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横滨市中心有五栋同等规模的大楼，在普通楼群中脱颖而出，它们是横滨最为显眼的地标之一。
浮在半空的中原中也见到这边没有火光，稍稍放下了担忧。他降落在大楼的门口，和警卫人员打了招呼。警卫人员早有准备似的，迅速为中原中也放行。
中原中也走在楼内，迎面碰上了几位黑蜥蜴的成员向他行礼。
他点头示意，见黑蜥蜴成员押送着一位垂着脑袋的青年，略觉眼熟。擦肩而过时，一副破碎的圆框眼镜掉落地上。
“中原大人。”黑蜥蜴的队长广津柳浪弯腰拾起眼镜，用手帕包住装入口袋里，他看向中原中也，“您认识他吗？”
中原中也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而已。”
“嗯，也是这样呢，毕竟他是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员，会碰上面也不奇怪。”
广津柳浪背着手，略微沉吟。
“他是犯了什么错？”
中原中也扭头，那个方向是红叶大姐手下的拷问小队的方向。
广津柳浪淡淡地回答道：“中原大人无需费心，只不过是其他组织安插过来的间谍而已。”
间谍每隔几星期就要被逮出来一个，也不值得稀奇。
“对了，”中原中也想起要事，简短地总结了内容，“东部的仓库着火了，太宰还留在那里，麻烦黑蜥蜴抽调人手去找那个家伙。”
毕竟首领还在昏迷之中，港口黑手党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了。他们所承受的攻击，一定要加倍偿还回去，这是黑手党的规章。
话说回来，那时在船上，中原中也拿着钥匙去找那扇门，那扇门之后是他们用五百亿拍下的“拍卖品”——和森鸥外生命相连的男人。房间里空无一物。
显然是他被摆了一道，中原中也估计是被其他不怀好意的组织抢先了一步，总有那种稀奇古怪的异能力者，能在眼皮子下耍小聪明。
“我也要去找情报部门要些资料，”中原中也的眼神坚定无比，“把被抢走的东西再抢回来。”
“时间到了，中原大人。”广津柳浪掏出金怀表，弯腰说道，“首领正在办公室等您。”
“首领？！”
听到广津柳浪的话，中原中也露出惊骇的神色。
这是怎么回事？
首领明明陷入了昏迷，在岌岌可危之中，他还没来得及把和首领性命相连的男人杀掉，首领怎么就醒过来了？
难道……首领没有中招？
“不，我还是中了敌人的算计。”
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他停下手里的羽毛笔，把签好字的文件交付给广津柳浪。
他的脸色还有一丝气血不足的病态，眼睛里的血丝却消散了不少，久违的沉睡让他补足了精神劲。
“林太郎是笨蛋。”
背着手的爱丽丝吐槽道，她没有去做其他事，而是静静地守在森鸥外的椅子后。她的存在，要比旁边的保镖更让森鸥外感到安心。
“魏尔伦带回了那位病毒异能者的脑袋。”森鸥外笑了笑，“五大干部是港口黑手党的坚实支撑，我也对中也君也报以期许。”
“承蒙首领厚望。”
中原中也屈膝，恭敬地给森鸥外行礼。
他与太宰治身份不同，目前中原中也还处在干部候选人的位置上，太宰治已经被提拔为“代理干部”。
“代理干部”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职位，森鸥外犹豫许久才做了这个决定，为太宰治独创了一个职称。代理干部，准确地讲就是介于干部候选人与准干部之间的试用期。
不过，死屋之鼠的成员□□部魏尔伦暗杀，这是个对他们十分有利的好消息。
既然如此，那他和太宰治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中原中也不傻，他隐约察觉到太宰治与森鸥外之间出现了不信任的裂痕，彼此提防起来。
……大概，是从太宰治接到“代理干部”的任命开始的。
当时中原中也有些失落，不过也在意料之中。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争取早日坐上干部的位置。
他瞥见太宰治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阴沉。
“这就容不下我了么？”
太宰治垂头，压低声音嘲讽道。
还未等中原中也看清他真实的表情，太宰治的脸色刷的一下又变了，恢复了往常的冷嘲热讽脸，指着中原中也说：“哈哈哈！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候选，跟我相比还差得远呢~以后要对我恭敬地叫干部大人！”
“别得意了，你也只不过是个代理干部啊喂!”
回忆在脑海里也不过是几秒钟的闪现，中原中也一手拿住帽子，一边报告这两天的情况。
“中也君，太宰君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没有。”中原中也回答道。
森鸥外看向中原中也的身后，若有所思。爱丽丝替他拧开墨水瓶的盖子，森鸥外斜斜拿住羽毛笔蘸了少许墨水，又写出了一份手谕。
写到最后一行，森鸥外的手停顿几秒，在黑色的墨水滴下之前，他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那么，就拜托中也君去回收太宰君手上的‘银之神谕’了。”森鸥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加上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
“遵命，首领。”
中原中也回答的很快。
这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是要背叛港口黑手党吗？
他不能像太宰治、首领那样看透复杂的人心。
虽然经历了白濑他们的背叛，中原中也依旧没怎么改变为人处世的作风。那份光芒既招惹了厌光的蝙蝠，也吸引了前仆后继的飞蛾。
这种特质是中原中也的灵魂中无法磨灭的内在，尾崎红叶能明白他的人格魅力，所以没有把心计与世故的才能教导给他。
森鸥外在将中原中也当成港口黑手党的武器使用，武器可以强大，可以珍贵，唯独不能拥有思想。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中原中也用毛巾擦着汗，他说：“大姐，我不想老是被太宰治耍的团团转。”
尾崎红叶摇摇头，扶住中原中也的肩膀：“你不能成为没有弱点的下属。”
“我只是想让自己聪明点。”中原中也嘀咕着。
“中也，少年人的聪明也是一味毒药。”尾崎红叶顿了顿，藏起眼底的悲伤，“不要把自己推上危险的处境啊。”
从那以后，中原中也没再提过这个话题。
等首领办公室的大门打开，森鸥外挥挥手，示意两位保镖和中原中也一起退出去，留给他与爱丽丝独处的空间。
“爱丽丝酱！”森鸥外卸下首领的姿态，趴在桌面上唉声叹气，“你说太宰君是不是真的做好觉悟了呢？”
“那个讨厌的太宰不见了，我可不会伤心。”爱丽丝爬上首领桌子，叉腰站在森鸥外的脸前，“没用的废柴大叔！”
“唔，是我给的还不够吗？”森鸥外撑起脸，滑落的刘海半遮住眼，“太宰君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代理干部呢。”
“林太郎急不可耐的嘴脸最让人讨厌了，你总是这样！”
爱丽丝指责他的心急，顺便将被森鸥外追着换裙子的事情一起抱怨。
“爱丽丝酱~”森鸥外大受打击，“难道你讨厌我了吗？”
爱丽丝“哼”了一声，轻盈地跳下桌子，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现在，只剩下森鸥外坐在一大堆急需批改的文件前，台灯的光照亮了这一方宽大的办公桌。
没有了交谈的对象，森鸥外静下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当十六岁的五条悟、栗本望和夏油杰，他们和同样十六岁的太宰治、中原中也站在一处，森鸥外的心里莫名扎进一根刺。
“我们是咒术界的最强！”
五条悟把胳膊搭在栗本望和夏油杰的肩头，笑得肆意飞扬，旁边的辅助监督低头不语，渺小又谦卑。
在森鸥外同咒术界派来的人员进行交涉时，他们听到三个人的名字，脸上又会露出那种唯唯诺诺的踌躇。
为什么他们要害怕三个十六岁的少年？
“天赋是不看年龄的。”那个四十岁左右的咒术师感叹道，“像我比他们大上了二十岁，也只是虚长了年纪。我十六岁的时候，可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
森鸥外忍不住回忆自己的十六岁，十六的他会比太宰治更加出色吗？
“咒术界要是没有了他们三位，那些棘手的特级任务也没人能做得来啦。我们要依仗他们三位的能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太宰治为港口黑手党带来了几近半数的利益，他立下的丰功伟绩，连森鸥外也要顾忌三分。
“对了，还有那个传闻。五条悟和高层的关系不是很好，他要是想推翻高层啊，把人全部杀掉是很轻松的事。”咒术师竖起五根手指头，“我觉得他用五分钟就能做到。”
恍然间，森鸥外想起了那个躺在病床上衰老腐朽的前首领。
他用一柄手术刀割开了对方的喉咙，伪造遗嘱，而太宰治就是这场以下犯上的谋杀的见证者。
太宰治知道许多的秘密，包括爱丽丝是用森鸥外异能制造出来的能量体这件事。如果太宰治动用了能消除一切异能的【人间失格】，那么森鸥外就会失去异能力的保护，被破除掉最后一道防御。
“你们是在害怕吗？”
森鸥外不顾礼节，突兀地问道。
这位中年的咒术师沉默了，面露难堪：“和那种天才对上，有谁会不害怕呢？”
森鸥外的心被动摇了。
他以为自己能有足够的“容人之量”，却还是逃不开人心的黑暗。
借着这次中计昏迷的机会，他要点燃存在于港口黑手党中的不安分的野心，趁机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恐怕，太宰治也知道这是一次试探。无论试探的结果是好是坏，都无法改变森鸥外那颗忌惮深种的心。
他要是能有自知之明趁机离开，说不定森鸥外还会为那几分半真半假的师徒情放他一马。
那么，就看太宰治接下来如何抉择。
被不停念叨姓名的太宰治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拖着果戈里大步走在小巷里。
他同织田作之助事先约定了见面的地点，今夜织田作之助先在家里老实地待一晚，到了早上的七点钟再来这里同他碰头。
只要再穿过两条街道，就可以到达那个藏身之所了。
太宰治停下脚步，他甩甩手腕：“我拖着你手都酸了，能自己走就起来。”
果戈里没出声，麻花辫上的绒球垂在胸前，仿佛还在昏迷中。
太宰治微微有些不耐烦，他抽出了腰间的枪，直接抵上果戈里的太阳穴。
“哈哈哈！你是怎么发现的?”
果戈里扭过脑袋，向太宰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眸里透着冷漠。
太宰治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直入主题：“我想跟你谈谈，关于你那位白帽子的同伴。”
果戈里歪着头。
“好啊。”
随着果戈里所中的术式被解开，这说明给他下了术式的主人已死亡。飘在空气里的棉絮碎渣阻碍视线，羂索索性踢开滚落脚边的玩偶脑袋。
砍掉三个咒骸的伏黑甚尔还没有过够瘾，他绷紧肌肉，握住刀向种田长官的颈部进行劈砍。
哐当!
栗本望咬牙使力，以天逆鉾的刀锋相撞，拦住对方的攻击路线。
失血过多的种田长官扶住墙壁，在伏黑甚尔的第二轮攻击落下之后，天逆鉾被他强劲的力道直接从栗本望的手中撞飞。
栗本望磕绊了几步，手臂发麻。他试图使出术式，不稳定的咒力让他无法集中。
啊，来不及了。
刀尖上的寒光映在栗本望的瞳孔里。
伏黑甚尔的刀突然顿住，梦野久作勇敢地握住了刀尖，鲜血滴滴答答从指缝间落下。
“你去死吧——”
他撕碎了诅咒人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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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请君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