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
还没等五条悟再发出提问,八月就先把他拽下了车。粉红色脑袋的悠仁头上冒着大大的问号,伊地知则是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
“已经到高专的结界外面了。”伊地知推推眼镜道。
“我有些很重要的猜想要告诉你,”八月对五条悟道,“关于那个咒灵组织的。不过先把吉野的事情解决掉吧,回来再说。”
五条悟当然马上就明白到这和刚才的一声‘羂索’有关,看他的表情,大概还是很早以前的‘旧相识’。
妈的,咒术界到底为什么这么多老不死。五条悟看着他眼前的其中一个‘老人家’,心中吐槽。
“悟,肯定刚才心里骂我了是吧。”
“才没有。”
虎杖悠仁:?
伊地知:。
五条悟像拎包一样把悠仁提了起来,而八月急忙乖乖很有自觉地揪住了他的手指。空间扭曲,无声地,来到了里樱高中上方。那是一间超级普通的学校,一栋大约五六层的教学楼,一个礼堂,还有个土地操场,从上空俯瞰,就能看到把整个校园都包括其中的,深蓝色的‘帐’。
“嗯,这咒力跟之前下水道那里的残秽一模一样啊。”他们降落在正门的时候,五条悟如是说。
悠仁握紧了拳头。“就是那个想通过顺平和我的交情,叫出宿傩的渣滓?”
八月不禁对此时的悠仁有些另眼相看。这孩子可是善良得过了分,如今居然被激怒了,虽说本来咒灵组织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行动,但是少年嘛,总归有些斗志还是好的。
在哪里看过那句话来着,‘愤怒是人类最直接的感情’......作为咒术师,这种情绪就对战斗相当有帮助。
“你得保持冷静,亲爱的悠仁君。”但是他口上还是这样说:“别忘了,要是你失去对情绪的控制,就是着了那群咒灵的道。”
悠仁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沉着声说:“我明白了。”他又迫不及待地看向五条悟。“五条老师,我们进去吧!我要找到顺平,好好劝劝他!”
“噢耶!”八月在旁边起哄。
五条悟于是牵着两只幼稚鬼(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也是其中之一),踏入了‘帐’里面——
“哎?”悠仁率先疑惑地发出声音。“老师...?”
反应过来时,五条悟第一时间拽着了八月还未来得及进去‘帐’里的后衣领。
八月一脸快被勒死的表情:“怎么了,我都告诉你啦,肯定会不让你进的。”
只见他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帐’里,而五条悟的手指被挡在了深蓝色外面,靠近的时候,甚至擦出了危险的闪电般的光芒。
那是‘拒绝’的效果。
“......”虎杖悠仁大惊:“原来还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以‘所有其他人都能进入’的条件,换来‘五条悟无法进入’的‘帐’——”八月勾起唇角。“挺有趣的不是吗?”
而且,总有种感觉,这东西原本应该是用在另一个场合。这大概是近代几百年间第一个以‘个人’为天平的一端的‘帐’吧,不单只是对除了五条悟以外的咒术师的轻视,也是对五条悟这个人的实力最适合的诠释。不过,精确到‘个人’层面的‘帐’啊...虽然说是五条悟这种等于或大于全世界的‘大靶子’,但是看这个效果,还尚算不错。有这种构思实在值得嘉许,不过用在这样的小事上,总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还是说,这次只是一个‘内测’版本,之后还有公测版本呢?
施展者略微有些生涩,但是似乎是有人加强了结界......加强结界这种是在放在施展者那边的buff,所以没办法看得出来是谁的手笔。
是因为觉得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吗?
“残~念~”八月摊手。“我们就先走了,最强最强的五条老师就在外面等着卡哇伊的生徒和靠谱的八月仙贝解决事情吧!”说着就和心急如焚的悠仁进到了‘帐’之内。
再次被阴阳到了的五条老师:......
八月一边往着礼堂的方向奔跑,一边想着,反正不用多久这个‘帐’就能崩解吧。
已经说过了,‘帐’的准许与进入是必须保持平衡的。只要五条悟能向‘帐’证明自己远远超过了‘全人类’的实力,那样‘平衡’的条件就不成立了,就算施展者还没死,‘帐’也会自动撤销。
嗯,又或者更简单的,八月自己先去把那个施展者杀了就可以。缝补脸是吧,长这么丑生怕自己找不到它喔。
“八月先生,这边!”悠仁向他招手,正要打开礼堂的大门。
八月却若有所思地看向教学楼最高处的天台。“你去吧,我去找那只缝补脸。”
悠仁四处张望:“啊,它在这边吗?还是我来吧,毕竟——”全高专都知道八月先生只是个建筑工啊喂!
“不。”八月笑笑。“你不是很想去找顺平吗?快去吧,顺平大概会听你的话,而且我有话要问它,说实话还挺好奇的。”
虎杖悠仁: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不过还是出于信任,点了点头。“额、好的,还请多加小心。”
八月挥挥手,目送悠仁进入了礼堂。虽然瞥到地上躺着全校师生,但是目前他的专注力不在那些普通人上面。
这次又不是出任务。更不要说一天前才把半个日本关于滨松市咒灵袭击事件的记忆都抹除了,就算是他也稍微有点不想连续两天这么大规模地‘回溯’。
辞职之路遥遥无期,先从不要见到个人就删掉记忆开始一步一步来吧。
不过......他的目光锁定了天台上的某道身影,一霎之间,就已经迅速来到了咒灵面前!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未见破世刀之形,就已经被锋利的刀刃从下至上一刀砍成了垂直两半,血液顿时喷涌而出,但是同一时间,那畸形的身体也重新连接起来,像是无限增生的肿瘤。
一斩之后,八月顺势在空中翻了个轻盈的跟斗,最后脚尖落在栏杆上,还保持着双手握刀的姿势,也不知道是如何保持住平衡。
他看着眼前渐渐展露笑容的缝补脸,道:“你可认识三跪天?”
缝补脸阿拉阿拉两声,嘻嘻哈哈答:“谁呀,我叫真人哦!你可真是太有趣了,八月君,刚才还在那里呢,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你的术式可不是这样的呀——”
“是吗,原来有人跟你说过我的术式是什么?”八月一点都不客气地直接打断了自称真人的人形咒灵。
“当然,谁都知道你的名号。”真人得意地说,掰着手指头数出他的‘名衔’:“全球第一修复师,独一无二的‘逆转术式’,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躲在五条悟后面的废柴?”
八月居然却反过来也笑了:“难道和你联手、教你怎么用‘帐’的那个咒术师没告诉你,对付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渣滓,我一个就够了?”
“啊呀,不能这样说哦,八月君。”真人还是那样戏谑的语气。“那个道貌岸然的和尚,可是非常非常在意你呢。”
话音刚落,真人就伸长了双手,发动能力让手臂无限加长,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八月袭去。八月只是轻轻向上一跳,在栏杆被锤烂的同时,站在了其中一条壮大的手臂上,借着它往真人身躯助跑,然后再次跳跃,利刃朝下,半身旋转!
刀刃再次在真人反应过来之前砍掉了他的头颅,而真人也再次轻松地再生了身体。
“哎呀,八月君原来没办法把我祓除掉吗?”真人挑衅道。
八月先是不答,把刀往下一挥,沾在上面未干的血马上笔直地落在了地面。
破世刀没开金瞳,就只是把普通的特级咒具而已。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特级不特级这种无聊的东西,但是大概差不多吧。
…..要开眼吗。
但是昨天才——
他一边轻描淡写地道:“来,我想听听你对七海说过的那个灵魂与身体的理论。你先说,我不满意就把你劈了,成交?”
真人:?
“嗯,你同意了。”八月擅自替他答,说完还真就席地而坐。“来来来,我洗耳恭听。”
真人稍微整理一下衣衫,道:“我倒也不讨厌像你这种会聊天的人——”
八月不耐烦地催促:“你到底说不说?和七海聊的时候不是很上头吗,‘是**里面寄宿了灵魂’,还是‘灵魂包裹着身体’?听说你以为自己有触碰灵魂的能力,我还挺想听听你的说法喔。”
大概是‘以为’两个字成功踩中了真人的某个雷点,它身旁压抑的咒力更深了一些,神情也变得阴暗起来。“我以为自己?你原来完全不了解我啊!我可是由人对人的负面感情中诞生的,能够触碰、改变灵魂的,神!”
“哦。”八月掏掏耳朵。“然后呢?”
“所以,我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灵魂是如何的生灵啊!总是有些人类,对灵魂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如此的愚蠢呵!”真人张开手臂,仰天说着。“人类是被灵魂包裹着的身体,所以啊,无论何时,灵魂都是先于身体的。只要我能够改变自己和他人灵魂的形态,我就能够操控世上所有的人,不论是咒术师,还是那些人类!”
八月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拍走了手上的灰。“你知道你是什么吗,真人?”
“我就是神,是人类自己孕育出的神明——”真人一字一句,说得猖狂。“对了,人类也有说过,是神创造了人类,神是万物之主。但是八月君,你知道吗,我就是从人心的丑恶中,诞生的神明。”
“不。”八月摇头。“你,只不过也是其中一个蠢货罢了。”
真人震怒:“你说什么?”
“你错了,最开始就错了。”八月垂着眼说,破世刀泛起点点微弱的金光,这已经是他目前的极限。“真人,我对你的答案啊,非常不满意呢。”
语毕。
真人只来得及移动了脚趾头,只看到一道金色的光芒,从眼前划过!随后,他陷入了黑暗之中。
竟然斩断了我的眼睛——?没关系,我能让眼睛在手上生出来——可是事情还没有完结。它刚要凝聚出咒力重塑身体,就赫然感觉到,这一次的斩击和之前的两刀截然不同。
它的灵魂——它的原始形态,受到了伤害。
这个人——这个人是谁?!
不但如此,它还感觉到被那把古怪的刀斩过的地方,居然开始从内到外消散。
他的灵魂,竟然开始崩溃——!
难道这个人,直接触碰到了自己的灵魂?!
“不可能,你是——”
就算拥有优秀的体术和特级咒具,也就不过如此。凡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达到触碰灵魂的境界,那可是它独有的,属于它这个神明的力量!它是人类自己做的神,是一切的主宰,只要他手掌碰到,人类的灵魂就会扭曲,人类的身体也会随之消亡!
如此强大的自己的灵魂,怎么可能——?
它的意识,最后只听到一句话。
“你触碰到的,只是你幻想中的灵魂啊。”
什么——?
……
成神?
在八月看来,它才是最愚蠢的那个。比被轻易蛊惑的吉野顺平还要愚蠢。比它看不起的普通人类更加愚蠢。
人对人的憎恨生出来的咒灵,大概也继承了人类对力量的妄想。那种无知,和自以为是,扭曲了它自己的理解。
深信自己能够触碰灵魂;人心孕育的恶魔,自以为能够达到灵魂的层次。
多么的可笑。
人心不能造神,只能形成诅咒。
毕竟‘人心’,是感情,是身体的感情。和无悲无喜,超脱身体层面的灵魂,完全处于不同的高度啊。
他看着眼前就像是放进了搅拌机一样的肉碎,溅在了整个天台之上,还有他自己的身上。鼻腔中满是血腥味,眼前的鲜红却不是因为沾上了血。
以为自己能够触碰灵魂,实际上只是通过改变幻想中的‘灵魂’,从而将伤害映射在身体上。所谓的‘无为转变’,几乎就是三跪天的低配版,所以一上来他才会那样问。但是真的交手起来,却又不觉得是同一回事。三跪天诞生自人类对昆虫的恐惧,而真人则是在人类对人类本身的憎恶中生出的,更加畸形的产物。
世上最多负面情绪的生物,对世上最多负面情绪的生物自己产生的憎恨,生出来的恶魔,就是真人吧。
看它那个样子,出生了还不是那么久。要是给它几百年,成长到三跪天那种程度几乎是必定。甚至更强。人不会无时无刻害怕昆虫,总有些人是不怕的。可是人与人呢?
人是群体性生物。就算孤独一人也会想着,为什么没人关心我?要是身在人群之中,又会想着谁人是不是讨厌自己,想着自己是不是比不上谁——人类对人类的负面情绪,压抑了十几万年,最后生出来像是真人一样的恶鬼。
孤独、悲伤、嫉妒......人性生万恶,万恶生厉鬼。
这些恶魔,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人类的无知。无知的妄想,看似强大,实际一击即破。
所以,必须得在它们的‘观点’还没有彻底成型之前,将它们祓除……
-
已经彻底被砍成了渣的真人,开始变成紫黑色的烟雾。
看到这个景象,八月才终于松开了刀。
现在的破世刀,再也不会落在地上。
因为,破世刀也只是他自己的幻想而已。
只要松开手......就会自己消散。握不住的过去,就是这种意思吧。
曾经有段时间,就算知道破世刀每现世一秒钟,对身体的负担就越大,疼得生不如死,都还是不敢放下。好像只有破世刀,才能证明那段过去确实发生过,而不是某个幻梦。
烟消云散的幻梦。
又有一段时间,他也曾想过,自己其实只是个疯掉了的普通人。什么前世,什么转生?记忆是虚假的吧,自己也是虚假的,人类也是、诅咒也是、神明什么的也是......
他看着破世刀的幻影从手中滑落,然后在碰到地面之前,无声地化为了暗紫色的烟雾,和他头上那挑染的颜色一模一样。还是孩童的时候不过是一小揪,如今二十有八,已经变成了几缎像是夹杂在银发中的丝带一样,说来好看,却感觉有点不详。
多少年前五条悟提过一嘴,让他把那东西洗掉,看着晦气。
“天生的,洗不掉。”他如是答到。
那是他每一世的寿命的象征。等有一天全变成暗紫色了,那就是他死亡的日子。
…和身上的【裂痕】一样。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跪在了地上。刚才的打斗结束得太快,只有栏杆那边的地面坍塌了一部分,还有下层的玻璃碎裂了而已。
悠仁那边肯定没事吧。都几分钟了,五条悟怎么还没进的来,最强的名号水分真大。
头疼得厉害。
全身都是,尤其眼睛还流着血,却连抬手擦一下都没力气。手脚都像是被地底的鬼手扯着一样,要把他整个人都埋在土下,埋到那个他本应归葬的地方去。
可是就算身体的神经都叫嚣着错误的讯号,他还是能感觉到,本来只是在四肢范围的【裂痕】,悄然又张狂地爬到了胸腔的位置,那若有若无的黑红色的‘网’,一时光亮、一时暗淡地高速闪烁着,跟着他那仿佛要脱离身体的心脏的跳动。
原来...
…真人...
…比自己想象中重要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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