家,云瓷悠哉悠哉享受假期的大把时光,早上睡到自然醒,三餐有阿姨变着花样儿做,她偶尔出去和初高中同学聚聚,大部分时间宅在家里,追追剧看看书。

不过她心里还是一直想着个事儿。

蒋屿渡生日快到了。

算算日子,是开学后第一周的周四。

她在纠结该送什么礼物。

前几天和同学出去玩发现一家DIY手工店,几个女生对这种东西很感兴趣,进店里体验了一下午,感觉还不错。

云瓷想做个手工编织挂饰送给蒋屿渡。

平日里送别人礼物不外乎某个品牌的新品,价格漂亮,但其实欠缺心意。那些华贵物件蒋屿渡并不缺,而云瓷也想送点儿真心实意的。

可就是怕太真心实意又显得不合适。

编织的挂饰一般用作钥匙扣,云瓷在网上查了查方便上手、寓意不错的款式,发现好多竟然都是情侣款。

若是她真做了个挂饰钥匙扣送给蒋屿渡,被误以为她心怀不轨怎么办?

...虽然,也不是误以为。

要送个合乎心意的礼物,同时又要把心思藏好,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云瓷苦恼,把脸埋进枕头里。

可她就想亲手做个礼物给他。

就是想。

如果不是亲手做的,送什么都没有意义。

春节在鞭炮声中如约而至。

除夕夜云瓷和爸妈一起度过,大年初一吃了汤圆、贴了崭新对联,初二下午家里迎来客人。

是蒋叙庚一家。

临近年关正是企业最忙的时候,蒋叙庚把公司事务处理好,又打点了在京市的人情,这才腾出时间携妻儿来了南州。

云朝尘满面春风和老友握手。

“咱俩多久没见了?蒋总贵人事多,如今走一趟亲戚也是不容易啊。”

蒋叙庚笑着拍了下云朝尘肩膀,“你就别打趣我了,谁不想撒手当个甩手掌柜?不行啊,哪有那么轻松的事儿。”

算起来蒋家人来南州还是两年前的春节,当日酒间谈笑还历历在目,一眨眼已过去七百多天。

“去年没能来看云叔,希望他老人家不会怪罪。”蒋叙庚每次来南州一定会去祭奠云老爷子,这次也不例外。

将给云家带的礼品拎进屋,两家人开车到了墓园。

云老爷子生前对每个后辈都是关怀备至,他将云朝尘、蒋叙庚教导成人,又教过云瓷和蒋柏杨识字。他走的时候云瓷九岁,这个年纪其实已经记事了,云瓷甚至还记得爷爷弥留之际说的话,他不求云茂更上一层楼,只嘱咐儿子经营好家庭,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就够了。

云瓷在墓碑前,认认真真给爷爷磕了三个头。

从墓园出来,天已暮色。

两家人到市中心一家中式餐厅吃晚饭。

事先打了电话预订,服务员将他们带到最好的包厢,这里视野极好,木雕窗棂外小桥流水,潺潺水声怡人心神。

长辈们在叙旧说笑,云瓷悄悄问蒋柏杨有关蒋屿渡的事。

“小叔还在澳洲,”蒋柏杨对南州的叫花鸡情有独钟,不小心嚼到花椒,舌头麻得他皱眉,“前几天给他打电话,还没定什么时候回来。”

云瓷惊讶,“还在澳洲?”

她放假的时候他就去了,这都二十来天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没办法啊,那边的事好像有点荆手,”具体情况其实蒋柏杨也不是那么清楚,“在那边的分部闹挺久了,小叔这次去应该是各方面都处理好了再回来。”

既然这么荆手,为什么偏偏交给蒋屿渡?甚至,就让他一个人去,连个帮手都没有。

眼前其乐融融,云瓷想着他在南半球那边孤孤单单一个人,垂下头,兴致不太高。

她打开手机,点开和蒋屿渡的对话框。

上次的对话是在七天前。

整个假期她只联系过他这一次,心口情绪万千,能说出口的却只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他忙着工作,又隔着时差,云瓷不敢多打扰。

听蒋柏杨一说,他在那边更累吧,会不会又不按时吃饭。

那盒巧克力,当初她其实有点担心他不会收,所以用几分玩笑几分强势的姿态塞给他。

她看见他把巧克力放在桌上。

不知道这次出差有没有带过去。

这想法有点可笑。

他可以买别的,为什么非得用她给的。

看着沉寂的聊天窗口,云瓷心情低落。

妈妈在喊她,收手机的瞬间,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半天什么都不做太亏,于是打了几个字过去:

【新年快乐。】

不冒头不踩线,发过去总没什么问题吧。

晚餐后半程,云朝尘和蒋叙庚还在不紧不慢酌小酒,孟清澜和秦影兰坐一堆儿低声说着体己话,蒋柏杨在游戏里打打杀杀,云瓷觉得无聊,说到下面院子里走一走。

她坐在鹅卵石道旁边的秋千上,服务员为她送来一杯柠檬水。

夜风拂面,云瓷紧了紧外套,漫无目的刷着微博。

手机一声震动,一条消息跳出来。

是蒋屿渡。

他问她,今晚他们在斋香阁的几号包厢。

云瓷咬着吸管的唇微微张开,她呆了一会儿,突然坐直。

手指抖着,差点输错:【206。】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问...

...怎么会?

像是印证她的预感,当她抬头望小院门口望去时,恰好看到服务员领着一个男人进来。

“先生,这边请。”

云瓷的心怦怦跳,她站起身,看清男人的面庞。

他也看见她了。

原木灯晕染的五官有温澈的错觉,尽管风尘仆仆,不掩其清俊。

她听见他低沉好听的嗓音。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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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夜风月》———

【贵公子×女大学生】

与程庭霄的故事始于异国他乡。

陌生的国度,势单力薄的留学生,周清禾在遇到麻烦时上门求助,却得来了将尊严踩在脚下的冷嘲热讽。

她面色平静准备告辞,却没想竟有人开口替她解围——是同胞,周围人称呼他为程总。

他漫不经心一句话,旁人弯腰鞠躬,堆笑遵行。

-

程庭霄如同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沁凉如雪松,不受控多饮上几口,恍然已轻醉。

他带她在摩天轮上俯瞰泰晤士河,在私人古堡看一场古典戏剧,还屈尊降贵陪她坐过红色双层巴士。

周清禾知道这是一场梦。

无人相识的异国街头,自由和灵魂肆意燃烧过,不算遗憾。

毕业季,梦醒时分。

她主动切断和程庭霄的联系。

-

程庭霄从小养尊处优,没什么想要的得不到。

活了二十多年,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被一姑娘给甩了。

人联系不上,他试过几次后作罢。

露水情缘,缘分尽了就散,没什么大不了。

可后来的夜里他竟会因为想她而睡不着。

重逢那天身边人很多。

她比几个月前更清瘦,面对他时,竟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这姑娘够心狠的。

程庭霄给气笑了。

故事一开始他以为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风月戏场。

可后来率先低头的是自己,巴巴儿追着人请求再给一次机会。

【文案写于2024.5.13,已截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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