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这家伙,不要这么固执嘛!让我拍张照怎么了!”
“……”
“真要这么无情吗?我可是救了你们欸?”
“……”
絮絮叨叨的声音把他从黑暗拉回现实,身体顺从本能睁开了眼睛 ,灵魂却还在拒绝清醒。碇真嗣眼神空洞,对自己的处境漠不关心,一动不动坐在原处。
身后又窸窸窣窣响了一阵,接着一个陌生男人走过来,语气熟稔地握着他的肩膀开始告状:“总算醒了!你快劝劝那家伙,拍照而已不要太小气嘛!”
那人很高,比起坐着的少年要高出一大截,因此不得不弯下腰来和少年对视。
——尽管他的眼睛被白色的绷带完全缠起来了。
碇真嗣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银白的发丝随着男人的动作在眼前摇晃,昏暗的烛光也变得刺眼。少年直直盯着那抹浅色,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又看见那人在微笑着叫他——
【真嗣君。】
“……诶?”五条悟满脸无辜地退开一步,缓缓举起双手,强调自己的清白,“我还什么都没做哦?”
少年好似失了魂,双眼死死盯着某个方向,紧绷的呼吸让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秒会再次昏厥;而被“绑”在墙上的紫色机甲,则看着颤抖中的少年,眼灯一闪,挣动手腕就要扯掉身上的束缚。
等等等等!五条悟用力给某个不按计划来的大家伙打手势,总算制止了对方。于是长腿一伸,勾了把椅子过来,重新在少年面前坐下:“唔……要吃小蛋糕吗?”
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带来的新的甜品,递到少年面前晃了晃,试图用食物甜蜜的气息唤起他的注意——却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酷爱甜食的咒术师不可置信地收回手,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完全抵御甜品的诱惑。然而事实如此,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趴在椅背上思考,随即叹了口气——那种执着的视线,想忽视都难。
五条悟往前倾下身体,整个人凑到少年眼前。
“就是普通的头发而已。”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毫无边界感的咒术师直接抓起了少年的手,放到自己头上,“喏,真的不是什么危险物品。”
不是他。
像是平静的湖面翻起狂潮,搅碎了上面虚幻的倒影。碇真嗣猛地睁大眼睛,迟钝的大脑总算接收了视觉传来的画面,看清了眼前不过是个陌生人。
碇真嗣猛地蜷起手指,像被烫到了似的,挣扎着把手往回缩。那个陌生人没有阻拦的意思,顺着他的力道松了手。而四肢被束缚的感觉也在此时传来,碇真嗣低下头,看到缠绕在身上的……符咒?
“恭喜恭喜!总算注意到了吗?”对面的男人欣喜道,甚至鼓了鼓掌,“简单说明一下,你们因为在广场上大闹了一场被认定为高危人员,现在上面坚持要执行死刑。而我,五条悟,最强咒术师——”
自称最强的男人翘起两根大拇指,朝自己一指,“被指定为你们的处刑人。”
碇真嗣看了看他,既没有因为不服私刑大吵大闹,也没有因为害怕而求饶。少年只是平静地垂着眼,像个早已接受命运的厌世者,即使面对不公,也一言不发。
“诶?”少年过于平静的反应,稍微有些出乎意料,就连当初心存死志的忧太,至少也会开口对他说些负面想法。五条悟收起笑意,囚禁室本就逼仄的空间顿时更加沉闷。
那群老东西,到底对这个少年做了什么?
五条悟越想越不爽,原本只是对酷似高达的咒灵起了兴趣,谁知那家伙不仅拥有人类的思维,还保护着一个天赋极高的人类少年。
结合那群老家伙着急毁尸灭迹的嘴脸,他合理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跌破了底线,在背地里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实验。
虽然早就对烂橘子们的人品不抱期待,但眼前的少年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而在那个被销毁的研究所里,能查到的实验记录甚至长达十四年……
现在控制不住事态了,就想借他的手铲除后患?
五条悟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
“喂喂、不是吧?”五条悟用力揉了把少年垂下的头顶,伸手指了指自己,“难道我看起来会是那种杀害无辜少年的邪恶反派吗?”
见少年眼底似乎有些波动,五条悟加大力度,语气更委屈了,“被当成坏人了,好伤心……”
“……”碇真嗣动了动嘴唇,最后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他是引起灾难的罪魁,不会再有人喜欢他,因为所有人都希望他死掉。
“啊,又一副丧气的样子……”五条悟耸耸肩,青春期的孩子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敏感心思,既然如此,他只好使出绝招了。
最强咒术师一把扳过少年的肩膀,让他看到身后的景象:“唉,本来想说死刑这种事完全不必担心,老子已经解决了。但既然你不想活,那等你死了可以把这家伙给我吗?”
不知为何只有等人高的初号机,被密密麻麻的锁链捆了个结实,刻着符文的铆钉从掌心顶钉入墙壁,让它被迫以一种双手张开的姿势挂在墙上。失去能源的机甲垂着头,连眼灯都是熄灭状态。
黯淡蓝眸骤然泛起涟漪,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初号机……”
“原来它叫初号机吗?真帅!”说到这个五条悟就有些兴奋,“它是机甲吗?仿造高达那样的?”
“但是它好像还会思考诶?带你逃跑的时候还知道避开人类,虽然研究所被彻底毁了,但几乎没造成.人员死亡,所以这次驳回死刑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真是太聪明了!”
“到底怎么办到的?里面有驾驶员吗?还是别的东西?”
“好想拆开看看啊……”
碇真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初号机……没有失控?杂乱的记忆片段不断闪回,最终定格在初号机挡在身前的背影——那是、守护的姿势。
巨大的机甲低头看向他的眼神涌上记忆,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很久之前曾感受过的那样。那是,“……妈妈?”
初号机猛地抬头,看起来恨不得立刻冲下来抱住他。
五条悟对它摆了摆手,决定加上最后一击,起身朝初号机走去,“唔,不如现在就拆……”
“不要!”碇真嗣失声大叫,慌忙伸手想要阻止,却因为身上的束缚,反而把自己摔倒。尖锐的疼痛刺激心脏,让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碇真嗣顾不上自己,用尽全力拉住五条悟,“不要伤害它……”
一道阴影隔开烛光,轻柔地笼罩在他身上,绑住四肢的绳索被一一扯断,接着被纳入一个稍显冷硬的怀抱。碇真嗣愣愣抬头,任由机械的手指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
不知何时已挣开束缚的初号机抱着他,扣在脸上的面甲冷酷依旧,目光却透出一丝怜爱的温柔。
五条悟也蹲下来,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所以,现在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么?”
*
伏黑惠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神色拘谨的少年。
“……”
据说和他同岁,身形却比他瘦小一大圈的少年垂着头,比他还要沉默。
见状,靠谱的成年人只好伸出手,一手一个,大力拍拍两个少年的后背,爽朗道:“表情别这么臭嘛,惠~人家都被你吓坏了~”
伏黑惠不客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的错啊!大半夜地忽然把他从被窝里薅起来吹冷风,表情能好看才怪!而且看这家伙的样子,喊他出来绝对没好事!
果然,五条悟直接把那个陌生少年往他身边一推,没心没肺道:“诶嘿,介绍一下,这是碇真嗣,现在开始住我们家了惠惠你帮忙照顾一下!”
“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喜九福哦!”
然后这人就自己溜得没影儿了。
明明是你自己想吃喜九福吧!伏黑惠默默吐槽,扒了扒被睡得炸起的头发,可惜他的头发和脾气一样硬,只好无奈放弃。
大概是他太久没说话,叫碇真嗣的少年似乎有些不安,两人相顾无言一阵,最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打扰了……惠君?”
说完,碇真嗣就又恢复了沉默。
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才是那个麻烦的外来者,五条先生家的这位少年……这么大的孩子,忽然被家长丢过来一个陌生人,任谁也会不高兴吧。
这些他都明白的。
所以尽量保持安静好了,碇真嗣垂着眼睛看地面,就像他从前习惯的那样,当一个透明的借住者。
伏黑惠敏锐地察觉到忽然更加沉重的气氛,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可怕,吓到这位少年。
但要让他对人笑脸相迎,实在是为难他,因此伏黑惠只是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自认成熟地对碇真嗣点点头:“叫我伏黑就好……走吧,我带你去房间。”
碇真嗣顺从地改口:“……好的,伏黑君。”
伏黑惠:……他是不是又做错了?
几天后,伏黑惠终于确认,碇真嗣果然误了他的态度。
因为对方每次不得不和他说话时,都会小心翼翼地先喊一遍他的姓氏。
果然那天不该纠正他的称呼吗?他那会儿其实只是觉得学五条老师的叫法有点肉麻……
伏黑惠按掉闹钟起床,颇为烦躁地搓了把头发,他其实挺想和碇真嗣打好关系的,一方面是看五条老师的意思,碇真嗣也和他一样成为了老师代为监护的孩子,而且他其实对少年观感不错。
另一方面则是……碇真嗣身边的那台“机甲”,真的超酷。
收拾好自己来到餐厅,不出意料又看见那具紫色的机甲,正站在料理台后面准备早饭。
明明造型这么炫酷,却拿着菜刀……强烈的割裂感让伏黑惠欲言又止,然后在对方回头的瞬间飞快移开视线。
他深吸了口气,有些不自在地坐到碇真嗣对面,破釜沉舟道:“以后叫我惠就可以了。”
碇真嗣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没有爽快地答应,神情反而微微有些纠结。
好像又搞砸了……伏黑惠默默叹气,果然突然这么说很奇怪:“抱歉,我只是想说,你怎么称呼都可以。”
“……好。”
气氛就这么变得有些难捱。
好在初号机及时走过来,在他们面前各自放上一盘丰盛的早餐,如释重负的两人赶紧埋头苦吃。
接着,这位机甲“妈妈”顺手摸了摸碇真嗣的头顶,又给他端来一杯牛奶。
碇真嗣默默捧起牛奶,如临大敌。
伏黑惠装作不经意地瞄了眼对面,虽然他也想近距离接触初号机,但如果代价是喝牛奶的话,果然还是算……
念头刚起,他也被初号机揉了揉脑袋,手里塞进一杯牛奶。
伏黑惠:……
初号机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还是沉默,亮黄色的眼灯盯过来,朝他鼓励似的点点头。
如果不是机甲无法做出表情,他觉得自己可能还会得到一个充满母爱的微笑。
伏黑惠看了看它,又看了看对面的碇真嗣,面无表情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多喝牛奶,有助于长高。”
伏黑惠(空白脸):没办法,身为大哥,要做好榜样。
初号机(慈爱笑):都是好孩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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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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