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闫杏迅速过了一遍脑子,适才打雪仗的画面中没有冯文娣的身影,她便问道:“文娣,你一直在教室吗?”

添完柴火的冯文娣直起身子,看着闫杏点了点头,说道:“外面太冷了,我就没有出去。”

冯文娣的指尖捏着衣服下摆,有些不知所措。虽说之前两人因为来例假的事情有了深一步的接触,可冯文娣始终觉得老师与学生之间是有鸿沟的,她承认闫杏是个合格的老师,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好老师,但她还是不习惯与大人们相处,尤其是与她不处在同一阶级的大人相处。

闫杏向冯文娣身后的方向抹了眼,似乎明白她今日没有和大家一起出去玩耍的原因了,“文娣,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老师讲,还有就是这几天多喝些热水,少碰冷水。班里的炉子整天烧着,热水没断过,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想用就用。”

说到这里,闫杏向后侧了侧身子,对着班级里其他同学说道:“大家也都一样,尤其是女孩子,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热水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大家使用的,如果大家放着不用才是浪费了。”

冯文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于这孩子,闫杏有些头疼。或许是闫杏做得不够多,还没有得到冯文娣打心底里的认可,所以她始终无法走进冯文娣的内心世界。每次与冯文娣交谈,她总是很沉默,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仿佛这人生来就没什么表情似的。闫杏听冯文娣说过最多话的一次就是上次例假事件,此后她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缄默。

东寨村不大,一有点儿风吹草动,没过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闫杏想了解冯文娣的情况根本没有一点儿困难。冯文娣有一个酒鬼父亲,至于她的母亲,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受不了男人的打骂,在一个没有星光的夜晚翻山走了。从那之后,就只有冯文娣一个人整日受着男人的打骂。

虽然之前就已经了解了冯文娣家里的基本情况,可闫杏每每面对铜墙铁壁似的冯文娣还是无从下手,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老师诉说。每次冯文娣的表现都如方才那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神情淡淡的点点头。

闫杏心底幽幽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冯文娣的肩膀,随即转身对着回到班级里的同学说道:“大家都围到炉子边上来,把衣服和鞋子烤一烤。”

外面的雪一直没有停过,就这样一直下到了晚饭。教室里暖烘烘的,闫杏一进来就想睡觉。支起一条胳膊,抵在腮边,勉强撑起眼皮,闫杏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下的学生写作业。突然,她的有眼没由来地跳了几下,闫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忙在心里念叨几句封建迷信不可取,闫杏的心神这才静几分。心神一安静下来,被暖意包裹着的意志就跟着懈怠下来,如果给她一张床,闫杏现在立马就能睡着。上学的时候闫杏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没有冬眠这一习惯,现在她还是不明白。

“老师,冯文娣流血了。”趴在凳子上写作业的梁猛正对的方向正好是冯文娣所坐的位置,咬着笔杆发呆的梁猛注意到冯文娣的藏蓝色裤子上似乎沾染着什么东西,起初他也不确定那是很忙,以为只不是一团污渍。等他仔细观察后,发现冯文娣身下坐的凳子上似乎也有一点点红色的红色的东西,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梁猛趋着身子悄无声色地往冯文娣的方向挪了几步,离得近了些,看得也清了些,这就有了先前的那句话。

专心致志伏在课桌上写作业的冯文娣霎时红了脸,忙扭转身体,将背部抵着墙,又将手边的书拿了下来竖着立在大\腿前侧,以抵挡梁猛带有探究性的关心目光。

“你胡说,我没有!”冯文娣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此刻充满热气,她现下是又气又羞。她气梁猛当着众人面说出这件事儿,让她当着所有同学面出丑。她羞自己为何要来例假,为何还漏了出来。

闫杏忙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踱到冯文娣身边,将面呈赧色的冯文娣挡在身后,又看着梁猛道:“梁猛,不好好写作业,瞎跑什么?”

梁猛露\出两颗虎牙傻笑,被他啃秃了的指甲挠着一周没洗有些发痒的脑袋,讪讪道:“老师,我也是担心冯文娣同学嘛!”

这会儿班级里都是留宿的学生,每个年级都有。六年级的女同学一听说冯文娣流血了,十有八\九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她们的脸上也伴随着梁猛同学那句话而变得一片绯\红,埋在课本里的脑袋埋得更深了些,恨不能此刻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书本里。至于那些低年级的女同学,稚嫩的脸上带着些茫然,还带着些担心。而那些男生,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有茫然,有好奇,有关心,有了然,有看好戏。

闫杏环顾一眼教室内的学生,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和他们讲一讲生理构造上的一些知识,尤其是女孩子。其实冯文娣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闫杏就有这样的打算,只不过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总是忘记,以至于拖到今天,拖到这种场面。

“文娣同学只是有一点儿不舒服,大家不要担心。”闫杏正色道,“晚自习就先上到这里,所有女生留一下,男生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梁猛还想问些什么,可下一秒就被闫杏不容否决的眼神吓到了。梁猛是皮了些,但还不至于没眼色。相反,像梁猛这样的皮猴子往往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

有一些早熟的男生路过两人时,故意侧着头望向冯文娣的方向,眼神中带着点点戏谑之意。闫杏毫不客气地迎着那些男生的目光,“平日就你们几个总吵着早点儿下课,这会儿又不走,在这里东张西望什么?”

那男生嬉皮笑脸道:“马上走,马上走。”

嘴上说着马上走的话,身子却向着两人的方向倾了倾,装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道:“冯文娣同学,你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呀,别叫老师和同学们担心呀。”

说话的男生叫李天赐。和大多数叫天赐的人一样,李天赐有好几个姐姐,还有一双溺爱他的父母,尤其是溺爱他的母亲。

待到教室里所有的男生都走了之后,闫杏这才蹲身下去,注视着冯文娣的眼睛,“文娣,今天的事儿是老师考虑不周,下午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让你先回宿舍休息。”

冯文娣一刻缓缓抬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一眼蹲在身前的闫杏,又用余光看了滑了一眼留下来的女孩子。她们或沉默地低着头,或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无论是感到羞\耻的目光,还是探究性的目光,对于此刻的冯文娣来讲都一样,都像一棵棵尖锐的利刺一样深深扎进她的心里。她一刻也不想在教室里待下去,“老师,我能走了吗?”

闫杏微微愣神,转念一想,让冯文娣先行回去也好,就嘱咐了她几句话放她离开教室了。

一被允许离开教室,冯文娣便想也不想立刻起身离开。她恨自己是个女性,她更恨自己来例假。被风卷起的雪花打在她燥热的脸上,也丝毫不减轻冯文娣心里对于自己女性身份的恨意。她曾不止一次地想,假如自己是一个男孩子,母亲是不是就不会离家出走,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整日酗酒,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可惜一切只在她的梦里出现过。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她也恨自己。

“拿的是什么呀?”带着好几个男生躲在冯文娣去厕所路上的李天赐斜刺里地蹿了出来,一把拽出冯文娣抱在胸\前的月经带,高高举起,并向身后其他人耀武扬威般地展示,“兄弟们,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李天赐身后的那些男生皆露\出一副牛\逼的神情来,又纷纷起哄问道:“文娣同学,你能跟我们几个说说这是什么吗?我们不太懂哎,你教教我们呗!”

“还给我……还给我……”冯文娣伸直了手臂也无法从李天赐高高举起的手中拿到月经带,即便她蹦了起来也无济于事,只能看着令她羞\耻的月经带在众人眼前飘扬。

“哎呀呀……哎呀呀……”李天赐恶趣味地将手里的月经带递给其他人,饶有趣味地盯着满面通红的冯文娣,侧脸对着身后的男生呶呶嘴示意他们关注冯文娣已经发育了的的胸\脯,别有意味地啧了几声。

冯文娣又恼又羞,她现在恨死梁猛了,恨死李天赐了,更恨死自己了。

一个月经带,被几个男生像传球一样传了一遍,最后又回到李天赐的手中。李天赐中指勾着月经带的一条带子,将它吊在眼前仔细观看,“才四年级就来月经了,该不会是跟你\妈一样的货色吧?”

“胡说什么!”冯文娣恨过她妈妈,但不管怎样,那都是她的妈妈,她不允许任何人当着她的面说坏话,“把东西还给我,不然我就去告诉老师了!”

“你\妈当初撇下你和你爸,跟其他男人跑了,这谁不知道哇……”李天赐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笑得人畜无害,一双浅铜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冯文娣。

冯文娣怒不可遏,手不听使唤地抬起扇了李天赐一巴掌。

这一巴掌,李天赐楞了,他身后的男生愣了,就连冯文娣自己也愣了。

李天赐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就是他爸妈也没打过他,更何况是在他的一帮兄弟们面前。手上的月经带随手一抛,李天赐打手直接锁住冯文娣的手腕,“你敢打老子,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冯文娣本能地感到害怕,她使劲儿挣\扎,却挣不开半分。

“干什么呢?”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传来。

漫天飞雪中,一束昏黄的灯光照在冯文娣的脸上。

“没干嘛呀。”李天赐一看来人是肖金玉,立马松了手,背在身后,又露\出他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来,“我们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一问文娣同学罢了。”

肖金玉瞥了一眼李天赐脸上的指印,又看了眼地上的月经带,大致已经猜到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但他并不打算惹事,“那你们问完了没?”

李天赐点点头。

肖金玉道:“那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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