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高专，恍如隔世。

第一次任务的结束对于栗本望来说不够圆满，自己参与了一场戛然而止的故事，就被掐断了后续，随风而逝。

一个生命在委托中占据的分量过眼即散，画成漫画顶多会占两三个格子，写成小说也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XX死了。

谁会记得?

这些没有相逢、没有羁绊的陌生人。

栗本望原想把薇奥拉的故事多记载几笔，城川监督摇摇头，告诉他报告里不需要这些感情，那都是正事之外的闲事。

薇奥拉和她父亲的死亡，堆砌在魔女之家中的无名骸骨，他们落在报告纸上只是一个渺小的数字。

终生芸芸。万籁俱寂。

每个咒术师独自背负的东西，大概是不能言说、无处可去的伤害。无数次充满憎恶的死亡，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人性的残渣。

咒术师可以对委托无动于衷，只不过是没有和死者产生太深的联系。那不是他们爱之深切的父母、朋友、爱人，不巧遇着了便是穷途末路的劫难。

咒术师的日常还在继续着。

我的心会不会变成千疮百孔?

栗本望扶着脸，难免担忧起咒术师长久的未来。

悟和杰他们怎么去面对咒术师的工作呢?

栗本望灵光一闪，准备去找他们聊聊，好有个参考意见。

五条悟的宿舍里。

两个人给出的答案不太相同，又无尽相似。

夏油杰的理由是锄强扶弱的社会正论。

五条悟没有什么特别理由，但也随着夏油杰的善恶观念去行动。

“你们的回答完全没有参考价值……”栗本望深深吐了一口气，发现这两个人是迷茫而不自知。

“应该会有真正想做咒术师的理由吧?你们不能对自己的人生这么敷衍，快点给我一个听上去就十分远大而坚定的目标啊！”栗本望摇晃着夏油杰的肩膀。

头晕的夏油杰倒在沙发上躺平。

按动着手柄的五条悟在游戏里大杀四方，他开口说:“其实我超想把那些高层老橘子通通干掉，不然咒术界快烂掉啦——”

栗本望:“计划呢？后续呢？”

五条悟:“诶?”

栗本望叹息：“你要直接上门去杀掉他们?人逃跑了怎么追?就算你真的干掉高层，谁来补上高层的空缺?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栗本望的灵魂发问把五条悟问倒了。

五条悟放下手柄，掰着手指查数:“高专里有好苗子啊，你看夜蛾老师，硝子，歌姬……”

栗本望耸肩摊手：“可是我们都没有管理的经验，也不会处理政务，难不成普通咒术师也会上帝王学的课程?单是立场和态度站在正义的一方，没有能力支持走不了多远吧？”

“确实，除非成为咒术界顶尖的强者，才能用拳头跟别人简单交流。普通咒术师要想有发言权，还是需要心机城府那一套。”听进去的夏油杰表示赞同。

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五条悟肩并肩，对咒术界高层的去留生死肆意评判。他能作出决定，也是拳头够硬。

夏油杰对咒术界高层同样没多少好感，他也有改变咒术界内部的意向，只不过摸不着行动方向的头绪。

栗本望总结：“改变是比毁掉更难的事。”

“你怎么变得能说会道的？”说不过对方的五条悟扑过去，拉扯着栗本望的脸，“小鬼，吃什么补脑的药了？”

就当是从五条悟的嘴里听到夸奖的话，栗本望一脸得意：“我最近在看大国的宫斗电视剧啦，真是精彩绝伦，让我受益匪浅。”

夏油杰劝过栗本望多长心眼，栗本望找了一个好办法，把隔壁大国的宫斗剧看够了几十集，见识得到飞速提升。

我连三国名著都在翻了！

今日的我已经不是昨日的吴下阿蒙！

现在的我是防拐防骗的聪明DK！

栗本望的手机响了。

网友珍珠奶茶发来消息：“明天就要去同人展了，我还有新刊赠送的小物没有弄完……求求了!求求了!能不能来帮我一下？”

朋友有难，义不容辞。

反正也是闲着的栗本望立马答应了：“好吧，你把地址发给我。”

珍珠奶茶：“太好啦!我家还蛮大的，如果太晚了，你可以住在空客房里。”

五条悟猫猫探头。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诶~你要去住在别人家里?”

栗本望收起手机：“我只是去帮忙，晚上会尽量赶回来。你们上次误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真是过分啊。”

可惜他的辩解被两个DK自动忽视了。

戏精本精的五条悟耷拉着脸，他抽出一张纸巾，装作在眼睛周围擦了擦：“杰，我们要煮红豆饭了。”

“男大不中留。”夏油杰拍拍五条悟的手，“你要早点习惯孩子的成长。”

“你们够了啊，我这就出门。对了，硝子跟我说后天要体检，你们两个记得去。”栗本望站起来，往五条悟宿舍的门外走。

两个人应了一声，盘腿坐在电视屏幕前重开一局新游戏。

夏天里没有大太阳的日子是为数不多讨喜的日子，连树上的蝉鸣都弱了几分。

窗外的天空风轻云淡，栗本望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忽的想起昨天他们三个赶蝉的趣事。

宿舍楼旁有一片小树林，藏在树枝间的夏蝉整日整夜地叫个不停。他们带上长棍，驱赶那些饶人清净的家伙。

最搞笑的是有一只蝉静悄悄地趴在夏油杰的丸子头上，谁也没有发现。

他们回到宿舍里，那只蝉突然发出一声嘹亮的嗡鸣，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当时还真是热闹，他们手忙脚乱地去抓那只在房间里乱窜的蝉。

数了数自己的背包里面装满了该带上的东西，栗本望拉上拉链，踏上了前往珍珠奶茶家的路程。

珍珠奶茶的住址在一栋二十层以下的高层公寓，她住在第十六层。

叮咚——他按响了门铃。

“请问是谁呀？”

“我是鲸鱼。”

“鲸鱼你好，我是珍珠奶茶~”

扎着苹果头的茶发女孩子蹦蹦跳跳来开门了。

珍珠奶茶本名叫作北条薰，在东京就读某所女子高中一年级，比栗本望大了一岁。

经大学教授研究调查，表示现在的人在社交网络上愿意展露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自我。

现实中的北条薰和网络上的珍珠奶茶分是两种不同的人，她和栗本望以网名称呼彼此，那也不过是在用脱下人格面具的真实自我交流。

栗本望在玄关脱下鞋子，跟着北条薰往屋内走，客厅处处显露出一种几天没有打扫的凌乱不堪，控诉着主人不正常的作息。

北条薰邀他坐下，栗本望看着布艺沙发上一堆排排坐的动漫角色布偶们，让原就狭窄的沙发更加拥挤，无处落座。

北条薰连忙抱起几个布偶腾出空间，嘿嘿一笑：“这些都是我的老婆们~天天陪着我吃饭看电视，超幸福的哎！”

“你最近赶稿赶的太累了吧？”栗本望咂嘴，茶几上摞起了五六个披萨外卖盒和泡面桶，甚至还有几袋提神醒脑的冲剂。

“还好，我这几天就睡了四五个小时。等明天参加完同人展，我的使命就大功告成了！”北条薰双手合十，祈祷着。

她眼下的黑眼圈很重，脸色苍白，整个人瘦瘦弱弱的，自带那种气虚体质差的病弱感。

两个人之所以能成为朋友，还有另外一种心照不宣的理由。不幸的人总和不幸的人结识，并不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共情，只不过想找个能够倾诉的同类人。

他们在正常的人群里生活偶有不适。

大概是残缺的心房过于脆弱，一场无人问津的暴雨就能摧毁他们的自尊。

悲喜不相通，苦乐隔山海。

北条薰的父母离婚后，他们定时会给女儿汇款，她独自在这两室一厅的空间里生活，也不去干扰父母各自重组的新家庭。

像个处处多余的局外人。

栗本望从背包里掏出自己在青森买的苹果猫挂件和玩偶，递给北条薰。她开开心心地接过来，表示苹果猫就是今晚的新宠啦。

闲话不多说，她拉着栗本望去房间里帮忙，其一是给随刊赠送的明信片盖章，其二是帮忙勾描赠送的线稿。

她非常非常喜欢漫画。

漫画里的世界真美好啊。

角色的感情如此充沛，那些被称作是“爱”的宝物，他们最后都能借此达成圆满结局。

被激发了灵感的北条薰拿起画笔，起了一个珍珠奶茶的笔名。通过长年累月的创作，也有了更多的读者喜欢着她。

喜欢是生命里温暖耀眼的光芒。

珍珠奶茶是被爱着的。

这就足够抵过身为北条薰的不幸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也正是这份安静，使得窗外乌鸦嘎嘎的沙哑叫声近在耳边。

“哪里来的乌鸦?这是十六层吧？”栗本望很疑惑。

北条薰指了指天花板：“是楼上的住户，最近有只乌鸦落在她家的阳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窝了。”

栗本望：“她没有赶走乌鸦么？”

北条薰想了想说：“楼上的住户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我没怎么见过。乌鸦这种生物超级记仇，她一个人住不敢招惹乌鸦也很正常啦。”

“你想想，晚上自己待在房间里，乌鸦就在外面敲窗户，喔噢——这是恐怖片展开吧？”

想象了一下那种夜深人静、有人敲窗的画面，栗本望心里打颤。

等等，我已经是咒术师了，怎么还能害怕鬼怪之类的东西呢？

奇形怪状的咒灵会比乌鸦更恐怖的吧？

栗本望唾弃自己的胆量。

只不过乌鸦这种生物，好像在哪里有听过和它相关的事情。

接下来的副本开启《梦日记》。

附窗子的剧情会和上一个有衔接。

不会把《梦日记》的内核写得太深，还是用来推动栗本望他们对人生进一步的思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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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思考与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