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盛又看了看中江，他大概3、40岁的样子，眼底乌黑，十分憔悴的样子，便问：【中江先生也是你们五条家的人吗？】

五条悟嘴没有停：【是的，他不仅是司机，更是我的老师。】

五条悟的老师？肯定很辛苦吧。

怪不得这么憔悴，竹盛腹诽道。

五条悟说：【我全部听到了哦。】

五条悟继续说：【我有很多老师的。】

【体术、咒术、实战，这个就是负责我实战的老师，经常带我去各地执行祓除任务。】

竹盛道：【“顺便”给你捎各地的伴手礼是吧。】

【是的，人还不错。】五条悟道。

竹盛有些讶异，毕竟能在不直率的五条悟这里得到一个“还不错”的评价，说明这个人远远超出了“还不错”的范围。

车停了下来。

中江下车替五条悟打开了车门，看见后座的五条悟还在吃他的蜜渍豆子。

“五条大人，我们已经到站了。”

竹盛几乎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的黑线。

五条悟两三下把罐子掏干净，这才起身仰头看了看司机，问道：“是这里？”

他们在一座旧神社的门前停下，神社一幅常不被维修的样子，鸟居柱子上的红漆早已斑驳.

从鸟居朝神社内看去，只能看到遮天蔽日的光秃秃的枝干。

中江说：“是的，曾有一队学生来这里探险，但是只有一个人回来，幸存者在几日前已经自杀了。”

“据‘窗’检测，这里面有着3-4级的诅咒。”

“知道了。”五条悟双手插兜，一步步走上了神社的台阶。

【等下，】竹盛有些担心：【就你一个人去祓除吗？中江老师不去吗？】

你才几岁，还是小孩子吧。

五条悟说：【三四级诅咒对本大人来说就是洒洒水啦。】

根本不需要老师跟着。

五条悟打断了竹盛的话：【你有空操心这个，还是想想今天中午吃什么吧！】

五条悟沿着小路一直来到了社殿。

社殿中的咒灵是一个黏糊糊、没有脸但长满了脚的肉团子，粘稠的粘液附着在咒灵的足下，随着咒灵的爬行蜿蜒出一道黄色鼻涕状黏答答的小道。

五条悟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咒灵残留的粘液，道：“这些粘液有毒，自杀的学生也许是因为粘到了这个。”

“竹。”

四下无人，他便把竹盛放了出来。

竹盛脚一沾地，拔腿就朝神社外跑去。

“你跑什么？”五条悟拉住了他。

竹盛流泪道：“太吓人了……”

简直是精神攻击。

五条悟说：“你不是天逆鉾的器灵吗？迟早要适应这个的吧。”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补刀：“早晚要用你斩杀咒灵的。”

竹盛嗫嚅道：“……能不能用别的咒具。”

你们五条家不是很有钱的吗。

五条悟说：“不能。”

竹盛可以通过他的指令自由切换形态，这样他结印做术式的时候也能腾开手，实在是好用。

他也不想用其他咒具，那不一样。

竹盛被五条悟拉着一条胳膊到了咒灵面前。

五条悟介绍道：“它很简单的啦，吃饱了人所以脸都缩回去了，不会发觉你的，直接攻击就可以。”

什么叫吃饱了人脸缩回去了，这咒灵居然还有脸吗？这样说更可怕了啊。

“真的不会发觉我？”竹盛问。

“嗯。”五条悟点点头。

就当是在切猪肉，就当是在切猪肉……

咒灵约有一头猪大小，是一个长满了脚的圆球，刚好和竹盛差不多高。

竹盛张开手掌，细碎的白光中天逆鉾出现在他的手心，这当然不是本体，算是幻术，离开他十米之外就会消失。

他持着天逆鉾朝咒灵的表皮刺去。

天逆鉾轻而易举地扎破了咒灵的表皮，蓝色的鲜血从中汩汩流出。

竹盛狠狠心向下一划——

“噗嗤”竹盛听见自己耳边传来气球泄气的声音。

竹盛扭头，发现咒灵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左侧的体内伸了出来，正在距他几厘米不到的地方对着他微笑。

什么！

竹盛可以闻到嘴中腐烂的尸臭，他站在原地面色苍白，身体僵硬，声音都被吓得发不出来了。

“轰隆——”

一道擦着他发梢打出的术式[苍]，使得咒灵撞破了他们所处社殿的墙，被打飞到了视野外。

五条悟站在不远处，正平静地看着他。

“竹。”

竹盛变成天逆鉾回到他手上，五条悟伸长脖子朝社殿的洞看了看，说：“任务解决！”

【你好菜哦。】五条悟顺带吐槽道。

【……】

他是很菜啦，但是……但是这回竹盛无法反驳。

【你不会用咒力吗？】

五条悟继续说：【对付这种咒灵只要用咒力加强力道，再加上你的那个咒具一切就可以了，超简单！】

【我是不太会用啦。】

【菜。】五条悟简短点评。

五条悟重新把竹盛放回自己的腰包中，回去复命了。

两人还未出社殿，就在门口遇见了中江。

中江一板一眼道：“五条大人，你忘了放‘帐’。”

竹盛回想之前在资料包看到的内容，“帐”类似于结界，目的是防止普通人误入咒术师的祓除现场。

五条悟双手插在羽绒服中，说道：“没关系啦，这里……”

离市区那么远，不会有市民跑进来的。

他的话说一半就发不了声，只能发出类似于“咕”的古怪声音。

五条悟身体向下软软地倒去，他勉强用胳膊肘撑着地，这样头不会直接装在社殿的石台阶上。

他张开手掌，摆出术式的姿势来对准中江，但是应来的咒力却没有从体内产生。

竹盛慌了：【喂！五条！】

五条悟道：【你先别出来。】

五条悟动用六眼，却感觉自身的咒力在渐渐消散，六眼的光芒散去，他连站也站不住了：【我使用不了术式，咒力也支撑不住了，有人下毒——】

五条悟在倒下的那一瞬间思考了很多，自己这是中了毒，而下毒的人……

他想起自己在车上吃的蜜纳豆。

五条悟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中江，由于社殿背阴，中江整个人也陷在了阴影中，看不出神情。

五条悟问：“你下毒了？为什么？”

“……”

中江当然没有回答，五条悟的性命现在在黑市已经涨到了1亿不止，答案是昭然若揭的。

五条悟冷静道：“如果伤害我，你会被整个五条家追杀的。”

“你现在反悔的话，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中江摇摇头，他半蹲下来直视五条悟说：“对不起。”

他站起身：“你中的毒会渐渐瓦解你的咒力，接着会瓦解你的感官和力气，悟，你还是省些力气说些有用的话吧。”

【术式……】竹盛听到五条悟断断续续的声音朝他传来，好像没信号的收音机。

【五条悟？？】

竹盛连问几个问题，可是再没有人回应。

五条悟的咒力尽失，两人之间的秘密通信是基于五条悟的咒力进行的，现在他的咒力使用不出来，也没有办法和竹盛联络。

中江俯视着五条悟慢慢倒在地上，接着解开五条悟身上的腰包。

他拎着腰包朝下抖了抖，钞票、信用卡片散落了一地，“当啷”一声，天逆鉾也被摔在了地上。

中江避开信用卡，拿走了现金，以及那把漂亮的匕首。

竹盛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贪婪地在自己身上徘徊。

“不错。”

中江笑了，他笑起来眼角会堆出细小的皱纹。他是咒术界人士，尽管咒力不高，但也可以辨认出天逆鉾身上独特的咒力气息。

也许能卖个好价钱。

竹盛被他握在手上。

中江半蹲下来，他的眼神自然触及到了五条悟的视线，对方白色的鸦羽下满是憎恶与嫌恶。

中江垂下眼睛说：“我的女儿得了癌症，没办法，我是真的没办法。”

“实在是没有办法，我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体重却连你的一半都不到，最近头发也掉光了……”他略有些神经质地薅起自己的头发来，“她问我是不是很丑，说还想再吃一次鳗鱼饭，她需要假发、需要食物、需要治疗的药品……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竹盛能感觉到中江攥紧了他的手柄，他慌忙问道：【系统，五条悟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视为任务失败哦亲。】

【就是我也会死吧。】

【是的。】

竹盛又仔细打量了中江的身材，属于正常成年男子的体型，但竹盛的个子现在连他的腰也不到，加上还没有进行系统的体术锻炼，不能直接跟五条悟的实践老师硬碰硬。

中江握紧匕首，接着道：“没关系，因为中了毒的原因，你不会感觉很疼的。”

五条悟是自己教了3年的学生。

他非常有天赋，教授他知识一度让中江感到一种价值感，这是他在祓除咒灵的时候也感受不到的。

这小子性格冷漠高傲，但有时候又会别扭的关心自己，其实很可爱。

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自己的女儿还在床榻饱受痛苦，自己的工资根本不可以付得起那些昂贵的药费。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老师。

他持着天逆鉾颤颤巍巍地把刀刃抵在五条悟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很快顺着划出一道血线。

刀刃之上，五条悟的嘴轻微动了动，他已经没有多大力气了，声若蚊呐：“毒……术式。”

中江闻言抬头，又对上了五条悟的眼睛，那孩子的眼睛真漂亮，此刻正冷冷地盯着他，像是神明在睥睨众生。

他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但心中也吁了口气，他稍稍放松勒住五条悟脖子的刀，继续道：“是的，蜜纳豆中拌下的是我的术式‘黑猫’的毒液。”

说着，一直灵巧的黑猫从他肩头出现，朝着五条悟呲牙。

中江手指抚过，黑猫又化作温顺的样子，柔顺地拱着他的手掌：“它毒牙上的毒液无色无味，可以在一定时间内使人的咒力尽失，同时也会使人丧失一切感官能力。”

但竹盛清楚，五条悟的话是跟自己说的。

竹盛终于弄明白了五条悟的意思，这种毒是术式的作用，而自己的术式刚好有着解除术式的能力。

也就是说，自己可以通过术式来解毒，扭转现在的逆境。

可自己的术式他还不能完全掌握。

竹盛能感觉到冷汗从鬓角流下，打湿了自己的碎发，毕竟匕首已经抵在五条悟的脖子上了。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也凉飕飕的。

五条悟要是生命结束了，自己也就完了。

中江还在和自己的黑猫温存，黑猫跳到他蹲下的膝盖上，呼噜噜地叫。

竹盛回想起昨晚和五条的谈话：“你术式的发动有条件。”

条件的话，会是什么条件呢。

竹盛努力回想自己第一次成功使用术式的全部细节。

自己看到了那个人禅院身上的线，然后他阻止了对方术式的运作。

所以……那些线是自己能够使用术式的必要条件。

但其实自己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看见禅院直哉的术式线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可以看的到呢？能使这些线出现的必要条件是什么呢？

汗珠从竹盛的鬓角滴下。

中江合掌，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猫，他把天逆鉾再次抵在五条悟的脖子上，准备割下这个孩子的头颅卖钱。

竹盛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起警铃声，血红色的字幕在自己眼前反复播放。

【任务目标[五条悟]受到威胁——】

【任务目标[五条悟]受到威胁——】

在他手中的匕首要割破五条悟血管的一瞬间，白光闪过，中江只感觉手中一轻，那个形状奇怪的匕首化为一名黑发少年站在了自己面前。

竹盛道：“不要动！”

竹盛的黑眸紧紧盯着他，在心中大声念道：【术式名黑猫，术式能力是毒可以让人失去咒力一段时间同时失去感官控制】

他很拉风又中二地加上了一句：【——封印！】

他想起来了，线是从他在心底默念对方术式内容的时候出现的。

只要他于心底念出对方的术式内容，他就可以阻止对方的咒术运行！

应该吧。

中江：“……”

从刀里冒出的小孩子？

竹盛眨眨眼，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中江从身侧拿出另一把刀对着他，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刀。

竹盛用力眨了眨眼，之前见过的线也没有出现。

怎么不管用啊！！！！

竹盛尴尬地站在原地和躺在地上的五条悟对视。

五条悟在一旁朝竹盛瞪眼睛，心里着急，气死了你在送人头吗？

用我昨天告诉你的术式啊！

不对，等等。

术式……

啊，好像忘了把竹盛的术式告诉他了，五条悟转移视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