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铃铛是被封印在盒子中的。

栗本望平时也不能随时携带，盒子就放在宿舍桌子下面的底层抽屉，保密措施就是在盒子上盖住了几本书。

丢了重要的东西，他萎靡不振，呈大字型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我想报警。”

怎么会有人偷铃铛呢？

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东京咒术高专受到结界保护，也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平时，栗本依子和中岛敦会把铃铛拿出来当扮家家酒游戏的道具。最后一次见到铃铛的人就是中岛敦，他亲手把盒子放回去的。

“肯定是因为上次我没有放好，才被别人翻出来偷走了。”

中岛敦把脑袋埋进膝盖间，在孤儿院养成的性格使然，让他敏感的自卑心总是率先侵蚀掉心脏和大脑。

不知所措的栗本依子依偎在栗本望身边，求助似的看向他。

不行。我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颓废的表情。

栗本望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先放松自己的面部肌肉，摆出安抚的笑容：“没关系，小敦，是偷东西的人太可恶了。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真的吗？”

他弯起胳膊，凹出一个肌肉硬汉的造型：“我可是很厉害的咒术师，这种小事一定可以很快解决啦。”

“你们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有了栗本望的承诺，中岛敦放下心来。

他擦掉眼角的泪痕，点点头：“嗯，我相信一定能找回来的。”

栗本望：“对了，这个事不要跟夜蛾老师说，他那边已经很忙了，我来处理就行。”

他在向可靠的男性形象靠拢。

这段对话让栗本依子天真地鼓掌道：“哥哥，你变得好厉害啊。”

她那布偶的身体表现出灵活的姿态，在床铺上蹦蹦跳跳的，踩下浅浅的坑印。

小孩子的心智褪去了人情世故的思考量，栗本依子拉住栗本望的小拇指，歪着脑袋，一脸认真：“以前父亲总说哥哥什么都不会，说哥哥是个笨蛋，这种话太过分了。”

“哥哥，如果让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也会知道自己是错的吧？”

“诶？”

莫名的恐慌在心头蔓延，栗本望的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这是紧张过度的生理反应，他已经对“父亲”这个名词产生了条件反射。

她不懂哥哥颤抖着的嘴唇，以及眼睛深处的惊惧，温言劝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一趟?你可以跟他们联系吗？我有点想吃母亲做的三明治。”

她的记忆是残缺的，大概停留在某个平淡的日常里，和一些幼年的生活片段。

在哥哥身边一系列的神奇故事，她那小脑瓜以魔法、玄幻之类的想象自圆其说。

她知道哥哥和父亲的关系不好，所以哥哥才选择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不想跟父亲在家中见面吧？

栗本望避开那双清澈见底的玻璃眼珠，编着拙劣的谎言：“啊，那个，他们……他们去很远的地方旅游，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好吧，那我也会乖乖等着他们的。”

栗本依子没多做纠缠，神情落寞。

现在的我撒谎愈发熟练了。栗本望想道。

这是善意的谎言，也是无奈的逞强。

他不是天生的太阳能发光发热，给其他人的人生带去善良的光芒。

我只是一个人造的灯泡，尽力去扮演黑夜里虚假的太阳。

艰难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好心情烟消云散，栗本望顿时丧丧的。

为了不让另外两个人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他在床上翻个身，把脸埋入纯白的床单里。

哐当！

“嗨～”五条悟兴奋地推开房门，“望，新游戏艾尔登法环发售了，去我宿舍康康！”

宫崎英高的新作，他可以耗上一天的时间沉浸其中了。

栗本望依旧保持脸朝下的姿势趴在床上，声音沉闷：“我提不起劲……”

五条悟挑起眉，回宿舍前还活力满满的栗本望，又陷入了没精打采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不顾栗本望鸵鸟般的想法，五条悟两只手抓住栗本望的腰，把他举到半空，轻松地扛在肩上。

大概像扛起一袋大米那么轻松。

这家伙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啊。

他这下满意了，对中岛敦和栗本依子也打了招呼：“你们两个一起过来，我那里还有红丝绒蛋糕。”

两个孩子听到“蛋糕”，便有了喜色。没有人能讨厌那种精致可爱的甜点。

从栗本望的宿舍走到五条悟宿舍，中间隔着近二十步的距离。

在关系亲近之后，五条悟跃跃欲试，提出把整个第四层打通，他们就能变为舍友。

不用想，另外两个人当场拒绝。五条悟大概是住在大家族里，反而没经历过一栋小房子里的家庭群居生活。

五条悟：有个舍友超酷的，网络上的校园生活就是这样。

栗本望和夏油杰：不了，我们只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这一点，想必睡过狭小的床，或者跟家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的人深有体会。

“你们好慢。”夏油杰扭过头说道。

他更早地到了，是五条悟给他们两个分别发过消息，栗本望迟迟没有回复，五条悟才亲自上门捉人。

五条悟先将扛着的栗本望放到沙发上，栗本望整一个颓废的葛优瘫。

他打开冰箱的上层端出一块红丝绒蛋糕，又拿出三瓶汽水，用肩膀顶住冰箱门轻轻合上。五条悟把手里的东西摆在茶几的上面，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中岛敦认真说了谢谢，栗本依子在旁边跟他讲起一个爱吃蛋糕的公主童话。

拉开汽水的拉环，嗤的一声，咕噜噜的气泡涌在罐口变成白沫。五条悟坐在夏油杰的旁边，仰头灌下一口，说道：“杰，你开局选的武士，在和第一个BOSS打？”

屏幕上的人物一身盔甲，手持武器从各个角度对BOSS跳劈斩杀。

夏油杰双手操控绰绰有余：“嗯，我比较偏好这个角色。”

屏幕上，人物除了一头黑色长发，肤色、体格和五官都和夏油杰极为接近。

五条悟自然而然地问出来：“人物的脸你是照着自己捏的?”

对于这个话题，夏油杰不置可否。

游戏讲究的就是参与感啊！

可五条悟仔细观察了人物外形，他说道：“我觉得眼睛有点大……”

“可以闭嘴了你。”

夏油杰把手柄塞给他。

五条悟换上自己的账号登录，他进入游戏页面，突发奇想：“我要照着望的脸来捏！”

被call到的栗本望：??

他躺在沙发上宛如一条咸鱼，探头问道：“干嘛要照着我的样子啊?你自己那张脸还不够帅么？”

“我想低调一点。”

五条悟目光长远，这个游戏还有联机模式，他要顶着那种看上去很弱（?）的造型扮猪吃老虎。

闲下来的夏油杰起身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他拍拍栗本望的腿，用那种轻松聊天的语气，说得像朋友间问候天气一样的自然。

“怎么不开心了？”

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愿望，翻身坐起来，细心地观望了一眼妹妹，在夏油杰的身边小声说道：“想到了以前的事。”

这是一场倾诉内心的对话，夏油杰微微走了神。他不擅长把心事告诉别人，同样的，出于交往礼节的个人习惯，他好像也没有去主动进入朋友的内心。

有了话题是好事。夏油杰把茶几上的汽水打开，递给他：“是因为什么呢？”

栗本望接过汽水，唉声叹气：“过去都是一些不太好的记忆，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难受。”

“每次回想起来，我感觉自己还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总会把事情搞砸，也保护不了别人。”

“明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学了那么多道理，可我好像还没有真正走出来。”

父亲的训斥赫然在目。

无能。废物。可耻地活着。

没有人期待的人生。

被社会淘汰的边缘人。

那些肮脏的话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如同带刺的荆棘箍住了跳动的心脏。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说出了难过的话：“弱小即是罪，那为什么要让我诞生呢？”

普世的价值观也越来越苛刻了，平凡而普通的人生不被提倡，成为了反面教材，大家从出生之后就要朝向人中龙凤的金字塔顶端攀爬。

夏油杰喉结滚动。

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曾拿这一套价值观要求过自己和普通人。

和五条悟、栗本望他们两个比起来，夏油杰会怀疑自己的咒术师天赋不够。最强的名额只有一个，却不会是自己的。

这是自己的弱小。

和咒术师比起来，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制造出源源不断的咒灵，遇上咒灵只会害怕得痛哭流涕，等待咒术师拯救他们。

这是普通人的弱小。

他厌恶过自己，也厌恶过普通人。

“不要那么想了。”

夏油杰握住他的肩膀，眼神炯炯。他第一次见到栗本望时，总觉得这是个长相秀气的男生，性格也展现出内向弱气的属性。

像个被人从草窝里揪出来瑟瑟发抖的兔子。

相处这么久，每一分、每一秒，栗本望留给他的印象都在发生改变。

他的心软。

善良是很难得的品质，轻易地对别人心生怜悯，一定是因为有一颗细腻而柔软的内心。

他的坚韧。

活着的骨气能让他撑过艰难险阻的磋磨，心存希望，从不畏缩。

在人生路上跌跌撞撞成长，他也会遇到更多温暖的人以善相待。

夏油杰发自内心地称赞：“我真心觉得望是个厉害的人。”

含蓄的夏油杰也懂打直球了吗？！

面色发烫，栗本望把胳膊架在脸前挡住，他不敢跟夏油杰的眼睛对视，结结巴巴说道：“这这这种话……太让人害臊了吧……”

被人夸赞厉害什么的话，真的好开心，但也觉得好羞耻啊！

能感觉到夏油杰握住自己肩膀的力度，把那份坚定的心情也传染过来，栗本望的脚指头都不好意思地蜷缩起来了。

知道对方脸皮薄，夏油杰眼角含笑：“要我再多夸夸你吗？”

“你们两个快看我！快看我！”

破坏气氛的五条悟嚷嚷着：“我只试了三次就把这个怪打过啦！”

他递出游戏手柄，笑得灿烂：“望你也来试试看？”

栗本望看了一眼上方的钟表，连连摆手：“晚一点我还有任务要外出呢。”

被推辞的五条悟的气场变得低沉，那种想要安利又安利不出去的心情真是难受。

五条悟眉头轻皱，天空般的眼睛写满了委屈。他没戴墨镜，那张帅脸的杀伤力很大，无论男女老幼。

美人是有特权的，谁能硬下心肠对中森明菜的哭泣无动于衷呢？

栗本望瞬间妥协。

“……好了好了，我会玩的。只能玩一小会儿，可以吗？”

游戏有瘾。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下午三点半，高专校门口。

家入硝子问号脸：说好要在门口集合的栗本望呢？

难道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了吗？

DK的安慰方式。

栗本望：参考麻中蓬，倾听你的心事，因为共情而哭出来，下定决心要努力保护你。

五条悟：带你吃喝玩乐，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你，把自己的快乐分给你。

夏油杰：温柔地听你倾诉，然后给出建议，说不定掉落“拥抱”，“摸头”这样的肢体接触。

你们想要哪一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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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挚友即为心灵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