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沧海浮生愿

之后的两日都是在马上渡过的。

祝琛言尽管面上不显,但心中已然有种淡淡的绝望。

[#惊!主播在被马颠了两天后依然面不露山水,难道是……]

[嘶……我怎么觉得主播有种淡淡的绝望呢?]

[回楼上同感同感]

两天毫无波澜的跑马行军自然是没什么看的,直播间的观众也就剩四五个可能是闲得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祝琛言的目光不禁放在“堂前燕”灰掉的名字上。

【堂前燕(离线)】

明明前两天都在,今天怎么……

大概是去忙了吧。

祝琛言自我安慰道。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主播而已。

——他和堂前燕之间隔着的,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

“老大,这个副本的剧情线基本明朗了。”棕发女人身着一身黑色战斗服,长发高高束起,姣好的面容被衬得格外干练。

她将一沓纸递给坐在桌后的娄撩燕。

“很好。”娄撩燕点点头,迅速浏览了一遍文件。他同样穿着一身黑色战斗服,腰上已经配好了枪。过长黑发被一根暗红色布条绑在脑后。

一张脸,尤其蛊惑人心。

不出10秒,他就阅读完了五页的文件。

他笑意盈盈看着跟在坐在桌前的青年男人:“徐先生,你准备好了吗?再来确认一下,这次订单定金250万已经接到,尾款1000万无论结果与否都会及时收到,对吗?”

刚刚目睹要娄撩燕怪物般阅读速度的徐无檐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点了头。

1250万,就算是他,一次性拿出也是要大出血的。

没办法,除了“破晓”,又有谁能有把握把他从紫级副本带出来?

命运之芥的副本难度有九个,分别是碧级、碧青级、青级、青蓝级、蓝级、蓝紫级、紫级、金级、紫金级,难度依次递增。

传说中紫金级副本只被开启过一次,由当时实际最顶尖的人组成7人小队进入,最后却只出来了……

娄撩燕一个。

据说他当时出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严重到不可能活下来,可他偏偏活下来了。

只是之后便像是疯了一样,每日除了进副本就是接单进副本。

有人说,是有很重要的人死在了紫金级副本里,娄撩燕是在找东西复活那个人。

也有人说,是娄撩燕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但是必须通过不断进出副本找到某个东西。

娄撩燕从未出面解释过。毕竟只要强到一定程度,自然有人会为你解释一切——即使是你疯了,也有人会为了编纂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毕竟人人都喜欢所谓“内幕”,人人都享受知道“内幕”后被世人追捧的快感。

这是人性的劣根性,是大基数下无法避免的卑劣。

人人都想知道实力榜第一娄撩燕的天赋技能究竟是什么。人人都试图从他的一举一动窥探出蛛丝马迹。

但都失败了。

徐无檐暗自打量着眼前这个极度漂亮的年轻男人,那是一种狂妄至极的瑰丽。

墨发雪肤,明眸红唇。

寥寥八字,不及本人千分之一。

“好了徐先生,既然没有什么异议,那就进入芥子吧。”

娄撩燕似是不耐的敲了敲桌面,眯着眼看着低着头的徐先生:“徐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跑单吧……”

“没有没有。”徐无檐立刻回答,“不过1000多万罢了,我还是出的起的。”

“不过1000多万,不愧是命芥第一财阀徐无檐先生啊。”娄撩燕似是感叹一句,“我记得徐先生本人实力也不差,为何会来找我?”

“我信不过别人。”徐无檐叹了口气,“与其相信我手下的人,不如相信娄先生你背后的破晓。”

“是吗。”娄撩燕挑了挑眉,也没再说什么。

不就是怕自己的精锐死在副本里亏损嘛。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他既然拿了钱就该办事了,没有必要去掰扯了。

“徐先生,进入副本吧。”娄撩燕将一枚硬币抛给他,“抓着这枚硬币,否则你就要孤军奋战了。”

徐无檐点点头,将硬币紧紧握在手心。

硬币还留存着温热,却又很快冰凉。

***

冬日凛然,铁甲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队伍已然能隐隐看见不远处京城的影子。

嵇老将军勒住缰绳,转头对身侧亲兵道:“京城不远了,原地休整一炷香时间,都给我收拾齐整了进京。”

“是。”几名亲兵领了命便立刻去执行,留下祝琛言一人与嵇老将军一前一后于马上。

两人并无交流,只是伫马看着不远处的京城。

良久,嵇老将军掂量着开口:“辞别一年,你可有想念。”

祝琛言凝望着远处,徐徐开口:“回将军,虽念却无暇想。”

“你变了很多。”嵇老将军叹了口气,“人都是会变的。也不知你娘亲,妧儿,姝儿她们有何变化,望别是憔悴几分了。”

“妹妹说家中一切安好。”

“不过是怕我们担心罢了。作为父亲,怎么会不知道女儿想什么呢?”嵇老将军摇摇头,“但她这个年纪,我再不替她谋划就没机会了。”

“妹妹会明白的。”祝琛言神色晦暗,如果嵇静姝躲不过嫁人,她会如何?

从书信来看,她非常相信“嵇静良”这个兄长。如果嵇静良也成了她被迫嫁人的推波助澜,她会怎么想?

会由爱转恨杀了他吗?

祝琛言抿了抿唇。

[所以嵇老将军还是不死心?]

[妈耶就非要嫁出去吗?]

[那个时代她们别无选择……]

[可悲啊……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逼着她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如果嵇静姝被迫嫁人肯定会发生什么吧……]

[这个主播长这么好看别死这么快啊]

[楼上别乌鸦嘴啊啊啊]

[主播23333]

祝琛言自动略过没有信息的弹幕,目光放在一条特殊的弹幕上。

[挺好。]

不知为何,他隐约有感觉,这条弹幕来自“堂前燕”。

祝琛言神使鬼差的点开观众名单。

果然,“堂前燕”三个大字直愣愣挂在名单顶部,闪着金光像是开屏孔雀。

他不禁勾了勾嘴角,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两人忽然就近了——尽管只有一瞬间。

[咦?主播在笑?]

***

“这个副本核心内容是家庭,”绫行止拢了拢自己的棕发,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家老大一心二用的样子:“……核的主要成因是,家庭里的‘母亲’。”

“嗯嗯。”娄撩燕点点头,含糊不清的答应着,目光却是放在眼前的屏幕上。

五年未见,变了……也没变。

他眼神一瞬间暗了几分,但随即抬头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徐无檐:“徐总别担心,副本才刚开始。”

徐无檐:“。”他感觉自己更担心了。

徐总推了推金丝眼镜,一脸严肃:“根据我查到的资料,这个副本前期风平浪静,玩家会作为“孩子”出现在“家”里,副本开始时正好是寒假。家庭成员npc也对玩家态度很好,但是最后突然家里的母亲会发疯杀了所有人。”

“而在此之前,母亲没有表露过任何攻击性行为,对待家庭成员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态度。”绫行止补充道:“我认为是平时发生的事导致的最后的爆发。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观察家庭成员平日里的行为查出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母亲的爆发。”

娄撩燕点头,“既然是爆发那必然是痼疾导致,家庭成员……除了我们三个作为孩子,还有‘父亲’和‘母亲’。但寒假意味着过年,所以可能会有‘客人’出现。”

“所以也有可能是‘客人’的原因导致?”徐无檐道:“所以我们要盯两点?”

他看着正在客厅忙碌的母亲,女人正在整理沙发,一头秀发随意盘在脑后,面容恬静而平和。

徐无檐思考良久才堪堪开口:“……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最后的结果。”

“在一切明了之前,任何猜想都不成立。”娄撩燕不知在看哪里,似乎若有所感道。

额前几缕碎发散落,有些遮住眼帘,同纤长的眼睫交织,掩盖了眼神里的莫名悲凉。

他撑着额头,暗红发带绑着的稍长黑发如绸缎般流淌于颈边,只是这一瞬间整个人突然带了些恹恹之气。

“老大……?”绫行止觉得有些不对,但却没说什么。

徐无檐则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隔着镜片,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什么都没展现。

“没事。”娄撩燕闭了闭眼道,“只是突然觉得我怎么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

绫行止&徐无檐:“。”

有时候就恨自己多长了一张嘴,既然知道自己老大是什么德行,还干嘛要问呢。

绫行止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腹诽道。

“所以这个副本的关键就在于母亲与家庭之间的关系?”徐无檐默默把话题扯回正道。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跟着娄撩燕过副本,有一种……微妙的绝望感。

一方面是对娄先生实力的绝对相信,一方面……单纯觉得他人不靠谱。

“我也认为如此。”绫行止幽幽看向正在发呆,不,是沉思的娄撩燕。

娄撩燕只是静静地坐着……进行智者的思考。直到绫行止一记眼刀飞了过去,他才不疾不徐道:“绫行止女士,你是一个成熟的人了,要学会自己判断……”

也许是感受到了徐无檐的注视,娄撩燕面不改色接着道:“……你们有问题我会给你们掰回去的,不用担心。”

“娄先生这么讲我就放心了。”徐无檐微微笑了笑,“只是娄先生看起来似乎烦恼重重啊。”

“致歉,”娄撩燕抬眸,“劳烦徐总挂心了,我个人私事不会影响委托的。”

“娄先生的实力我自然是认可的,”徐无檐道:“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倒也是。”娄撩燕笑了笑,“既然是故识徐总就应当很了解我了。”

“自然,娄先生每次都让我和绫女士先探索,看似不在,实则每次我们出现问题娄先生都能及时纠正。”徐无檐坦言道:“只是每次我都会以为娄先生在发呆罢了。”

“……”绫行止沉默片刻,也点点头。

虽然……娄撩燕有可能是真的在发呆。

她的老大真的是喜欢发呆,特别是最近两天,经常意识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喊都不答应。

“……好吧,原来我真的像是在发呆吗。”

娄撩燕撇了撇嘴,垂着眼一副伤心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

徐无檐:“!”

绫行止:“。”

戏精的领导真是让人猝不及防的害怕。

“小明,来吃水果。”母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绫行止下意识起身接过了母亲手上的盘子。

盘子内是一盘切好的橙子,在灯光的照耀下色泽明亮鲜艳。

“谢谢。”

听见绫行止的声音母亲一愣,褐色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亮:“哦哦好。”

娄撩燕微不可见蹙了蹙眉。

“怎么了?”母亲走远后,徐无檐问道:“刚刚有什么问题吗?”

绫行止也不知所措的端着盘子,立刻将目光投向娄撩燕。

“……没什么。”娄撩燕平静道:“你们继续。”

绫行止知道他估计是知道怎么破局了,随即点头放下果盘,“吃吧,我看过了没问题,非常新鲜的脐橙。”

***

“末将嵇平鉴参见圣上,圣上龙体金安。”

嵇老将军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凯旋而归时帝王的尊驾早已在宫内等候。

帝王端坐于高台,衮服冕冠,面容不知是因为太高还是被珠串遮挡,总之是看不真切。

祝琛言垂着头,只是默默跟着嵇老将军行礼。

“诸位将士免礼。”帝王的声音沉稳有力却很是年轻,隐隐带着青年的自信张扬。

让祝琛言有种感觉,“堂前燕”的声音恐怕也会是如此。

“诸位将士一路舟车劳顿未免辛苦,”年轻帝王顿了顿,“今日便好好休息。”

“谢圣上隆恩。”

嵇平鉴只是跪着,眼前故人的影子与年轻帝王重叠。

记得上次出征回来,来接风洗尘的还是先帝,不过短短数年便已是物是人非。

过去的朝臣也大多消失不见,留下来的也都垂垂暮老。

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从前的故交却不见身影。

新的面孔或意气风发或运筹帷幄,连跪在旁边的儿子也不知何时从绮纨之岁变得惊才风逸,芒寒色正。

这时年迈的将军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老了。

[伴随一个时代落幕的永远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年迈的将军看着年轻的帝王会不会想到从前的君臣之交呢。。。。。。]

[这一幕……突然就感慨万千了]

“嵇将军还请起。”

耳畔帝王的声音拉回思绪,还未等嵇老将军起身谢恩,就听帝王似是高兴的说:“这位便是嵇小将军,常听太傅言他可称浮白载笔,又闻他在军中屡立奇功,如今一见果然是谢庭兰玉之辈。”

年轻的帝王一边称赞着,一边竟是准备亲自弯腰扶起年轻的将领。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到祝琛言身前,后者下意识抬头,不经意间与手的主人视线相撞。

帝王微微俯身,珠玉相撞叮铃作响。面若冠玉,在光芒与剪影的衬托下犹如发着光。

灿若星河的眉眼透过珠帘直愣愣撞入眼帘,让祝琛言不禁愣了愣。

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好熟悉。

他很快意识到失态,立刻低下头回避,却听见帝王微不可查的笑了笑,随即很小声调侃道:“爱卿这是怎么了?”

声音很小。

小得比不及祝琛言的心跳声。

恰似春风吹过,满树雪白飘飘扬扬的洒落。

一瞬间,思绪万千。

帝王将一切纳入眼底,不禁莞尔一笑:“爱卿不必多礼了,快请起吧。”

“末将……嵇静良,谢陛下隆恩。”

祝琛言听见自己,一字一句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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