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放下筷子起身上前,一一去看那箱子里的衣裳,只见前三个箱子里的还成,都是上好的料子裁的,点眼的很,只最后一个不同,皱了眉问:“这些是什么?”
“是姑娘从娘家带来的。”
他拿起那些粗布麻衣看了看,又嫌弃地扔了回去。
“把这些衣裳都扔出去,她身上的那件连同这几件赏给外头的婆子穿。”
又指着一个箱子说:“这个箱子里的,都拿出来我瞧。”
下人一一将衣裳列了出来。
刘钰见衣裳上的裁剪痕迹还在,又问:“这些衣裳怎么都是新的?”
莲心道:“姑娘不大喜欢穿新衣裳,这些还都不曾穿过。”
刘钰又是一气,懒得瞪她,随手指了一件浅蓝色的满绣荷叶裙:“就这件罢,一会用完饭,给她穿,再给她配上披风,束腰,戴珠宝,要全套的穿戴好了再出去。”
想了想,又对莲心说:“回头去跟田七说,让他去铺子里告诉掌柜,把今年新收上来的那三批上好的苏绣给爷拿进来,让云裳府的裁娘按着你们姑娘的意思也做成衣裳,再告诉他,以后永昌送来的好料子都不必卖了,全都送到内府给女眷做衣裳穿。”
莲心应下,招呼小丫头把箱子撤了。
刘钰转头又问紫嫣:“去问问哪个管事的管她出去的事,来见爷。”
不一会儿,卫林家的被引了进来。
“出门的车马都备好了?”
卫林家的见二爷亲自查问若芯姑娘回娘家的事,忙仔细回道:“回二爷,外头四架的马车,两辆,前头坐姑娘,小少爷并奶娘,后边坐晴姑娘和婆子,备好的礼已经装车了。”
“全卸下来,换家里高头的四架马车,紫嫣和莲心一并跟着去,再加上两个管事媳妇,去外头告诉田七,找个人做小厮,叫护院刘大提刀驾马跟着。”
卫林家的应声去了。
这一通指派,叫刘钰心里痛快不少,他坐回炕桌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可若芯却怎么也吃不下了,她越听越恼,撂了筷子,不悦道:“好好的,折腾这些做什么?”
这男人哪里是要给她置办行头,分明是要给他府上抬面子。
刘钰没察觉若芯脸色,一面夹菜一面得意地说:“爷这是给你做脸呢,你瞧不出来么。”
若芯闻言更生气了,她哪里还想,得时时提醒自个儿,这当口忍气吞声讨好了他,才能稳当回家,只觉他此番作为,是故意如此存心刁难。
“我回趟家而已,二爷摆的什么谱,这样兴师动众,还带上这许多人,哪里是要给我脸面,是想叫人看着我,还是想跟我娘家显摆你府上有钱有势,有高头的马车坐,我家是门户小又穷,可也不曾攀附过你们什么,这是作什么。”
见真把她惹急了,刘钰这才意识到他许是折腾过了头,却也不肯就此服软。
“你想回娘家,就得按着爷的意思办,要不你就在府里老实待着。”
若芯刚要同他翻脸,阿元突然跑到她跟前。
抬起小脸问:“阿娘,做脸是什么?”
屋里丫鬟乳母听了,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且说阿元和若芯孤儿寡母过了这些年,这小人很会看若芯脸色,爹爹生气他向来不察,可见若芯生了气,忙哒哒哒小跑到娘亲身边,抱住她的腿撒娇。
刘钰看着儿子,也微微挑起唇角,屋里气氛一时缓和了些,只若芯还沉着脸。
刘钰看着她:“孩子问你话呢。”
若芯却只管赌气,不肯说话。
奶娘识趣,走过去哄阿元:“我陪哥儿出去玩球罢。”说完作势要把阿元抱走。
阿元见若芯不理他,还以为他娘不带他出门了,方才晴天的小人一下子哭闹起来:“我不,我要阿娘,阿娘带我去外祖母家。”
若芯这才看了孩子一眼,心说赌一时之气终究不是上策,忍气抱过阿元,撇下刘钰,去了内室。
她这边方一进内室,就听见外间传来摔碟子的咔嚓声,又听见刘钰在外头骂骂咧咧:“真是反了,她这是给谁甩脸子呢。”
若芯不理外头,只哄儿子:“一会就要去看外公外婆了,我们阿元可欢喜?”
阿元闻言这才止了哭,开心地搂住若芯的脖子:“阿元给外公外婆准备了他们最最喜欢的礼物,嗯…阿元想吃外公做的牛肉汤,还想和外婆做荷包…”
说完咯咯咯笑了起来。
——
草堂巷
若芯父母见女儿和小外孙这样体面地回来了,阿元小人更是养得跟小肉球一样,便都觉得,他们母子二人在刘家过得不错。
若芯也不提别的,只同她父母说了些在刘府的日常,一家人吃了顿家常饭,又坐在一处说笑了半日。
天刚黑,卫林家的便三催四请想让紫嫣提醒若芯早回去。
紫嫣经不得她催,带了气道:“嫂子别催我了,姑娘好容易回趟家,我这一趟趟地进去叫,姑娘回头恼了我,我在姑娘跟前还怎么当差。”
卫林家的道:“姑娘你早上也见二爷发脾气了,回去晚了,别说姑娘你不好当差,咱们跟着的一个没跑,都得吃瓜落,紫嫣姑娘你是心疼若芯姑娘好容易回趟娘家,可别连累了咱们。”
紫嫣听了不由恼道:“这话没得叫人恶心,我是做奴才的,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倒和主子攀交情,嫂子不知,我平日里只管着院儿里的事,哪里在姑娘面前得过脸,姑娘更是不曾理睬我,这回不过奉命走一遭,别的事不管,嫂子要走只管自己去叫吧。”
卫林家的心说,府里都道钟毓馆的丫头张狂眼里没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便就不再央告紫嫣,转去磨晴儿。
又过得一会儿,见若芯还不出来,丫头们也不肯去叫,只得亲自去了若芯母亲张氏面前陈情。
顾家众人见她进来,知道她是刘府极有头脸的管事媳妇,都笑着让与,一并竖着耳朵听:“我贸然进来,太太莫怪,家里太太催了两三回了,我实在是不好回话,这才来扰了太太,我好不好当差不要紧,就怕家里太太再来问,我便是讨了太太的嫌,太太别叫我为难罢。”
一番话说的,张氏只能送了若芯和阿元出门。
母子二人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回刘府的马车。
阿元玩闹了一天,上车后在若芯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姑娘和小少爷回来了。”
“快,快去钟毓馆传话。”
“给若芯姑娘的披风呢。”
“那边干什么呢,还不快让开。”
车子外头此起彼伏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外边实在吵闹,若芯坐在车里没动,怕吵醒阿元。
卫林家的掀车帘请她:“姑娘下车罢。”
奶娘凑过去小声对她说:“劳烦妹子了,这就下去,只是小少爷睡了,劳烦给姑娘拿个阶儿来。”
卫林家的忙道:“还用姐姐说么,阶已经置好了。”
奶娘这才接过卫林家的撩着的帘子,示意若芯下车。
若芯抱着阿元走了出去。
卫林家的端的十分有眼色,已一一吩咐了众人不许大声说话,又抓过一个管事媳妇吩咐说:“快跑着去告诉前头当差的小子别喊叫,少爷睡了,仔细惊着。”
那年轻媳妇一路小跑着进去了。
若芯刚一下车,庭娘便要接过阿元来抱,她怕这一接一抱的惊醒了孩子哭闹,再哄睡又没个时候,便对庭娘摇了摇头。
许是在顾家吃多了酒,下了马车时,到底腿脚不稳晃了一晃。
一路上无人喧哗,卫林家的跟着,见这一群人乌泱泱进了钟毓馆,这才吐了吐气,口中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趟差可算完事了。”
又转到前院去查看车马,安置婆子小厮,最后去秦穆菲的梅香謝交了对牌钥匙,这才家去。
刘钰这晚提前回了钟毓馆,见若芯和阿元还没回来,心里不由空落落的。
他一会儿遣人打着康氏的名头骑马去顾家催,一会儿又假装有事去门上查看,转了两圈,怕他们母子回来正好瞧见了他,忙又回去,纠结着不知干什么才好。
正当他心浮气躁随手翻看若芯写的方子时,外头院里终于有了动静。
若芯抱着阿元,被人簇着从外走了进来。
刘钰几步上去:“怎么不让奶娘抱着,给我罢。”
说罢,将阿元从若芯怀里抢了过去。
孩子被刘钰抢了一下,惊醒着睁开了眼。
方才众人一个不敢大声说话,此刻倒前功尽弃。
“你慢着点,好容易哄睡下的。”
若芯瞪大眼睛看着他,真想打死他。
刘钰一时高兴,哪里还能想到别的,他不看生了气的若芯,只管对着被惊醒的阿元笑道:“这半日没见,想爹爹了没。”
若芯见刘钰不但不闭嘴,反愈发高兴地同孩子说起话来,那火气便是挡也挡不住地往上冒,她只一想到这大晚上的这样疲累,还得费工夫重新哄孩子睡,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将手里的帕子狠狠甩到刘钰身上:“你自己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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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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