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分完红糖水,闫杏抱着自己的被子往女生宿舍去。从回来到现在,闫杏没有看到冯文娣的影子,估摸着她应该回宿舍了。于是装了一杯红糖水连同被子一起带过去。

将被子随意地扔在床上,闫杏直接往后面去。果不其然,被子里蜷缩着一个小人,被子外面只露\出她乌黑亮丽的秀发。闫杏小声喊了她的名字,本以为这会儿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可谁知被子里面传来一声清浅的回应,紧跟着一只粗糙的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掀开被子一角,“老师。”

闫杏坐了下去,柔声细语道:“是老师吵醒你了吗?”

冯文娣摇摇头,回道:“我没有睡着。”

闫杏又问:“肚子还疼吗?”

冯文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下午那么疼了。”

闫杏将手里的红糖水递了过去,右手顺势抬了上去,将冯文娣覆在脸颊上的乱发一一捋到耳后去,“你今天也出了不少汗,喝点儿红糖水,会好一点。”

冯文娣道了声谢,打开盖子,对着水面吹了几口气,才小心翼翼地小口小口抿着杯子里的红糖水。

看着女孩被汗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闫杏起身打算去余茉莉房里拿一片止疼药,“冯文娣,老师去给你拿片止疼药。”

一听说要吃药,冯文娣诚惶诚恐道:“老师,不用了。我真的没事,不需要吃药的。”

闫杏俯身按住冯文娣肩头,“生病了就是要吃药的,哪有不吃药的道理。老师今天做的也不好,回到学校的第一时间没来寻你,看看你的情况。若是老师早一点儿来看你,咱还能去卫生院看看。现在卫生院已经关门了,咱先吃一片止疼药,过个一个半个小时再看看,如果实在疼得厉害,老师就带你去卫生院。”

这么一说,冯文娣脸上的表情更害怕了,连声拒绝闫杏的好意。

闫杏耐心安抚着冯文娣,解释道:“今天三年级的余茉莉老师来例假了,也肚子疼,我去卫生所找高医生开了止疼药,还有剩余,你拿来吃不要紧的,老师不会管你要钱的。即便是这药不管用,需要去卫生院看病,老师也不会管你要钱的。”

冯文娣脸上的表情默了一瞬,随即问道:“老师,什么是例假?”

这个词,冯文娣之前没听说过,今天却是第二次听到。

闫杏没想过冯文娣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但转念一想,冯文娣上学晚,比同龄人长了两岁,个子又生得高大,提前来例假也不足为奇。于是,闫杏就温柔地向冯文娣解释了什么是例假,末了她问道:“冯文娣,你今天肚子痛,是不是因为来例假?”

听完闫杏的解释,冯文娣的表情为之一松,像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那般露\出了松懈的神情。但随即,她的脸又拧成一个“苦”字,似乎是有人用锋利的刻刀将这个字死死地刻在她稚嫩的脸上一般,自闫杏注意到冯文娣起,这样的神情就时时出现在她的脸上。

“老师……一定要来例假吗……我可以不来吗……”冯文娣微微仰着头,濡湿的发贴在她的额上,汗涔涔的面容透着虚弱。

闫杏笑着摇摇头,又告诉她,“来例假是女孩长大的象征。”

闫杏第一次来例假是在六年级的暑假,一无所知的她大概和眼前的冯文娣有着一样的想法,她以为自己要死了。那年暑假,闫杏在小姨邹春华家里呆了两周。邹春华也是如现在的自己那般,耐心地解释着母亲邹苑梅不曾告诉她的有关例假的事情。后来,上高中,每次从家里走都要带够一个月的生活费,闫杏那时候就很痛恨例假,因为那要用掉她一天的饭钱。

闫杏揉了揉冯文娣的脑袋,嘱咐她把剩下的红糖水喝掉,自己则返回去拿止疼药。

冯文娣抱着玻璃杯木然看着闫杏离去的背影。

“你不在屋里好好呆着,出去跑什么?”闫杏正要推门,恰好碰见裹得严严实实的余茉莉往回跑。

余茉莉边跑边回道:“大姐,人有三急啊,懂不懂?”

“之前给你的止疼药呢?”

火速蹿进被窝的余茉莉抬了抬下巴,“桌子上放着呢。怎么,你也例假了?”

闫杏摇了摇脑袋,从桌上拿了一片止疼药,“我们班的学生,第一次来例假,也肚子疼。”

余茉莉哦了一声,又问:“那她有月经带吗?”

闫杏摇了摇头,她刚才忘了问这茬。虽说这时候已经有了老式卫生棉,但在偏远乡村,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卫生棉。就算真的听说过,也未必肯花钱买这种一次性的东西,她们更愿意用卫生带。

瞧见闫杏摇头,余茉莉裹着被子蛄蛹到床尾,翻开上面放着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包卫生棉,“咦?怎么少了?”

余茉莉到底是在城里呆过姑娘,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和能力都是很好的。

闫杏踱步过去,看着余茉莉手里的卫生棉,“我的用完了,之前从你屋里走的时候就带了几片给那小孩儿,忘了跟你说了。回头我把钱给你。”

余茉莉没好气地白了闫杏一眼,“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是要管你要这个钱的。现在你跟我说这个,未免把我看得太小气了些。”

闫杏对待病中的人一向脾气很好,立马顺着余茉莉的话往下说。

余茉莉撅着嘴,昂着脑袋,活脱脱一个斗胜的大公鸡模样。闫杏瞧了忍不住发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宠溺道:“我的大小姐,快休息吧。”

“滚呀!”余茉莉伸手去推搡闫杏,“你才大小姐呢!”

闫杏返回宿舍的时候,搪瓷缸已经端端正正地放在她的床头的小木桌上。闫杏提起一旁的水壶,又倒了半杯水,往冯文娣的方向走去。

待到冯文娣吃完药后,闫杏试探性地说道:“冯文娣,记得勤去厕所更换月经带上面的卫生纸。女孩子来例假期间比较脆弱,卫生纸长期不换的话容易滋生细菌,对身体不好。”

冯文娣抬起眼睛,静静注视着闫杏,“老师,一个月经带要多少钱?”

闫杏心里咯噔一声,她方才应下余茉莉卫生棉少的事情,只是权宜之计,她想先回来问问清楚。

“文娣,你现在没有用月经带吗?只是用卫生纸垫着吗?”

冯文娣摇了摇脑袋,语气平静道:“老师走后,肖金玉老师来教室看了看,发现了我,也发现了凳子上的血。他问我是不是来例假了,我当时不知道例假是什么,就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给了几张软软的东西,让我垫在下面。”

原来是这样,闫杏瞬间松了口气,又充当起科普生理知识的老师耐心地给冯文娣讲卫生棉和卫生带的用法。

听完后的冯文娣问道:“老师,我可以看看月经带长什么样子吗?或许我可以自己做,这样的话就不用去买了。”

闫杏有些发愁,因为她没用过,她只是洗衣服的时候看到过别的妇女洗过。

看到闫杏语塞的样子,冯文娣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下去,像是火柴熄灭那样。

“你今天先用卫生棉,老师明天给你买卫生带。”

“可是,老师,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冯文娣抬眼望着闫杏,黑白分明的眼底除了一片真诚外一无所有。

闫杏神情微微发怔,她没想到冯文娣会这样说。好一会儿才从怔楞中回神,“冯文娣同学,你说得很对。但是身为老师,应该照顾学生。身为长者,应该照顾幼者。”

冯文娣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就抛下她和父亲离开东寨村了。她的父亲,是个酒鬼,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有钱的时候就走山路从山沟沟里出来买酒,没钱的时候就在去山上挖一些药材换钱,换来的钱大部分又用来喝酒了。冯文娣每每问他要钱,总要挨骂。从小就知道钱很重要的冯文娣,虽然在听到闫杏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很想答应她,但冯文娣也知道闫杏的钱来得并不容易。

“可是,老师,班级还有其他女生,老师难道也要一一给她们买月经带吗?”

闫杏再次怔住,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是向来都是一只鸵鸟,在很多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自动规避掉那条路。她好像缺少长远思考的能力,她总是走一步看一步,从来不思索未来应该怎么办。

冯文娣叹了口气,“老师,我还是自己做卫生带吧。”

闫杏笑得有些苦涩,像冯文娣这样懂事早的孩子,似乎已经注定她的人生之路不会走得太舒心。

“文娣,其实你不用考虑这么多的。”闫杏心疼地揉了揉冯文娣的头顶,“老师不是一个目光长远的人,老师只看眼前的事情。譬如,今日\你需要一个月经带,老师便会为你去买。明日她也需要一个月经带,老师也会为她去买。就是如此而已。”

冯文娣眼眶泛红,蠕动的嘴唇半天只透出两个谢字。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原来她不是父亲口中没用的东西。

闫杏伸手替冯文娣掖了掖被子,柔声叮嘱道:“早些睡吧,明天你就不用上早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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